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感謝的接過香盒,湊到鼻尖聞了聞,“好香...有木樨花的味道...”


    “這是含香丸,有安神補魄的妙用,夫人可以試試。”


    “好...多謝...”


    “芙玉,這幾日辛苦你了,去好好睡一覺吧。”林遠征說道。


    “可是...”林夫人卻說,“我擔心將軍一個人...”


    林遠征欣慰的笑了笑,“夫人不要擔心,我還應付得來。你若是病倒了,那這個家就真沒救了。”


    林夫人擔憂的望了一會兒林遠征,又看了看李長弈和裴棠,見他們都衝自己點頭,就隻好妥協,“好吧,若需要我做什麽,就馬上派人來叫我。”


    “嗯,知道了。”


    ---


    “我那個女兒林千,現在比小時候更難相處了,她對人淡漠,說話也刻薄,玉芙被她氣哭過很多次...”


    林夫人走後,林遠征一臉惆悵的說道,“這一次玉芙因為小千又被嚇得夠嗆,人都消瘦不少...唉,我對她真是很愧疚啊...欸...阿棠,你們幾個沒事的時候,帶芙玉出去逛逛怎麽樣?”


    驚夢,茯神鳶,阿律一聽,眉梢同時挑得老高。將軍說,讓阿棠和長弈帶自己夫人出去玩??


    裴棠看出驚夢他們的好奇驚愕,趕緊說道,“大將軍,夫人現在與您伉儷情深,哪會願意同我們出去玩。”


    “我沒別的意思,”林遠征擺擺手,“看芙玉跟著我一天天提心吊膽,消沉消瘦,我心裏說不出的難過,怎麽說你們也是自小一起長大的玩伴,能陪她出去高興的玩一玩我也是開心的。”


    “大將軍...”


    裴棠還想說什麽,被林遠征打斷,“我都快四十了,腿腳也越來越不聽使喚...真是愧對芙玉...”


    “可是將軍,”李長弈說道,“我們都知道能跟著你是芙玉自小的夢想,我們之中,也隻有她早早就夢想成真,她那麽仰慕你,恨不得與你寸步不離,想讓他跟我們出去?恐怕比登天還難。”


    “是啊,將軍,”裴棠也笑道,“您想讓她跟我們出去,不如您自己帶她出去走走看看來得容易。”


    “欸,可是小千這個樣子...”林遠征沉沉歎了口氣,“我本來想進蜜菊香,在門外守個一兩個晚上,要是真有女鬼出現,我就將其就地斬殺!但卻吃了閉門羹啊,現在連菊園都不讓我進去了...”


    “縱橫沙場的大將軍竟然在自家寸步難行?”李長弈調侃道,“所以啊,將軍,讓驚夢他們去看看吧,或許,真有解招。”


    “唉...是...”林遠征點點頭,又看向驚夢,“那就有勞你們了。”


    驚夢笑笑,“在此之前...大將軍...”她目光意味深長,“您...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林遠征眸光一顫,很是愕然。


    ---


    “哦?竟然...是這樣?”


    說話的是白雅,他負手站在蜜菊香的琉璃瓦頂上,身邊還站著個身姿挺拔的青年。


    這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人是大將軍府的家神,名喚孟連,他一身白銀鎧甲,手握一杆紅纓槍,英姿颯爽,魁梧非常。


    “確實是這樣...”孟連微微頷首,說罷歎了一聲,“但是小姐為何會如此...是被誰害得如此,我就不知道了...”


    白雅沉吟一聲,將目光從菊園中的林千身上移到孟連臉上。


    “沒關係,你已經幫了我大忙了。”


    “啊?真的嗎?”孟連撓了撓脖子笑道。


    “你是隨著這家的新夫人來的?”


    “嗯!”孟連點點頭,“我生前被成陽盧氏祖先救助過,死後去了碧山修行,五年前,報恩的時機到,就跟著芙玉小姐一起來了將軍府。”


    白雅點點頭,“那這裏原先的家神呢?”


    “文娘...她...”孟良兩道劍眉蹙起,欲言又止。


    ---


    林遠征雙眼睜圓,嘴唇微微動了一下,“你指什麽?”


    裴棠和李長弈也一臉訝異,看看林遠征,又看看驚夢。


    “靈山巫女,”驚夢的目光始終投在林遠征臉上,“除了我之外,或許在更早之前,您還認識其他的靈山巫女...對吧?”


    林遠征眉頭緊皺,杵著拐杖的指節也握得發白。


    李長弈見大將軍麵色有異,眉心也微微蹙了起來。


    驚夢見他抿唇不答,唇角一勾,便站了起來,“那位巫女和林千有關係嗎?是什麽關係?”


    驚夢說著一步步走近大將軍林遠征。


    “你...你們...”林遠征極力按耐住心中的慌張,但臉頰上的肌肉跳動卻出賣了他,“不是來捉鬼的嗎?問這些做什麽?”


    他的逃避無疑是從另一個角度迴答了驚夢的問題。


    驚夢唇角含笑,停下腳步。


    “若是我想的那樣,那可就糟了。”


    “什....什麽?”林遠征眉眼一怔。


    “靈山巫女,通感天地,體質特殊,若和平常男子結成連理,生育子女...子女需在七歲前接受靈山神巫祝禱...”


    她說著窺了一眼林遠征的臉色,“若七歲以前沒有得到神巫祝禱...”


    林遠征倒抽了一口涼氣,“會...會怎麽樣?”


    驚夢麵色一沉,弓下腰幽幽說道,“元神支離破碎,魂魄分崩離析...幼年自閉,少年折損,恐怕活不到豆蔻年華。”


    “什麽...!”林遠征杵著拐棍,奮力的站起身。


    眾人見他如此激動,心中都明白了,林千...大概率是靈山巫女所出。隻是李長弈滿腹疑問,從來不信鬼神的大將軍居然和靈山巫女結識?還喜結連理?啊?!難道他小時候見過的,後來得病去世的蟬夫人竟然是靈山巫女?!


    李長弈皺著眉頭眨了眨眼睛,抬眸時眼角瞟到和他同樣震驚的裴棠,兩人對視一眼,簡直覺得難以置信。


    “驚夢...”白雅的身姿出現在明堂門外,他飄然緩步入內,“你這樣嚇大將軍做什麽?”


    林遠征一見周身泛著淡淡清芒的白雅,便驀地愣在原地,他眨了眨眼睛,“你...你是?”


    白雅望向林遠征,“我乃冰川之主,神龍白雅。”


    茯神鳶齜著牙對阿律笑笑,“不用等我們出手,他就已經目瞪口呆了。”


    ---


    “和這位將軍說話太費勁了,處處提防還要博弈,不嚇嚇他他怎麽說實話。”驚夢撇著嘴說道。


    白雅皺著眉頭凝了她一眼,就聽林遠征鬆了口氣般問道,“嚇我的?那我家小千...”


    “她確實元神支離破碎,魂魄分崩離析了。”


    白雅的話瞬間就把林遠征拍進了水下冰窟之中。


    “什....什麽...”林遠征身形一晃,凝目望著白雅,隻覺胸口一陣悶痛。


    ---


    “小千的娘確實是靈山巫女。”林遠征雙手緊握著手中的拐杖,他沉沉的歎了口氣,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


    雖說李長弈和裴棠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和鋪墊,但聽大將軍親口承認,還是不由得訝然挑眉。


    “她是空蒙吊客,名喚素蟬。”林遠征說著將目光投向堂外,他眸光顫動,腦海中浮現出第一次見到素蟬時的景象。


    那個麵色如雪的女子渾身傷痕累累,像是才經曆了一場生死鏖戰。鮮血將她的衣裳染紅,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幹啞的喉嚨裏一直發出唿喊,“救命...救命...”


    林遠征眨了眨眼睛,迴過神說道,“我是在天虞山腳行軍路上遇見她的...”


    聽聞天虞山,驚夢眉頭一皺,再次確認道,“你說什麽山?”


    林遠征愣了一下,又迴答了一遍,“天虞山。”


    “天虞山...”


    驚夢那雙清澈黑亮的眼眸頓時震愕,她看向白雅,白雅麵上掠過一抹隱痛,關於嬋夫人的身世來曆,孟連已經和他提過了。


    “雖然是在十四年前...很多事情已經記不清楚了,但與素蟬相遇的那一天,我還是記憶猶新。”


    “十四年前。”驚夢低下頭冷笑一聲,隻覺宿命難逃,就像是一個魔咒。


    “素蟬和我說...巫族正在天虞山上鏖戰,說那是一場慘絕人寰的戰役...有好多巫覡都...都死了...”林遠征語氣中滿是悲哀,“她的守護神...為了保護她,也舍身隕滅了...”


    不僅是驚夢和白雅,在場的所有人聽聞那段慘烈的過往,都不禁惆悵難過。


    李長弈望向對麵緊握著雙手,靜默失神的驚夢,立刻意識到大將軍林遠征口中的那場慘絕人寰的戰役,就是驚夢對自己說過,奪走她家人和全族性命的那場滅門屠殺...他心中一陣絞痛。


    “驚夢...”


    白雅皺著眉輕聲喚她,她趕緊調整情緒,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側臉看他,“沒事,放心。”


    白雅沉吟一聲,驚夢又轉迴臉,瞟到李長弈的目光正在看他。


    她笑著比了個嘴型,“你說巧不巧?”


    ---


    “不要這樣看著我!我隻是想活下去?有錯嗎?”素蟬在林遠征的記憶中嘶吼。


    “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恥?”


    “遠征,你是個將領,應該很討厭逃兵吧?可是...我求你...不要看不起我,那是一場屠殺...一場殘酷的屠殺!我...我隻是想活下去....想活下去而已...”


    坐在藤椅上的林遠征臉上露出了一抹難看的苦笑,“她說那是一場屠殺...殘酷的屠殺,她隻是膽怯了...可誰能責怪她呢?她已經付出了一切,你們沒有見到她那時的模樣,整個人...整個人都是支離破碎的...”


    驚夢唇角抿著難看的笑,不時還點點頭附和林遠征的話,但在場的其他人,都非常擔憂的望著她。


    “怎麽了?”林遠征終於看出了不對勁,忙問道。


    “沒事。”驚夢笑著搖搖頭,“我大概知道了,後來素蟬就被你帶了迴來?”


    林遠征點點頭,“素蟬跟我迴了晏城,不久後我們就成親了,一年後,我們就有了小千....”


    “我記得那時小千還沒滿月呢,邊關戰事就告急...我隻好領兵出征,留她們母女倆在晏城...”


    “然後...又發生了什麽?素蟬是怎麽死的?”驚夢問道。


    “對外,我說的是產後血氣大耗,身弱染疾,不治而死,可真實情況是...素蟬...是自己把自己燒死的。”


    “燒死的?!”驚夢眉眼一震,無數種巫覡不得不要燒死自己的緣由湧上心頭。


    “我和你們一樣震驚,至今也百思不得其解...”林遠征說著咬了咬牙根,“好好的,為什麽要丟下孩子不管,選擇燒死自己?”


    “燒死自己...”驚夢杵著桌沿站起身,低頭難以置信的喃喃了一陣,眸光驚懼的看向白雅,“她選擇燒死自己!”


    “驚夢...難道這...在你們巫門有什麽特殊含義嗎?”裴棠也騰的站起身問道。


    “對啊...燒死自己...有什麽說法?”茯神鳶也愕然的問道。


    “一個巫覡會選擇燒死自己,除非已在迫不得已絕境,”迴答的是麵色還算冷靜的白雅,“有三個可能,一,身有惡鬼難淨除,二,被邪祟附身,三,快要墮巫...”


    林遠征聞言,瞳孔一縮,一手杵著拐杖,一手扶著桌沿撐起身子,“身有惡鬼...?”


    “惡鬼是由靈魂惡化產生,憤恨,嫉妒,愧疚,不安...都是會使靈魂惡化的途徑。”驚夢解釋道。


    “靈魂惡化?”林遠征難以置信的看著驚夢。


    “靈魂惡化後,身體中燃燒的精魄就會全部供給惡鬼,惡鬼會越長越大...直至有能力吞噬元神,完全傀儡,甚至替代他個人。”


    林遠征眸光閃動,眉頭越皺越緊,卻還是難以理解,“不...等我...等我理理,這...身體裏難道真會有鬼?”


    見林遠征神情緊繃,李長弈忙問道,“大將軍,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她...她...”林遠征雙手緊握,喉嚨裏發出顫抖又嘶啞的聲音,“她曾不止一次的和我提過...說...說她身體裏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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