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閑來無事,將他們鎖在宅子裏,弄些玉勢緬鈴逗樂罷了。恐汙了陛下尊目,還是不看為妙。”


    “謝玉!!”盛長寧不知受了什麽刺激,竟是耳根泛紅,驟然拍桌而起。


    世間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直唿姓名,是為大不敬。


    所以以前,盛長寧叫的不是“玉兒”就是“懷瑾”,遲景瑞也隻有被逼急了,才會吼出兩句“謝玉”。


    如今帝王這麽吼,就有些要殺人了意思。


    謝玉對上盛長寧,目光緩緩變得堅毅終於演不下去了嗎?


    卻不想,僵持半晌,帝王隻問出一句:“那道密旨,你看了嗎?”


    原來,是覺得自己那模棱兩可的表白成了笑話,惱羞成怒了。


    謝玉努力忍住嗤笑的衝動,搖搖頭:“陛下密令,臣想等無人之時再看。”


    “那你別看了,焚了吧,朕告訴你,上麵寫了什麽。”


    謝玉乖順低頭:“是。”


    盛長寧背起手:“前些日子黃河水泛濫,淹了差不多三個州,尤其是明年春闈趕科考的學子們,已經提前聚集在了皇城外,乞討為生,頗不雅觀。”


    “過年宮宴的時候,南梁皇帝霍贏會親自帶使團來,瞧著亂象終歸不好,你能不能……”


    或許也覺得有些為難人,但盛長寧在朝中實權不多,猶豫片刻,還是道:“能不能,趕在年關之前,將春闈提前辦了?”


    提前辦春闈,需要安置流民,協調朝中各方勢力,弄不好又會得罪一大波人,怎麽被刺殺的都不知道。


    小皇帝把他當成一柄刀,他自然……


    謝玉低下頭:“微臣領命。”


    想了想,似乎覺得有愧,盛長寧又道:“罷了,你帶著遲景瑞,讓錦衣衛跟著一起忙活吧,有事兒先推給他。”


    “是。”


    男子垂著頭,白發落在肩前,擋住了半邊視線,那樣的單薄,無助。


    盛長寧心底微動,不由得想起剛登基的時候,謝玉為了擁護他,在朝堂上力排眾議,說的嘴唇都出了血……


    薄唇輕張,盛長寧似乎想說一句什麽,但還是轉過了身。


    話到嘴邊,也是盈滿了殺意:“顧海平每日不思正業,淨帶你去宿青樓歌館,合該……”


    “陛下!”


    謝玉抬頭,終於攔住了他:“在盛林書院的時候,您親口說,您同我和顧海平,親如兄弟。”


    盛長寧沒有迴頭,終是一甩袖子,壓著脾氣走遠。


    這麽一鬧,把謝玉那半分旖旎的心思都鬧沒了,不過沒關係,良心未泯,情緒不穩,是盛長寧最致命的弱點。


    每次利用完他,小皇帝心底的愧疚就多一層,這會引發一係列的連鎖效應,供他肅清異己。


    今夜……宮裏怕是又會出件大事了。


    謝玉斂下眸中野心,隨意坐迴榻上。


    叮當聲起,霍寒自己坐了起來,摸索著讓他靠在懷裏,輕輕捏起了肩。


    他的按摩手法很好,似乎是特意學過,謝玉舒服的眯起了眼。


    但不一會兒,似乎又嫌鏈子響的心煩,幹脆坐起身:“吵死了,你放開……”


    哢噠


    幾道清晰的碎裂聲同時響起。


    謝玉睜眼,看見霍寒竟是隨意拽開了他府邸專門用來囚人的鏈子,內力強橫,鐵屑震了滿床。


    他的瞳孔不自覺放大,正念著,身體又被對方抱著往床腳抬了抬,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讓他靠,擼貓似的輕哄:“這樣就沒聲了。”


    謝玉仰起頭,原本想凝視一下他的眉眼,但入目……卻是一副易容假皮。


    雖說看起來也不錯,但終歸不稱心意。


    他還是站了起來,幾分不悅:“誰允許你弄斷本督的鏈子?”


    “嗯……”霍寒頓了頓,一時想不明白自己錯在何處,便幹脆低頭,將把破碎的鏈子撿到一起拚了拚。


    現在,隻要不動,那鐵鏈就算是完好。


    見人還不樂意,霍寒甚至乖巧的眨了兩下眼。


    卻不想,謝玉竟是別過眼眸,從衣櫃翻了件白衣出來,“嘩啦”一下丟給他,道:“換上,我夜裏再迴來。”


    霍寒低頭,仔細瞧了眼那衣服,是自己上次來時,玉兒發病,非要蓋的那件白袍。


    真要給自己當替身了?


    .


    謝玉去找了一趟顧海平,原本是想提醒他小心皇上,可這家夥滿心歡喜拉著他喝酒,跟他講了那望月樓的花魁技術有多好,花樣有多多。


    還說什麽人活一世,哪有一輩子都在上麵。


    謝玉忽略了這些話,隻是顧海平隨口說出了許多少年往事,難免傷懷。


    酒樓裏,他的身側,顧海平醉醺醺的起身,甚至多搬了兩個凳子擺成兩排:“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你看!那時候,我們多好啊。”


    “我們就這麽聽白先生的課,你在我旁邊,我後麵是……那遭天殺的小皇帝!你後麵……嗝……”


    酒氣熏染,顧海平被幾個酒嗝頂的眼角泛紅,踉蹌幾步歪到椅子上:“你後麵是……遭天殺的霍寒……”


    “玉兒,下課了!”


    顧海平抱著椅背,滿足的喊:“我帶你偷偷去鬥蛐蛐兒……不要……”


    “不要去和霍寒……偷偷接吻……”


    謝玉把顧海平送迴了家,卻是又出門,自己尋了好幾壇酒,喝的爛醉。


    夜裏迴府,竟是不知從哪兒弄了個小貓發箍,帶著頭上,靠著尖尖的房頂,貓貓護食一般,雙手抱著餘下半盞的酒壇子。


    身體搖搖晃晃,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掉下來。


    府裏的管家帶著下人圍了一圈,無論怎麽勸,那房梁上的九千歲都不肯聽。


    謝執說藥熬好了,也沒有用。


    謝玉表示自己身體好了,不用再喝藥,可根基受損,話剛說完,就打了個噴嚏。


    迷迷糊糊間,他看見遠處佇立著一個人,馬尾高束,白衣銀紋,便有些激動的想去尋。


    可還沒站起來,左手扶著的瓦片鬆動了。


    緊接著,“嘩啦”一聲,酒壇砸到了地上。


    美人也從月亮裏,落了下來。


    第034章 做我的小狗,對我搖搖尾巴,我疼你


    墜下的一瞬間,纖長的銀絲向上飄灑,謝玉眼底,倒映了整輪月亮。


    可,被人攬進懷裏時,視線之中,便隻剩下一個殘破的酒壇,酒液落了一地。


    謝玉揪住身前的白襟,不知想諷刺什麽,喃喃著:“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他試探著仰眸,似乎對這張易容的假皮頗為不滿像是不是那張臉,就不配穿這身白衣。


    不過片刻,竟是在霍寒懷裏動了動,泛紅的指尖撥開青絲,慢慢描摹起那張臉的輪廓,不一會兒,刷


    一張假皮扯下。


    而霍寒身份絕密,真正的臉,絕不能在官邸暴露!


    麵前,謝玉張口,似乎想喊些什麽,眨眼間,就被霍寒帶到了身後的梅林。


    腳步停下,霍寒本能的低頭,果然見玉兒抱緊自己,委屈的叫了一句:“寒哥哥。”


    毛茸茸的貓耳朵蹭著他的脖頸,霍寒一顆心突突直跳,半晌,才終於撫過他的發絲,“你……你乖。”


    他悶聲道:“我不喝藥,我沒病!”


    有精神疾病的人大多會抗拒治療,尤其在心情不好的時候。


    更別說一個被先皇軟禁四年,又被新皇利用三年,生生折磨病的謝玉。


    他攀著霍寒的脖頸,救命稻草似的,抗拒著自己精神不好,身體不好的事實:“我不喝藥,我不會尋死的。就算控製不好自己,瀕死的時候我也會自救。”


    “我無數次的跟謝執解釋,我跟他重複過好多遍,可他就是不信。”


    “他不信我……”


    “好,不喝。”霍寒順著他說,不一會兒,便聽不遠處響起了腳步聲,似乎是老管家掌著燈在帶人找他們。


    “噓”


    霍寒手臂上抬,又將謝玉抱緊了些,問:“像不像以前?”


    那雙桃花眼醉的通紅迷離,謝玉歪頭,發絲繞過貓耳,聽他繼續說:“我第一次親你的時候,是劍術課,我們也這樣躲在林子裏,被夫子找了好久。”


    “夫子的年紀……”謝玉喃喃迴:“就和管家差不多。”


    “是啊。”霍寒哄他:“有沒有一點''少年遊''的感覺……嗯……?”


    男子瞳孔一縮,迴話的時候,正好見謝玉垂手,扣住了他的衣帶。


    指節靈巧,輕易解開,任由衣帶落地,再緩緩將手探入他的裏衣,摸索片刻,很快觸及……


    唿吸一凝,霍寒抱著謝玉的手不自覺收緊,聽他說:“可我們不是少年了,該……做些成人的事。”


    謝玉沒在意那擁著自己的,微微顫抖的手,指尖上抬,慢慢捧起霍寒的臉,迷醉的眼睛融著近乎偏執的占有欲:“我曾經無數次的做夢,夢到你帶我迴到那片桃林,可是你每次都跑,跑的好遠好遠,我找不到。”


    “所以……就要把你抓迴來,囚起來!”


    為了順著謝玉,霍寒又帶他迴了屋,迴的卻不是臥榻,是湯池。


    他眼看著謝玉將他鎖在溫泉湯池的石獅子邊,用了更高級一點的,囚兇徒的粗鏈,將他的手腳全部扣上,然後,自己立在他身側。


    緩緩攪動著麵前安靜的水。


    霍寒的唿吸幾分紊亂,但因為念著九千歲的狀態,還沒到失控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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