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被喚醒後,有女侍帶他去了禮樂司。天帝口諭讓他做琴師,於是他便要在這裏開始學習琴技,供以後天帝娛樂。


    禮樂司的大祭官看著這個人族少年,很是不悅。人族卑賤,天帝竟然讓一個如此卑賤之人來學高雅的禮樂,可是天帝口諭,隻能無奈接受。大祭官讓人把乾荒帶去打雜,幹些粗活,便就沒有再管他了。


    晚上青玄吃完酒,有些微醺的迴來,一不留神在自己院中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差點摔倒。他穩住身形之後,看到一個縮在地上少年。


    “你。。。你是何人?”青玄疑惑的看著對方。那少年長的很是英俊,是一種劍眉星目的俊逸,雖然身形縮在那裏,可是整個人卻露出一副說不出的氣勢。就像被大雪壓著的鬆柏,哪怕看起來負重不堪,但是依然堅韌青翠。


    “是我,乾荒”。那少年坐起來,仰起頭對他看著。


    “。。。。。”青玄無語。


    “你長得可真快啊,我都認不出來了”。青玄想了想,還是把少年拉了起來。“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去禮樂司了嗎?”。


    乾荒“嗯”了一聲,站了起來,往房門走去。“禮樂司說,那裏沒有我住處”。


    青玄拍了拍有點迷糊的腦袋,心想應該是禮樂司那邊排擠這個人族少年,不願接受他。學藝是天帝口諭,沒有辦法拒絕。可是安排他的生活,卻是沒有聖諭的,所以便驅趕了他。


    青玄當時沒有多想的,順口就問了一句,“那你怎麽不去找天帝”。問完後他猛然想起來,這人族哪裏是可以隨便見天帝的。


    那少年突然一頓,他低下頭,“去了,在殿外被攔住了,讓我滾”。他的語氣很平靜,沒有一絲委屈和討好的意味,甚至沒有絲毫生氣。


    “他們讓我,從哪裏來的,就滾迴哪裏去”。


    說著已經走到青玄的房門口,他推開了門,自顧自的走了進去。


    青玄的酒,突然醒了大半。


    “乾荒,他們的意思是。。。” 青玄趕忙跟了進去,他想告訴這少年,他們的意思是讓他這個人族,滾迴人間,而不是讓他迴到自己這裏。


    但是他進去看到乾荒,默默地走到之前一直窩著的廳堂拐角,抱著自己的膝蓋,靠著牆壁縮在地上的時候,喉嚨突然就被堵住了。


    少年的身量,比前幾日那個孩子要大上很多了,可是他依然努力的讓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以最少的存在感,縮在牆角。


    青玄沒有再說話,他轉身進了臥室。半晌後,他拿出來一個軟墊和一床毯子,遞給了他。那少年抬頭看了他一眼,眼中有說不出的情緒。


    乾荒就這樣白天在禮樂司幹著沉重的粗活,晚上迴到青玄這裏窩在那個牆角休息。這個人族少年,就以這樣一種詭異的方式,像雜草般在神界存在著。


    乾荒就這麽在神界過了半年左右,他以為,他這一生也就會這樣過下去了。也許某日天帝突然想起來,還有一個從人間帶迴來的人族孩子,召他過去撫個琴,已經是最大的前程了。


    可有一天,青玄半夜才迴來了,一身的酒氣。他進門的時候,乾荒本已經睡著,但是青玄今天動靜極大,他被吵醒了。剛想轉個身繼續去睡,卻被人一把拽了起來。


    青玄的酒氣熏的乾荒有些頭暈,他的肩膀被青玄雙手鉗住,青玄帶著怒氣對他開口道:“你在禮樂司,學了什麽?”


    乾荒有些莫名其妙,他用力的想掙開,這個向來對自己還算和氣的青玄大人。可是他的力量,跟神鳥青玄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他的掙紮似乎激怒了這位神侍大人,青玄將他的肩,攥得更緊了。“告訴我,你在禮樂司,到底學了什麽?”


    乾荒眼見自己的根本無法反抗,便冷笑著開口,“我能學會什麽?不過幹些粗使髒活,隻學了如何打掃伺候罷了。”


    青玄似乎被這句話刺激到了,他猛然將乾荒抵在了牆上。“你學了如何伺候人?誰讓你去學哪些東西的?你伺候了誰?青原那個老頭子?還是青雲那個惡心家夥?”


    乾荒看著憤怒的青玄,眼眶突然就紅了。這位青玄大人,原來也是如此看他的。


    在禮樂司裏,他本來也就幹些粗活,累是累了點,但卻很清靜。可是漸漸的,卻莫名有了一些騷擾。那些神官,那些巫祝,開始對著自己說一些惡心的話,甚至有人對他動手手腳。


    他反抗,就會遭到羞辱謾罵和毆打。但是他就如狼崽一樣的倔強,寧願被活活打死,也絕不屈服。


    青玄很忙,時長數日甚至一月不在。那次他被打的半死,等傷快養好了,青玄才迴來。看到他那些已經快消散的傷痕,青玄不僅給了他仙藥,還找了自己哥哥青繼,禮樂司的一位神官,讓他照顧一些自己,莫要讓他被欺負的過頭了。


    那時候,他以為,青玄大人,是不一樣。


    原來,都是一樣的。


    在神的眼中,他這樣卑賤的人族,隻能是玩物,隻該是玩物。


    “青玄大人原來也是如此看乾荒的”,少年扭過頭,譏諷開口。


    他盯著青玄的眼睛,拉起自己的手臂的衣袖,上麵滿是鞭打的紅痕。又拽開自己的衣襟,從脖頸到肩頭,老傷的疤痕上覆蓋著新傷。


    “乾荒愚鈍,一直無法學會各位神官巫祝大人想要的伺候,所以換來了這些”。


    青玄看著他滿身的傷痕,神情痛苦又懊悔。“我晚上同青鳥部的人吃酒,他們說你。。。他們。。。”


    少年清冷又譏諷的聲音再次響起,“說我什麽?不過是些下流的玩笑罷了,乾荒每日都聽到那些,早已習慣。我在禮樂司連樂器都不曾碰過,大人以為我能學什麽?青玄大人高潔,第一次聽到那些汙言穢語,所以迴來便對乾荒撒氣嗎?”


    青玄猛然將他抱在了懷裏,抱的乾荒一愣。


    下一刻,青玄就拉著他飛了出去。他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帶到了禮樂司。青玄放下他,徑直去砸那禮樂司的大門。


    大祭官半夜被驚醒,出來看到天帝近侍的青玄大人,一臉怒氣衝衝。他還以為是剛剛從蒼墓之淵鎮壓叛亂妖獸的天帝大人,有什麽事情。


    可是卻看到青玄拉著那人族少年,找他討要說法。質問他為何半年都未分發樂器?為何不管製下屬,任由對那少年欺辱打罵?


    大祭官覺得,這青玄大人,怕是耍酒瘋吧?不過一個人族少年而已,與他青玄何幹?區區玩物,值得如此?大祭官,心中也動了火氣。


    可是這青玄身份特殊,雖然父親是他們青鳥部的一位普通神族,可是母親卻是玄鳥部長老唯一的女兒。青鳥部司樂,可玄鳥部,卻是司戰的。況且他自幼被天帝挑去當近侍,同天帝一起長大,情分非同尋常。


    大祭官突然想到,這人族少年,據說一直是住在青玄處的。難道?他是青玄的禁臠嗎?


    想到之前聽下屬們調笑時,罵這人族少年不知好歹,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又是討厭又是勾人。原來竟是青玄大人的私有物啊?人族果然卑賤,整日裝的貞烈,不過是已經攀好了高枝而已。


    雖然半夜被砸府門,可大祭官麵對這位青玄大人,隻得硬生生忍了這口氣。他表示自己從不知情,明日便會分發樂器於他,也會勸阻禮樂司眾人,莫要欺辱他。


    青玄得到了滿意的迴複,拉著少年便又飛了迴去。迴去後便酒氣上頭,睡了過去。乾荒將他扶到床上,自己又迴到了那個牆角,靠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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