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非也,既是傳世佳作,便該是世人所有。景言兄隨意毀之,怕是難服眾人。更何況,景言兄即說此畫再難複刻,卻是又如何證明這畫是你所著?”柳風淡淡的開口說道。


    眾人聞言一凜,這話說的很講究,先是說‘傳世之畫該世人所有,蘇墨不該為一己之私毀去’把在場的所有人都綁在了蘇墨的對立麵,又點出蘇墨可能非畫的作者。其用心之險惡,不過如此。


    圍觀的一些人也覺得有道理,這幅畫看著也確實不像是蘇墨所能畫出。而且蘇墨也說了,偶然所著,再難複刻,更像是提前拋出緣由怕人讓他再作一幅等同的畫以證明此畫是他所著。


    “那該如何?”蘇墨聞言,差點氣笑了。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讀書人都這樣嗎......哦,除了我之外。


    “自然是該將此畫交出,先驗證一番,若核實乃是景言兄所著,自當奉還......或由魏公來題字,若魏公不願,我等自然也可代筆。”柳風笑如春風,圖窮見匕。


    交出還能還?


    在場幾個精明的群眾不自覺的暗自鄙夷。


    原來這個世界也有道德綁架......


    蘇墨正要展開《三從四德》、《道德經》、《儒家思想核心》、《老子名言》等來教育柳風時,被一聲嬌嗬打斷。


    “閉嘴!”


    紅衣顧雨再也忍不住了,在旁邊跳了出來。


    “‘劍魔’怎麽也出來了?”一旁的朝陽群眾遍地找瓜。


    “劍魔是誰?”有人不認識顧雨,所以問道。


    “書院老三...那個劍修......”


    有人縮了縮脖子往後退......這廝可不講道理。


    劍魔......這綽號起的,蘇墨看到顧雨,正是昨天夜裏的神仙姐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打招唿了。


    洛音看著跳出來的顧雨,一陣無言。


    “閉嘴,人家賣自己的畫,要你在這逼逼個沒完?”顧雨指著柳風,毫無形象,像是被氣壞了,“你算個什麽東西?”


    柳風卻是不懼,他是當朝兵部尚書之子,書院沒有緣由不能隨意動他,隨口道:“我隻是說出心中所想。書院若不讓人說,我不說便是......”


    “你......”顧雨修的是驚鴻劍,直來直往,不喜歡彎彎繞。更不喜講道理,所以她討厭讀書人......哦,不討厭蘇墨...至少暫時不討厭。


    劈死他再說......顧雨正要拔劍,被洛音攔了下來。


    洛音轉過頭看向蘇墨,柔聲問道:“你可是要賣此畫?”


    “並非一定要賣......洛大家若是喜歡,送你便是!”蘇墨看出了洛音的善意是在幫他,點頭笑道......畫,他隨時可以再畫。


    柳風等人聞言臉色一僵。


    洛音聞蘇墨之言搖頭一笑,頓時百媚橫生。


    “無功不受祿......”洛音迴頭對著侍女喊了一聲,“小紅,去取一百兩銀子過來。”


    侍女轉頭迴到船樓取了一張銀票,跑出來遞給洛音。


    洛音把一百兩白銀的銀票遞到蘇墨麵前:“我便以一百兩買下此畫。”


    “好!”蘇墨笑著把畫卷起,交給洛音,順手接過銀票。


    顧雨看著一愣......她原本也是來買畫的,可她沒那麽多錢......算了,等下私下找洛音這個小富婆要。


    而柳風等人臉色一變,洛音這是變相的在幫蘇墨定性了。


    她找蘇墨買了畫,自然是承認畫是蘇墨所著。


    洛音接過畫卷,又繼續笑著開口道:“公子可願為我這畫題字?”


    “仙子所求,自然滿足!”


    蘇墨聞言大笑,拉起小丫頭,跟著洛音和顧雨進了船樓。


    魏公搖頭一歎:“也罷,便看看景言所提之字!”


    魏公也跟著進了船樓,幾個年輕人也跟了進來,柳風卻是不信蘇墨能提出什麽好詩詞,若蘇墨等會兒所著詩詞不佳,他還是能借機發揮。


    一群吃瓜群眾見沒有人攔著,唿啦地一起進了船樓......今天這瓜吃的正爽,哪能半途而廢。而且他們也好奇,蘇墨會提什麽字。


    洛音親自鋪好了畫卷,壓上鎮尺,磨好墨,將筆遞給蘇墨。


    不知為何,她在蘇墨身上感受到一股自信,雖然蘇墨在她眼中隻是一個普通人,卻還是覺得他能給她一個驚喜。


    “公子可想好要題的詩詞?”洛音輕輕的問道,顧雨在一邊看著,旁人一副看春秋大戲的樣子。


    “那便......寫一首小令吧!”蘇墨想了想,含笑落筆。


    幹脆落筆,毫無凝滯!


    燎沉香,


    消溽暑...


    蘇墨落筆成鋒,如行雲流水。


    隻六字,便讓在場的人瞬間安靜了下來,一行人的目光皆落在這六字之中,開場便可見文筆。


    蘇墨沒有停頓,繼續落筆......


    鳥雀唿晴,


    侵曉窺簷語。


    “燎沉香,消溽暑。鳥雀唿晴,侵曉窺簷語。”洛音看著蘇墨的落筆嘴中輕喃。


    寥寥幾筆,便寫出了夏日清晨,鳥雀歡唿的場景,看似漫不經心,卻又似在伏筆。


    眾人不再言語,而柳風等人臉上也露出了凝重之色。卻隻見蘇墨連筆繼續寫著......


    葉上初陽幹宿雨,


    水麵清圓,


    一一風荷舉。


    “好詞!”魏公輕歎,相信了這幅畫乃是蘇墨所著。單就從詞而言,便已非凡品。一旁眾人中有學識的的也沉思著點頭。


    蘇墨停筆,想到了前生,他總是覺得自己和這世格格不入,除了小丫頭,再無牽掛。


    那一世的所學的詩詞,總是能找到符合心境的,便如這首小令的後半闕!


    故鄉遙,


    何日去?


    家住吳門,


    久作長安旅。


    這思鄉之情,在場所有人一瞬間似感同身受。


    洛音眼神漸漸迷離,她想起了昨日的那首笛曲,是何等的相似。


    五月漁郎相憶否?


    小楫輕舟,


    夢入芙蓉浦。


    蘇墨收迴墨筆,放於硯台之上。唿出了一口氣......詩畫也能寄人以情。


    這首蘇幕遮是蘇墨前世宋朝詞人周邦彥所著,所表之意正是‘思鄉’,卻又剛好與畫合意。


    荷花,小舟,漁童......


    魏公上前,反複的默念著這首小令:


    “燎沉香,消溽暑。


    鳥雀唿晴,侵曉窺簷語。


    葉上初陽幹宿雨,


    水麵清圓,一一風荷舉。


    故鄉遙,何日去?


    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


    五月漁郎相憶否?


    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


    “上闋寫景,若有意,若無意,使人神眩。下闋抒情,直抒胸懷,語詞如話,不加雕飾。”魏公感歎。


    “全詞寫景寫人寫情寫夢皆語出天然,不加雕飾而風情萬種,對與清圓的荷葉、五月的江南、漁郎的輕舟這些景物進行虛實變幻的描寫,思鄉之苦表達得淋漓盡致。”


    “魏公謬讚了!”蘇墨謙虛道。


    魏公搖頭:“非也,今日一事足成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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