.


    霍寒再迴來的時候,就發現,謝玉已經坐了起來。


    前襟敞開,鮮豔的血自心口淌下來,一路下墜,染了腹肌的溝壑,停在腰腹處,觸目驚心。


    微風帶起男子的幾縷白發,霍寒慌忙解了外袍,快走幾步給他披上:“這是做什麽?”


    謝玉便終於抬手,攏了下肩膀上的衣服,小狐狸似的,勾了勾唇:“這樣,你就會解衣服給我。”


    他喜歡藏進衣服裏。


    那樣就不疼了,哪兒哪兒都不疼了。


    霍寒摸他的頭,垂手將一個吊著玉墜兒的紅色繩環遞給他。


    看起來像是手工編織的,中間墜著一隻白玉做的盤龍飾品,霍寒解釋:“給你求的,能驅邪招福,拿著。”


    謝玉握住,又被放平在了枕頭上。


    但這次,他的注意力全被紅繩引了去,沒在意霍寒低著頭做了什麽,霍寒才得以仔細的為他消毒包紮。


    繃帶一路束到了脊背之後,霍寒將謝玉抱了起來,係好後,竟是發現,那兩隻不安分的手將那編好的紅繩全部解開了,裏麵是緊緊交纏的兩縷發絲,一黑,一白。


    謝玉撩眸:“為何要將發絲編進去?”


    “前幾年,有幾個遊僧與我說,這般編好,擱在香壇上每日叩拜,供奉九九八十一日,可祈禱發絲的主人年年平安,事事順遂。”


    霍寒道:“所以,我做了這個。”


    謝玉遲鈍的反應了一會兒,聲音帶著微薄的歉意:“弄壞了……”


    霍寒的手擱在他下顎,拇指輕撫過玉兒形狀漂亮的唇:“無妨,我再給你編好。”


    他坐在了自己身側,謝玉便順勢靠進他懷裏,問:“那之前求的八十一天,還管用嗎?”


    “不知道。”霍寒接過那紅繩,重新開始編:“不過沒事,我再供上八十一天,也是一樣的。”


    話落,謝玉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仰頭,巴巴的瞧著霍寒,像隻打碎主人珍貴物品,卻沒被怪罪的貓,慶幸與狡黠交雜著在眼眸中凝聚。


    叫人忍不住想親。


    霍寒忍得喉結動了動,正準備別過眼,便聽謝玉問:“香壇在哪兒?”


    他問的很認真,似乎生怕麻煩:“遠嗎?”


    “不遠。”霍寒抱他:“就在膳堂的後麵,自己修的。”


    “哦。”謝玉恍然。


    他之前在武林盟轉的時候就發現這裏的布局很奇特,四周環樹,八方歸位,風水和布局都尤其好,原來是……“你自己建的?”


    “嗯。”霍寒點頭,“我依風水建神壇,祈禱……嬌嬌歲歲安。”


    其實,他想說的是,祈禱吾妻歲歲安。


    但七年前他不願用謝玉的血,七年後還是走到了這一步,總覺得心中有愧。


    可謝玉似乎不覺得有什麽,依然按以前的習慣,生病的時候就抱著他,跨坐在他身上,蹭一蹭他的脖頸:“子瑜……”


    霍寒便慌忙拖著他的後背,“嗯。”


    “你一睡便是半月,是不是不大行了?”


    “……”


    霍寒有些無奈:“這是什麽問題?”


    “也是。”謝玉的思想很跳脫,生病的時候,總是想到什麽說什麽,上一句和下一句不關聯,是常事。


    駙馬說他是被逼病的,所以根本無法精準的定性病症,除了哄著,沒有任何辦法。


    霍寒便問:“什麽也是?”


    謝玉悶著沒應聲,好半晌,卻悶出一句:“你喝了我的血,血濃於水,應當叫我什麽?”


    “叫你……”霍寒猶豫著,卻是低頭靠近人的耳邊,吊兒郎當的喚:“阿爹。”


    “騰”的一下,謝玉整個人都紅起來。


    扣著霍寒肩膀的手漸漸收緊,緊張的轉過身,想從他身上下來,卻被對方拖住腰,直接壓在了枕上。


    四目相對,砰砰的心跳聲近在咫尺,謝玉薄唇輕抖:“你……不能如此喚我。”


    霍寒無辜眨眼:“為何啊~”


    “因為……因為……”


    “那我換個稱唿。”


    謝玉鬆了一口氣,然而,還不等他鬆完,耳邊的稱唿就變成了:“義~父~”


    .


    總之,挑逗人挑逗的太過,後果就是謝玉自己蒙著被子,不理他了。


    霍寒便點了安神香,哄著他,瞧著他睡著,才轉身出了房間。


    外麵並不冷,隻是熱風帶的嗓子有些幹,霍寒去了藥房,接過慕秦送過來的固心藥一飲而盡。


    “當啷”一聲,將藥碗擱在桌上,而後,砰砰砰砰砰


    一陣劇烈的拳腳聲中,慕秦被他打的唇角染血,跪在地上,幾分艱難的捂著肚子。


    可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抬起眼皮盯上霍寒,第一句話便是:“對不起督主的豈止屬下一人,不如主子連自己也一起打了?”


    “過段日子吧。”霍寒長舒一口氣,眉頭擰的有些深:“等我痊愈了,再來找你領罰。”


    “好不容易被他的血喂醒了,不能這般不惜命。”


    話落,又有些傷懷的捏了捏眉心,眼尾晶瑩,莫名紅起來。


    慕秦緩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用衣袖抹去唇角的血:“主子,是在愧疚嗎?”


    “有愧。”霍寒道:“我對我自己太自信了,我招惹他,我拖累了他。”


    “那……”


    “那必是要繼續招惹的!”霍寒起身,燒上香,對著身後的觀音像虔誠的拜了拜,三跪九叩。


    起來時,看見慕秦的神色依然有疑惑,才問:“你在想什麽?”


    慕秦不言。


    霍寒道:“你在想,我都對他有愧了為何還要繼續招惹?”


    慕秦將頭垂低了一些:“屬下愚鈍。”


    “因為不能走啊。”霍寒轉過身,一邊說著,一邊從橫亙了整麵牆的藥材櫃裏,翻找著養氣的藥:“我惹了他,才有這麽些事,但我現在哄他,他還是肯聽的。”


    “他生病了會告訴我,受傷了會讓我治,煩心了也會同我講,我留在他身邊,他能好受一些。”


    “若是為了些許愧疚,現在就走了,那算什麽?玉兒的付出又算什麽?”


    “萬一又將他的病帶重了……”說到一半,話音戛然而止,霍寒沒有繼續說。


    他不願意提任何與“謝玉生病”有關的事。


    他要他的玉兒長命百歲,歲歲無虞。


    於是立刻轉了話鋒:“我若是真像話本子裏一般,覺得我拖累了他,現在放手,那才是真的蠢透了!”


    “罷了。”終於,霍寒找齊了藥材道:“不與你這蠢人聊了,給我夫人做一道藥膳。”


    第089章 哄玉玉


    “哦,對了。”霍寒轉過身,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抬手吩咐:“玉兒的暗衛那個……叫謝執的,這幾日會來,你將盟裏的''迴氣丹''交給他,他會替玉兒收著。”


    室內,慕秦轉眸,本來沒什麽神色的眼睛倏然一亮,旋即低頭:“是。”


    嘴上應著,心思卻早已跑到了三月前


    那時候,謝執為了運送火藥,到了南海。


    當天夜裏,就被當地貪官誆著,多喝了幾口酒,酒裏含著足量的迷情藥。


    貪官知道謝執是京城來的,存了些討好之意,特意在客棧安排了美人,而……他的房間,就在隔壁。


    慕秦的本意是想替霍寒看著謝執,進而探聽謝玉的動向,然後……謝執走錯了房間。


    躺在榻上的時候,正好靠在他身側。


    藥效發作,謝執半眯著眼,糊裏糊塗的哼唧著,不一會兒,竟是將自己的衣裳連帶他的衣裳,一起扯了。


    沒完全扯開,卻像是將他當做了可以取涼的冰塊,蹭來蹭去。


    慕秦覺得有趣。


    因為霍寒和謝玉的關係,他也總與謝執交鋒,想起前些日子剛剛逗過謝執,便一翻身,迅速製住人四處作亂的手,將其困在了身下。


    四目相對,謝執像是被潑了一桶冷水,瞬間醍醐灌頂。


    他開始掙紮,不想讓慕秦與自己有任何牽扯,可……慕秦身上好涼,還會靠在他耳邊低聲問:“靠著我可舒爽?”


    氣息流轉,謝執的耳朵紅到不能再紅。


    他今年二十有五,早已過了娶妻的年紀,謝玉幾次給他物色,他見過,卻都沒有太大的感覺。


    如今,卻被多日的死對頭蹭的……


    謝執覺得怒,又羞又怒,可慕秦眼疾手快的點了他兩個穴道,告訴他:“別動,你方才喝的酒裏有問題。”


    “!”


    謝執的注意力被轉移,聽他說:“我探你脈象,有中毒之症,我在江湖上見過幾次,若是一個時辰內醫不好,會出人命的。”


    謝執的腦子被“迷情”控製,思緒轉的越發慢,看慕秦俯身,好心好意的分開他的腿:“我,幫,你。”


    他……幫他?


    謝執的腦子有些暈,眼淚落下來的時候,慕秦卻忽然解開了他的穴道,在他快要受不住的空檔低聲誘導:“抱我!”


    而後,謝執自然而然的抱住了人。


    汗涔涔的,卻在對方白皙的脊背上留下了十道鮮紅的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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