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襲來,徐府之中零零散散的亮起了幾盞燭燈。


    不知何時,漸漸的升起了道道哭泣之聲......


    晚風吹入了寢屋之中,帶著涼意。


    徐喜喜有些不滿的睜開雙眼,似有些不悅家人的吵鬧,讓他無法好好休息。


    隻是他不明白,為何會有哭泣?


    “你們吵什麽?”


    徐喜喜起身,對著身前跪著的眾多家人不悅的斥責道。


    奇怪的是,他們依舊在哭泣著,沒有迴答他的話語......


    徐喜喜皺起了眉頭,正要再次發問,仰頭卻看到了門庭之外,那一道如明月般的白衣站在月下,望著他。


    白衣滿頭白發蒼蒼,皇室的龍紋伴身,超然而儒雅。隻是在月華之下,又顯得有些縹緲而不現實......


    似乎那白衣站在那裏,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吾皇?”


    徐喜喜正要讓家裏人拜見白衣,卻見白衣輕輕的搖了搖頭,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徐喜喜恍惚的起身,正欲行禮,又見白衣對著他招了招手。


    徐喜喜茫然的起身,繞過跪在自己床前的家眷,朝著門外的白衣走了過去。


    “吾皇......”


    他走到了蘇墨的麵前,正緩緩的跪在地上,微微行禮。


    “吾皇稍等,老臣讓家眷來拜見吾皇。”徐喜喜對著蘇墨解釋道。


    “他們都不曾見過吾皇,不識得吾皇尊顏,還望吾皇莫怪......”


    他不希望自己的後代,在蘇墨的心中留下無禮的印象。隻是他也不明白,平日裏家人都不會這般。


    即便是尋常人上門,都會禮貌迎接。


    怎麽今日,竟然如此無禮貌?


    在他的教導之下,徐府一家在京城百姓的心中皆是有口皆碑。


    而他說的也是實話,如今這世間,又有幾人還能認得蘇墨呢?


    蘇墨抬手扶起了徐喜喜,平和的搖了搖頭,“不用了,朕也是悄悄的來此,便是不願引起他人的注意。”


    “他們也看不到朕!”


    徐喜喜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家人沒有迎接蘇墨。


    那確實不怪他們......


    隻不過那哭泣之聲,確實有些奇怪。


    徐喜喜起身,望著依舊年輕的蘇墨,眼中含著淚,帶著那種景仰的思念。


    “聊聊?”蘇墨指了指庭院之中的一張石桌,問道。


    “好!”徐喜喜顫顫巍巍而又欣喜的答應。


    兩人緩緩的走到了那石桌前,蘇墨率先坐下,又指著那背對著寢屋的位置,對徐喜喜開口道:“你也坐吧。”


    “不敢,老臣站著便是!”徐喜喜搖頭。


    蘇墨歎了口氣,“坐下吧,你站著,咱們也不好說話。”


    徐喜喜想了想,倍感榮幸的緩緩坐到了蘇墨所指的位置。


    明月之下,兩人相對而坐。


    隻是明明蘇墨顯得更為年輕,可年邁的徐喜喜在蘇墨麵前,卻如小孩子一般拘謹。


    蘇墨白衣飄飄,望著拘謹的徐喜喜搖了搖頭,“無需如此,朕尋你也隻是聊些家長裏短罷了。”


    徐喜喜一愣,隨即點頭放鬆了下來。


    原以為,蘇墨會想問他這些年來的天下大事,卻不曾想,蘇墨竟然隻是想聊家常。


    不過想了想,徐喜喜也就明白了,那天下大事,在如今的人皇眼中,又能有什麽隱秘呢?


    “朕記得,你還有一個姐姐,名為徐歡歡對吧?”蘇墨問道。


    徐喜喜一怔,目光微紅的望著蘇墨......


    “陛下竟然記得?”


    蘇墨點了點頭,“怎會不記得呢?”


    徐喜喜心中無比的柔軟,望著蘇墨有些哽咽難言......堂堂天下人皇,時過千年,居然還記得命中走過的兩個不相幹之人!


    或許,他記得所有人吧......


    “她呢?”蘇墨問道。


    徐喜喜搖了搖頭,“數百年前,因為一些變故,第九天一統之前的別國幾個皇室後人起亂。”


    “為了天下安寧,家姐奉命率兵平亂之時,戰死了......”


    “當年她身為咱們的女帥,可威武了!”


    徐喜喜的話語之中,似乎帶著深深的自豪,想起那姐姐那威武的模樣,眼神之中忍不住閃過了迴憶。


    蘇墨默然,原來那個在酒樓之中哭泣著為他鳴不平的小女孩,竟然成為將帥之後,也為國捐軀了。


    他們姐弟兩人啊,都是他從紅霧之中救出的人。


    一個成了文官之首,一個成了武官之首。


    他...還是錯過太多的人啊......


    蘇墨心緒難安,轉頭看向了徐喜喜那昏暗的寢屋之中跪地哭泣的眾人,搖頭輕歎。


    “你可曾聽聞,今日這天下有何變故?”蘇墨迴頭,望向徐喜喜。


    徐喜喜一愣,疑惑的搖了搖頭,“不知吾皇所指的是什麽?”


    蘇墨看著徐喜喜,輕輕的開口道:“世人死前的一切事情......”


    徐喜喜低頭想了想,望著蘇墨沉吟道。


    “倒是確實聽說了一些,傳言近來世人在死前彌留之際都曾言,自己看到了彼岸花......”


    “有人說,或許這世間有了往生......”


    忽然,徐喜喜猛的仰頭看向蘇墨。


    “陛下......”


    蘇墨輕輕的點了點頭。


    “確實是朕做的!”


    “為何?”徐喜喜不解。


    蘇墨仰頭望向明月,“若這世間,終究走向消亡,不是太過悲涼了一些嗎?”


    “往生,是朕能為這世間蒼生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徐喜喜恍然若夢,終於知道,他的人皇這一次歸來,帶著怎樣的宏偉之念。


    正欲感歎之時,忽然感到了一陣虛弱。


    而坐在他對麵的蘇墨緩緩的取出了一株彼岸花,放到了徐喜喜的麵前。


    徐喜喜望著那株彼岸花,猛的一顫。


    似乎明白了什麽,他恍惚的迴頭看向了自己的寢屋......


    隻見,自己的床榻之上,正躺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那老者竟是他的模樣。


    原來,他的家眷所哭泣的原因竟是如此......


    “原來,老臣已經死了。”


    徐喜喜的亡魂迴頭看向蘇墨,眼中含著淚,明白了一切。


    “老臣何德何能,竟然值得讓吾皇親自相送......”


    世人死去,唯見彼岸花。可他卻得以見到那掌控著往生的人皇,親自相送。


    這一刻的蘇墨,似不再隻是人皇,更是一個無上的存在。


    能讓蘇墨親自相送,讓徐喜喜熱淚盈眶.....


    蘇墨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這世間從不曾有什麽值不值得,隻有願不願罷了。”


    “去吧,我送你。”


    一道石門出現在了徐喜喜亡魂的麵前。


    那寢屋之中哭聲依舊,伴著離別的傷感,可卻在徐喜喜心中又是這般的玄妙而縹緲。


    徐喜喜拾起桌上的那株彼岸花,緊緊的握在手中,對著蘇墨跪地一拜。


    “往生路遠,望吾皇安好......”


    而後心滿意足,捧著那支彼岸花走入了那石門之中。


    月下,蘇墨呆呆的坐著......


    一麵輪迴鏡飛來,掛上了蘇墨的束發。


    鏡上的霞光閃耀,照著白衣的身軀......


    夜幕的虛空之上,十餘道身影,望著那徐府庭院之中白衣,久久未語。


    他們的眼中,輪迴鏡光芒的照耀之下,那縹緲的白衣自身...便似一道...


    ......如沐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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