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這裏向北走,過了同心潭就會看到一棵老榕樹,榕樹下就是牽牛庵,姑娘,公子...我得迴去拖住仙姑,阿律...就交給你們了...”


    小葵走後,驚夢和茯神鳶就尋著小葵指的路,出發去找牽牛庵。


    白雅卻一直留在那座小屋裏,冷眼冷麵的聽著仙姑和屋中村民的對話。


    “我說過了!那小兔崽子以後都與你們無關!”仙姑眉眼犀利的怒斥道。


    “可是...仙姑...我們這樣是要遭報應的呀...”小葵的娘親哀泣道。


    “報應?”仙姑斜睨向老婦,“之前你們答應的時候怎麽不怕報應?”


    小葵的娘下巴顫抖地說道,“那時候我們並不知道你要拿這些小妖做什麽...”


    仙姑冷笑一聲,斜眼瞟向她,“我見你們求神拜佛,如此虔誠,才給你們這次機會,要是有報應...這個村子裏的大多數人早就絕了後了...”


    她眉眼淩厲的環視一圈,不少人都慌忙的避過臉去。


    “不就是開了個鬥妖場,設了個賭局?多大點事情把你們怕成這樣?”


    仙姑說著又將目光落迴小葵爹娘身上,她上下將他們打著補丁的衣服好好打量了一番。


    “你們拜神,我聽到了,你們拜佛,我也聽到了,我就是你們心願的迴響,可我給了你們機會,你們又畏首畏尾,這也顧慮那也怕...真是活該你們窮啊!”


    “可是仙姑...那是條性命啊...”小葵他爹拚命忍住眼淚說道。


    “平時宰雞宰豬不都是殺生?那也是性命啊...”仙姑輕笑道,“那會兒怎麽不見你們害怕報應?”


    “是嘛!要有報應也該是那些個屠戶先遭殃,”有村人忍不住點頭道:“我們就抓了幾隻妖,讓他們自己打自己,能有多大報應?”


    “對啊!他們是自相殘殺,關我們什麽事?”


    “這樣躺著賺錢...”仙姑挑眉說道,“不比你們天天去地裏勞作輕鬆?”


    倆老聽著他們的話,隻覺嘴笨,竟無法反駁。


    老婦歎了口氣,低下頭緊咬著嘴唇,老頭又恭敬又害怕,但還是顫聲說道,“仙姑...我們覺得阿律那孩子好像並不是一般的妖怪...萬一他要是神...”


    “我呸!”小葵他爹話還沒說完,就被仙姑粗魯的打斷,“就你們,還以為能召喚來神明?”


    “仙姑也知道阿律是我們召喚來的!”小葵跑得臉頰通紅,喘著粗氣就走了進來,“怎麽能那樣就把阿律帶走?”


    屋裏一眾人聽小葵竟敢如此和仙姑對峙,都驚得眼神閃爍,趕忙縮到了一邊。


    “剛剛我還以為你開竅了,沒想到你和你爹娘一樣愚蠢!”仙姑咬牙說道。


    “我爹娘並不愚蠢!!”小葵大聲吼道,“他們吃齋念佛,虔誠向善,若不是聽信了你的話,才不會當了傷天害理的幫兇!”


    “傷天害理?!”仙姑繃著臉咬牙道。


    “抓妖,召喚妖,用各種辦法將它們騙來然後放進鬥妖場,讓它們互相殘殺...這還不叫傷天害理?”


    眾人聞言,皆心下發虛,驚恐的麵麵相覷。


    “不說我們助紂為虐會遭受什麽樣的懲罰,隻要想到那些妖怪對我們下的詛咒...你們當真不怕嗎?”


    聽到這裏,大家更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詛咒?”仙姑不屑的一揚眉,“小妖怪的詛咒有什麽好怕的?!”


    “仙姑,您會法術,來無影去無蹤,可我們都是普通人,水能淹死,火能燒死,隨便一把匕首就能讓我們身首異處...”小葵故意提高嗓音說道,“我怕,我當然怕!不說其他,就說上次陳伯抓的那隻妖怪...她臨死前詛咒我們什麽,難道你們都忘了?”


    眾人一聽,瞬間都記起起了那隻妖怪死前的詛咒,臉上神色都是一滯。


    “又要說起那什麽被風雪火蛇吞噬的詛咒...”仙姑說道,“現在外麵正是大雪天,你把那個什麽風雪火蛇叫出來我看看,我修行上百年,莫說斬蛇,斬龍都不在話下。”


    白雅聞言,冷笑一聲,眸光卻逐漸冷厲起來。


    小葵咬牙一笑,點頭道,“是,仙姑不怕詛咒,又要斬蛇又要斬龍,那官府呢?當今聖上敬天愛人,讓妖怪互相殘殺這樣的事情若是敗露,我們會得個什麽樣的下場?好,就算仙姑法力通天,能讓官府不處置我們,那江湖上的那些人呢?有義之士那麽多,我們防得過來嗎?”


    “這...好像也是...”有人畏畏縮縮的說道,“上次有人帶來的妖怪輸給我們,還放話說要一把火燒了我們村...”


    “我...我還想到一個問題...仙姑,我們抓來的那些妖怪會不會有族人?或是...家人...親戚?會不會來尋仇啊...”


    “仙姑,賭局上贏的錢...您都是拿大頭,要真有人來尋仇,您...怕不會棄我們不顧的喔?”


    仙姑聽他們你一言我一句,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


    “你們還真是聽風就是雨...”她說罷咬牙看向小葵,“你說那麽多不就是想抵賴?”


    小葵眉眼一怔。


    “你們可別忘了,”仙姑說道,“昨晚是他們召喚的妖怪不肯出手,才害我們輸了不少錢...今天你們聚在這裏,原意不是要商量個解決的辦法?這小丫頭在這鬼扯一通,胡攪蠻纏,用心難道不明顯嗎?”


    “欸...仙姑...我們不是不想解決...”一直所在旁邊的小眼睛撇嘴說道,“小葵他們家窮得隻剩口鐵鍋了,他們又說什麽都不願再去抓妖怪來參加鬥妖...”


    “這樣啊...”仙姑笑著盯向小葵一家,她眉頭一動,“那就隻能把那個叫阿律的妖怪拿去換點錢...”


    “你!”小葵握著拳頭,瞪向仙姑,“你把阿律怎麽樣了!”


    仙姑笑笑,“怎麽樣都與你們無關。”


    “還給我們!你把阿律還給我們!”小葵說著就瞪大眼睛衝向仙姑,被她爹娘趕緊攔了下來。


    “還?”仙姑眉毛一挑,“是我教你爹娘召喚之法,是我告訴他們該怎麽做!他們能召喚來阿律完全是靠我!你那麽愛講道理,倒是說說阿律該是誰的?”


    小葵一聽,臉都憋的漲紅,她攥緊拳頭,雙眼已經充血,“就算阿律不是我們的!也不是你的!”


    “啪!”仙姑抬起手,狠狠的給了小葵一個耳光,“我已經受夠了你如此頂撞!我告訴你,按照慣例,今夜我就會處死阿律!誰也阻止不了。”


    “你!”小葵捂著發燙的臉頰,憤怒的瞪著仙姑。


    “還有從今往後,你們一家再不屬於聞巧村,你們家的土地和房子我要全部沒收...當做賠償,至於你們...就滾出去等著餓死吧!”


    小葵的爹娘很是一怔,“我們家祖祖輩輩都在聞巧村...你...你怎麽可以...?!”


    “你問問他們,我可不可以?”仙姑笑道。


    站在小葵爹娘身邊的村民都低垂著腦袋,有幾個似乎想說什麽,可一想又不敢,怕觸犯仙姑,隻能一個勁的搖頭歎氣。


    小葵捂著臉站在那淌眼淚,她望著身邊從小看著她長大的長輩,撲通一聲跪倒了地上。


    “劉三叔,曹二叔...你們和我爹娘從小就認識,一起長大,這半道來的仙姑竟然要將我們驅逐,沒有這樣的道理!你們為什麽不說話?!”


    小葵見他們都閉口不言,便哭著朝另一邊膝行了幾步,“趙嬸嬸...趙嬸嬸,上次你不是說眼睜睜看著你那隻小花狸被對手開膛破肚,你難過得好長時間睡不著覺?你不是也懷疑過這個仙姑,既然是修仙修道之人,怎麽會如此殘忍,如此心狠手辣?!”


    “小葵!”趙嬸倒抽了口涼氣說道,“你...你胡說什麽!我可從沒這樣說過仙姑...”


    小葵皺了皺眉頭,一臉的難以置信。


    “小葵,你就別在這胡言亂語了...”旁邊的白發老翁說道,“你們當初就不該給妖怪取名字...一取名字...就帶感情了不是...我警告過你們的...”


    小葵抬眸看著那一張張冷漠怕事的麵孔,淚如雨下。


    “為什麽...為什麽我們求神告佛,虔誠如此...確是這樣的下場啊...”小葵的爹娘也癱坐在地上哭道。


    “為何上天不開眼,為何神明不眷顧...誰能來管管這荒謬的世道啊...”小葵伏地哭泣道。


    白雅安靜的站在他們身邊,沉沉的歎了口氣,他看到了這個荒謬的世道,他也看到了欲望和冷漠構築的人心,但是對於他們,他什麽都不能做...


    他下界,任務是為了保護驚夢,和她一起狩獵惡鬼,斬殺邪祟,給這個黑暗荒謬的世道點上幾盞明燈。但他不能介入他們的選擇,他不能改變他們的劫數,他不能幫助完成他們的功課。


    不能,不能。


    ---


    驚夢和茯神鳶沒費多大力氣就找到了大榕樹下的牽牛庵。


    “就是這裏了。”


    驚夢說著上前推了推庵門,發現木門被仙姑用法術鎖住了,她後退一步,朝茯神鳶使了個眼色。


    茯神鳶嘴角一彎,唿出一掌便將厚重的木門劈了個粉碎。


    驚夢被茯神鳶身體中的神力微微震懾了一下,不禁挑了挑眉。


    當他們走進昏暗的庵中,寒冷的風也從門外跟著他們灌了進來。


    驚夢和茯神鳶各自四處看了看。


    這庵裏的味道簡直讓驚夢難以忍受,她揉了揉鼻子,皺著眉打量了一圈,才跨進裏間,一股惡臭便撲麵而來,她立刻捂住了鼻子,到處尋找臭氣的來源。


    掛滿牆上那一堆帶血的皮毛是立刻映入驚夢眼簾的,她隻覺胃裏一陣翻騰,差點吐了出來。


    就在她躬身幹嘔的霎那間,她的眼尾餘光透過肮髒的桌腳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在那個肮髒黑暗的角落裏,正放著一隻覆著汙濁的木籠。


    木籠裏麵,正佝僂的坐著一個鬼魅般的小小身影,說是鬼魅,是因為那身影在黑暗處如此瘦削,不似人,不似動物,真真難以形容。


    “阿律?”驚夢試探著輕喚了一聲。


    茯神鳶在外麵一聽,立馬走了進來。


    “找到了?”


    驚夢指了指角落裏,茯神鳶尋著她的目光望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律一動不動的蜷縮在汙穢的木籠裏,他那頭銀發被摧殘的淩亂不堪,鼻子以下被麻布捆的嚴嚴實實,麻布上似乎還畫了咒語。


    驚夢和茯神鳶走到木籠前時,阿律黯淡的眼睛突然一驚,目光畏怯的閃動,整個身子猛地朝後一縮。


    “你就是阿律?”茯神鳶問道。


    看到人高馬大的茯神鳶,阿律更是害怕,一雙髒兮兮的赤腳不停往後蹬縮。


    驚夢見狀,趕緊蹲下身,透過木籠望向阿律說道,“阿律,是小葵讓我們來救你的...”


    阿律一聽,金綠色的眼睛猛然睜大,但不知道是不是又碰到了哪處傷口,他猛地咳了幾聲。


    驚夢和茯神鳶隻覺一陣可怕的血腥味朝他們撲麵而來。


    “他的嘴....”茯神鳶這時也蹲了下來,不禁咽了口口水。


    驚夢擰著眉,打開籠門,躬著身子就往木籠裏望去,隻見包裹在阿律嘴上的麻布下正在不停滲出黑血。


    她眸光一顫,立刻抬起手在空中打了個響指,一朵朱紅色的火焰瞬間綻開,火光將木籠裏的阿律照得更清晰了。


    阿律看著那團憑空出現的火焰,大吃一驚,恐懼的縮到一邊。


    “阿律,你別怕...我隻是想看看你身上的傷。”驚夢說道。


    阿律的身體難以控製的顫抖著,金綠色的眼睛裏已經滿是淚光。


    他那乞憐的模樣,無助的神情,頓時就擊中了驚夢和茯神鳶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驚夢,不如先把他弄出來再檢查。”茯神鳶說道。


    “好。”驚夢點點頭,小心的朝阿律伸出手。


    “我叫驚夢,是鬼門桃源人。他叫茯神鳶,看著像個愣頭青,但其實很厲害,剛剛一掌就把庵門劈開了。”


    “別怕,有我們在,就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驚夢說著,指尖觸碰到了阿律身上黏濕的衣服。


    她眸光猛的一顫,這樣陰濕的觸感,不知是汗水還是血液...


    令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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