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弈才將寶兒抱在臂彎,就聽外麵傳來一陣混亂的喧鬧。


    “中郎將!”


    “小心!”


    “快!別讓他跑了!”


    黑鴉少年們一陣叫喚,緊接著便是刀劍相擊的聲音。


    “儒笙!照顧阿樹!”李長弈說罷,都沒有來得及放下寶兒,便奪門而出。


    到前院時,隻見縲絏散落一地,石飛已經不見蹤影。


    “石飛呢?”


    “中郎將掙脫了繩子,拿著劍跑出去了!”有少年迴稟道。


    “那還不快追!”


    李長弈眉頭緊皺,一手抱著寶兒,一手拔出劍衝了出去。


    李長弈帶著十來個黑鴉少年狂奔在玄武大道上。石飛腳下一步不停,手上揮舞著長劍,路過之處皆雞飛狗跳,亂作一團。


    他們一路追著石飛,不時還要照顧人仰馬翻的路人,終於,在半炷香後來到了廷杖之地,午門。


    石飛執劍在午門前停了下來,黑鴉少年們也氣喘籲籲的停下腳步,他們有的站在兩旁的城樓上隨時準備出擊,有的在李長弈的示意下趕緊疏散周圍圍觀的百姓。


    “石飛!”李長弈抱著寶兒,橫著劍,小心翼翼的緩步靠近石飛。


    石飛轉過身來,他麵容慘白,神情苦楚不堪,李長弈眯了眯眼睛,發現他的一隻瞳孔正常,一隻卻又被煞氣覆蓋。


    “石飛...放下劍...”李長弈盡量克製著緊張的聲線說道,“你看,寶兒還活著...”


    寶兒果然觸動了石飛,石飛放低握劍的手腕,擰著眉頭眺向李長弈懷中的寶兒。


    “寶兒...寶兒...”


    才喚了兩聲,他的太陽穴就開始猛烈的突突跳動,石飛覺得像是有蟲子在腦袋中鑽洞,疼痛欲裂。


    “就是他!殺妻弑母,聽說還是神羽營的中郎將...”


    “神羽營?刺王的手下?”


    “是啊!你瞎了嗎?那位不就是刺王?”


    “啊?刺王的手下竟然殺妻弑母?!”


    石飛聽周圍傳來百姓的竊竊私語,他忍著劇烈疼痛,抬頭看向眾人,“不...不...我沒有...沒有...”


    “該不是發了瘋病?怎麽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神情?”


    石飛拚命的搖著頭,腳下不由得後退兩步,後腦勺又是一陣劇烈疼痛,他痛苦的呻吟著,抬手緊緊捂住額頭。


    “石飛...我知道一定不是你!你不可能做那些事!放下劍,我保證,我一定能查個水落石出!”李長弈緊皺著眉頭說道。


    石飛抬起目光,一隻眼睛猩紅的嚇人,一隻已經開始流溢出黑氣,他看向李長弈,求救般喚了兩聲,“殿...殿下...殿下....”


    “石飛...”李長弈見他這副模樣,心知絕對有異,“石飛你放下劍...”


    “這刺王殿下怎麽迴事?手下人明明犯了如此大罪,竟然還不趕快動手?”


    “是!全天下人可都知道神羽營的中郎將殺妻弑母!”


    “你們閉嘴!”黑鴉少年惡狠狠的瞪向多嘴好事的幾人。


    “你看看,都說神羽營盡是些流氓混混,果然沒錯...”


    那幾人話音才落,一把利劍就往前方不遠處飛了過來。


    幸好擋在他們身前的黑鴉少年身手矯健,聽聞劍風靠近,便旋身起腳一個踢蹬。


    長劍深深的插進了城樓牆壁上。


    還不待所有人反應,隻聽李長弈大吼一聲,“石飛!”


    眾人緩緩轉過目光看向午門下,李長弈手中的劍已經扔在地上,他正朝石飛狂奔而去。


    “對不起,殿下...對不起...”石飛十分痛苦,他流著眼淚,絕望的搖了搖頭,竟然從身後拔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的照著喉嚨便刺了下去。


    “石飛!”


    李長弈唿吼一聲,忽見一串紅色熒珠倏地從他耳邊掠過。


    “洛神珠?”李長弈眸光一閃。


    洛神珠極快的飛到石飛麵前,卻被突然出現的一團黑氣硬生生阻隔,匕首在眨眼間貫穿了石飛的喉嚨,滾燙的血液立刻從他脖頸間噴濺而出。


    “石飛...”李長弈眸眼震顫,腳下竟有些發軟,他緊緊抱著懷中哭鬧的寶兒僵硬的站在原地。


    周圍百姓見中郎將血濺當場,都被嚇得落慌而逃,“死人了!死人了!”


    奮力趕到的驚夢,白雅和茯神鳶見石飛已經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皆震驚的倒抽了口寒氣。


    “石飛哥...石飛哥!”茯神鳶眼眶一紅,拚命跑向石飛。


    石飛雙眼微睜,口中吐著血沫,看著初升的朝陽灑下一道道和煦的光線。


    今天本來答應了錦娘要帶她去裁件新衣裳,阿娘也說好了要煮綠豆湯等他們迴家,阿樹還期待著他教新的招式...寶兒...對,本來還要教寶兒叫爹爹的...


    石飛口鼻流血不止,身體不停抽動,沒一會兒,便沒有了半點氣息。


    李長弈呆呆的站在原地,遠眺著石飛的屍體,任由懷中的孩子哭鬧不止。


    “長弈...”驚夢走到李長弈身邊,擔憂的喚了一聲。


    李長弈半晌才緩過神來,轉過紅潤的目光看向驚夢,“石飛...石飛他...”


    “是邪祟,他被邪祟附身了。”驚夢一臉悲傷的說道。


    “邪...邪祟?”


    李長弈才問完,就見白雅走上前抬起手,手上寒山甲寒氣四溢,他收腕一抓,被禁錮在洛神珠之中的那團黑氣便被拖了過來。


    李長弈看向白雅手中,隻見那團黑氣很快化形實體,它在白雅手下不斷掙紮,卻咧嘴笑道,“殺人真痛快...好久沒那麽暢快了...”


    白雅聞言眉頭一皺,手上用力一握。


    “還沒完呢…”邪祟咧嘴笑道。


    白雅眼底眸光頓時淩厲,“你說什麽?”


    邪祟瞪大眼睛,毫不示弱的看著白雅,“放了我,我就告訴你...”


    白雅眸眼倏然森冷,冷笑一聲,揚起手就將邪祟高高扔起,“驚夢!”


    “是!”


    邪祟沒想到白雅會這樣毅然決然,完全不考慮與自己的交易,它更沒想自己能被如此輕易的拋到半空,它一臉驚恐的朝那個名喚驚夢的女子望了望,還沒看斟酌,就聽到她口中大喊了一聲,“猩紅殉響。”


    邪祟揚手在空中虛抓了兩下想跑,可眼前瞬間紅光漫天,下一刻,它隻覺一陣刺眼,便沒了知覺。


    直到確定了邪祟的最後一絲煞氣也被灼燒殆盡,驚夢才收了手。


    李長弈卻有些失落,“驚夢,神龍君,為何不聽它說完?”


    “刺王,永遠不要與邪祟做交易,也不能被它們威脅著妥協,否則它們會立刻抓住你的軟肋,最後附身。”白雅說道。


    “噢...”李長弈深吸了口氣,“神龍君教導的極是。”


    ---


    石飛死後,驚夢有一段時間都沒再見過李長弈,她偶爾會站在照夜台,心中若有所思。


    石飛不僅是李長弈的副手,更是他無話不講,出生入死的兄弟。眼睜睜的看著石飛自刎,李長弈心中的痛苦不言而喻。


    驚夢惋歎一聲,心中悒悒不樂。


    除了驚夢,茯神鳶也是鬱鬱寡歡,他的話比平日少了許多,總是一個人抱膝坐在屋簷上偷偷抹眼淚,再想到那日與石飛在校場盡興切磋,心中更是難過不已。


    白雅見這兩人總是哭喪著臉,也不禁黯然神傷。


    ---


    “我說宮美雪,你不要要求太多,我幫你除掉石飛已經還了你的恩情...”


    兩鬢斑白的男子呲著一口黃牙不滿的說道。


    “說好了幫我除掉刺王的左膀右臂,”宮美雪擰眉說道,“現在才除掉了石飛,堂堂隱門六品籠師怎能言而無信?!”


    “宮美雪,”隱門籠師將雙手揣到袖子裏,“我說恩情你就真的覺得你對我有恩?我們難道不是互相成全?沒有我們做壞人,哪有你們宮門當好人在皇帝麵前立功的機會?互相合作唱雙簧的把戲,你怎麽就高高在上了?”


    聞言,宮美雪麵色漲紅,咬著牙根說道,“那你應該很清楚,我們宮門要是倒了,你們在晏城的日子也不會好過!換人當上咒禁博士,還會對你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是你想去找娥山上的那位,讓她發善心對你手下留情?”


    籠師太陽穴一跳,眯眼盯向宮美雪。


    “況且這次我絕不讓你白出力...”宮美雪斜瞟了一眼籠師木杖上掛的竹籠,“夜騫,我知道你剛失去了一個極品邪祟,心情不快....不如,我還你一個怎麽樣?”


    籠師夜騫眉頭皺了皺,“什麽意思?”


    “刺王有個蹤跡難尋的暗影...”宮美雪眉梢一挑,“我相信你一定會很感興趣的。”


    “暗影?”夜騫懷疑的看向宮美雪。


    “在我這幾年的運籌帷幄下,刺王的銀狼衛隊已經折損殆盡,現在他手下的神羽營...”宮美雪不屑的笑笑,“根本不堪重用…唯有那個神乎其神,深藏不露的暗影是個威脅...”


    夜騫一聽,滿心疑惑,“就算如此,我為何會對他感興趣?”


    宮美雪冷哼一聲,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樣,她湊近夜騫的耳朵,低聲說道,“因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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