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是什麽意思?”梁慶竹難以置信的盯著小姑娘問道。


    “我就是曹芷念啊。”


    金光陣中的小姑娘踏著紅色蟬鞋往前一步,貼在金光陣上與梁慶竹對視,她的表情如此誠懇真切,讓人很是不解。


    “我就是曹芷念啊...慶竹...”


    她雙眸含著淚光,一遍遍說著,同時身體開始發生變化,她變得纖細挺拔,右邊垂在胸前的頭發也長及小腹,眨眼間就出落成一個二九年華的漂亮女子。


    梁慶竹見她瞬間變化,腳下不禁朝後踉蹌了幾步。


    一旁的眾人見此情景,也無不驚奇,隻有張真遙和沈香祖皺著眉頭,噘著嘴,抱著手似乎在研究思考什麽。


    “應該是消化了。”


    “一半吧,速度還挺快的。”


    “幸好早一步把她羈過來了。”


    “嗯,要不然就麻煩了。”


    李長弈和裴棠聽聞他倆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著,相當悠閑。


    “那個...觀主,觀主師兄,你們要不要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裴棠問道。


    “該怎麽辦?這個嘛...”張真遙才揚起下巴準備思考這個問題,就聽身後傳來曹明善的聲音。


    “慶竹!慶竹!是她殺了我女兒,是她殺了芷念!殺了她!快殺了她!”


    曹明善像是忽然醒過來一般,他神色慌張的拽著梁慶竹的衣袖,大喘著粗氣。


    “可是....”


    梁慶竹眉頭緊皺,看向金光陣中的女子,目光依舊憤懣,但卻多了幾分疑色,“她為什麽說她是曹芷念?又為什麽會認識我?”


    曹明善一聽更動氣了,他猛地甩開梁慶竹的衣袖,“廢物廢物!還得我自己來...還得我自己來...!”


    他嘟囔著就在轉身朝旁邊環顧一番,很快就發現了花盆後麵的采藥鐮刀。


    曹明善唇角一勾,快步跑過去抓起鐮刀,在空中揮舞了幾下,然後還吐了一口唾沫,才朝金光陣裏的那個女子怒氣衝衝的走去。他這一係列動作完成的簡直旁若無人,令周圍人難免覺得他是不是腦袋出了問題。


    然而坐在牆邊的曹尤氏的神情更令人費解,她居然看著曹明善的舉動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裴棠見她聳著肩膀陰笑,模樣甚是恐怖,不禁毛骨悚然,原以為幻人才該嚇人,哪想到最嚇人的是人?


    正在曹明善舉著鐮刀要砍向金光陣的時候,一個嘶啞的聲音從大門外響起。


    “你還想要再殺我女兒一次嗎?!”


    一眾人聞言,都轉眸尋聲看去。


    隻見一個須發蒼蒼,但精神矍鑠的老頭出現在門口,他左右手都握著砍刀,直勾勾的盯著曹明善。


    儒笙和柳逢君見狀,立即拔出腰刀,快步奔到門邊,一左一右站定。


    曹明善見到那人,先是愣了一下,“你...你是人是鬼啊...”


    “我是什麽,你不比誰都清楚嗎?”老頭一笑,滿臉的皺紋都如溝壑一般堆疊起來。


    曹明善聞言,驚恐的瞪大雙眼,張著嘴,像被雷劈到一樣僵在了原地。


    牆角的尤娘也突然斂住了笑,雙眼盯著門口那人,眼底浮現出難以掩飾的驚恐。


    枯瘦如柴,但目光炯炯的老頭的掃了一眼儒笙和柳逢君,腳下徐徐邁出一步,走進曹宅。


    正在柳逢君和儒笙瞄著時機準備動手時,李長弈說道,“讓他進來。”


    曹明善一聽,怒向李長弈,“你說什麽?!他是殺人兇手!”


    裴棠聽他竟敢如此不敬,上前一步斥道,“曹明善你大膽!這是刺王殿下!”


    裴棠平日裏都是好言好語,和和氣氣,隻有在這種時候才罕見的露出憤怒像,李長弈看著裴棠的背影不禁抿唇一笑,他永遠是這樣,不會打架,膽子又小,可每當自己一受觸犯,他永遠是第一個站出來的。


    曹明善經裴棠這麽一吼,像是又才迴過神一般,他眨眨眼睛,又搖晃了幾下腦袋,“我...我...”


    沈香祖抱著手看著曹明善歪了歪腦袋,正要說什麽,張真遙卻小聲笑道,“師兄,再看看,別打斷他們。”


    沈香祖斜睨了他一眼,“應該迅速解決,迴去了。”


    張真遙厚著臉皮笑笑,“再待一會兒,就一會兒,求你了。”


    沈香祖沒辦法,隻好深吸了口氣,按兵不動。


    ---


    “芷念,你沒事吧?”老頭子手握雙刀小心的走到金光陣旁問道。


    “爹...爹...他們都是壞人!慶竹...慶竹也是壞人!”女子在金光陣中委屈的哭道。


    梁慶竹皺了皺眉頭,本來就一頭霧水,現在聽那老頭果然叫女子芷念,更是滿肚疑團。


    老頭目光掃向梁慶竹,“你不是要娶我女兒嗎?怎麽?要反悔?”


    張真遙,沈香祖,李長弈和裴棠聞言,同時看向一臉茫然的梁慶竹。


    “我...我的未婚妻是曹芷念...不...不是...”


    “就是我呀!”女子焦急又委屈的打斷他說道。


    又繞迴來了...梁慶竹抬手揉了揉不停刺痛的太陽穴。


    “這究竟是什麽鬧劇?”梁主藥臉色陰沉,問道,“曹明善!你給我們解釋清楚!”


    當梁主藥喊出曹明善三個字的時候,那個麵色灰白,還在搖晃著腦袋的曹明善,和拿著雙刀的老頭都一齊望向了他。


    梁主藥見狀,心中有些詫愕,但李長弈好像已經看出了些端倪。


    老頭環視了一圈院中站的人,他冷笑一聲,才將腥紅的視線落迴曹明善,“陳立德...過我的人生...開心嗎?”


    “什麽?他說什麽?!”


    “陳立德?”


    “陳立德是誰?”


    一旁的親友同僚都麵麵相覷,竊竊私語。


    “哐啷”一聲,曹明善手中的鐮刀掉到了地上。陳立德?已經太久沒有人叫過他這個名字,他以曹明善的身份活了十二年,也按著曹明善的喜好過了十二年,早已模糊了自己究竟是誰。


    “我是曹明善,我是曹明善!”他渾身哆嗦,嘴唇發白,一個勁兒的搖頭道,“誰是陳立德?誰是陳立德?你在胡說什麽?”


    精瘦的老頭抬起刀,指向假曹明善,“還要裝嗎?”


    假曹明善盡力維持著幾近崩盤的平靜,壓低聲音說道,“裝?這裏所有人都認識我!你休想胡言亂語!”


    “是啊,我們認識他十數載,他怎麽可能不是曹明善?”


    “對...對啊...”


    老頭不顧諸人質疑,依舊凝視著曹明善道,“如果你是曹明善的話,那我是誰?”


    假曹明善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梁家父子一聽,震驚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互視一眼,“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別聽他胡說!別聽他胡說!哪裏來的乞丐!你給我滾出去!這是我家!我家!”


    老頭臉上露出兇戾表情,然後突然森然一笑,“下雨天,深河,獨木舟,有人落水了...啊...原來是被人推下去的...河中的人一直在唿救...你...還有你...”他說著瞟了一眼尤娘,“你們做了什麽?”


    眾人聽著眉頭越蹙越緊。假曹明善渾身哆嗦,看著白發老頭咬牙切齒,但額頭上直冒冷汗,心裏早就慌張得不知所措。


    “想起來了?”老頭笑得淒涼,“想起來了吧?”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假曹明善幹裂的嘴唇抑製不住的抽動。


    老頭冷哼一聲,吐了口寒氣,“真令人失望,我以為你會永遠記住我們,畢竟是你們...將我們...從木舟上推下去的啊...”


    坐在牆角的尤娘口中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她抓撓著自己的頭發捂住耳朵,胸口劇烈起伏,臉上血色退盡,隻剩猙獰。


    “哦?陳立德你看,弟妹好像還記得...”老頭笑道。


    “弟妹...”眾人聞言,又皺著眉頭看向尤娘。


    老妻的慘叫似乎將陳立德最後的防線全部敲碎,他渾身顫抖不已,終於也支撐不住跪了下去。


    “曹大哥...曹大哥,我知道錯了!我把名字還給你,我把所有一切還給你...”


    梁慶竹聞言,心中震顫,腳一軟差點跌了下去,幸好父親梁主藥一把將他扶住。


    “就這樣?”張真遙挑了挑眉,覺得謎題這麽快就解開,好沒意思。


    沈香祖唇角抿著一抹冷淡的笑,“還不夠嗎?”


    李長弈似乎已經早有預料,並不像裴棠,儒笙,還有柳逢君那樣一臉震驚。


    “你要把一切還給我?你要怎麽還?我的芷念,我的尤娘,還有我...我們一家...早就被你們給害死了!”


    老頭說出這話時,站在金光陣裏的芷念身上開始冒出不少黑煙。


    “欸...果然是由他的意念牽引。”張真遙摸著下巴打量女子道,“他一生氣,她身上就產生了煞氣。”


    “所以才叫幻人不是嗎?”沈香祖瞥了一眼看上去沒見過什麽世麵的張真遙。


    “師兄,你不要這個眼神嘛,你活都比我多活了一百年...你...”


    “張真遙!”沈香祖銀牙一咬,瞪向他,“我告訴過你不能隨便說出女孩子的年紀...你找打是不是?!”


    張真遙眉毛一抬,趕緊擺手,腆著臉笑道,“別別....師兄,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曹大哥!我日日坐如針氈,每夜都在懺罪,每夜都在悔過啊,我悔啊...當時怎麽會豬油蒙了心...做出那樣的事情...真是糊塗啊...!”陳立德跪在地上哭道。


    “你糊塗?我看你們一點也不糊塗!老天有眼,讓我活了下來!十二年!我找了你們十二年!”老頭說道,“從滁州到徐州,從徐州到宋州,從宋州到汴州,再從汴州到齊州...”


    “我一路以乞討為生,大海撈針般的四處尋你們,可你們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我是萬萬沒想到啊,你們居然會厚顏無恥到裝作我們一家來到晏城...進了藥園?還做了藥園生?用的是我給你看過的那份引薦信吧?”


    “我...我們那時山窮水盡...實在是走投無路,”陳立德伏在地上,一直哭求道,“曹大哥,原諒我,我是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老頭慘然一笑,疑惑的看向陳立德,“變成這樣?你指的是我們一家好心救助你們,邀你們同行,然後你們忘恩負義將我們全家推到水中的事...還是指你女兒溺死在雨中的事?”


    陳立德身形又是一顫,將頭伏得更低了。


    “爹,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女兒隻是把命賠給我,現在...該那個老女人了吧?”幻人曹芷念眼珠子一動,抬起滿是煞氣的手,指向假尤娘。


    老頭點了點頭,“隻是他們現在人數眾多,芷念,要多加小心。”


    張真遙聽他們父女的對話,不禁苦笑,“他們說這話的...我怎麽有點感到被冒犯?”他看向沈香祖,“無視我的金光陣?”


    話音才落,張真遙就聽哢嗒一聲,他轉臉看去,就見自己的金光陣上出現了幾道裂痕。


    他眉眼一驚,小小幻人竟然...幻人曹芷念卻歪過腦袋,陰森森的看著他笑笑,“消化完了。”


    轟隆一聲,金光陣瞬間被破開,陣壁如琉璃碎片向四周炸開,在即將刺進人身體時又化成光點消失。


    曹芷念眼神兇狠,身上煞氣蓬勃,瘋狂的向空氣中蔓延延伸。


    眾人不知那是煞氣,隻見一條條黑煙朝自己撲來,都驚愕的瞪大眼睛,想跑,腳下卻軟的不聽使喚。


    “陳立德,我們來找你們收賬了!”老頭握刀的手腕一翻,立刻縱身躍起,蒼白的頭發在空中飄動。


    沈香祖一甩寬袖,腳步十分輕盈,她纖細的手指挽了個訣,空氣瞬間翻騰,又召喚出一個金光陣,“全部進來!”


    梁家父子,親戚同僚都趕緊跑進陣中,躲在沈香祖身後。


    李長弈拔出佩劍,斬開飛襲而來的煞氣,一把抓住裴棠,旋身將他甩進陣中。


    “儒笙!逢君!”李長弈又轉向已經被煞氣糾纏的儒笙和柳逢君。


    “我來!”張真遙腳下金光盤旋,一縱一躍就出現在儒笙和柳逢君身邊。


    他再次召喚金光陣,將儒笙和柳逢君罩住。


    “道長,怎麽又是這個金光陣...”柳逢君嫌棄的皺了皺眉。


    “嘖!別說話。”張真遙臉一黑,撇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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