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燁蹲下身,看到兩個小外孫稚嫩的臉龐,心仿佛都快被萌化了。


    他又何嚐不想一家團聚,隻是現在迴去不過是給所有人帶去更多的麻煩,有些事是他必須去做的,他無法逃避。


    “梓墨,宇宸,你們還小,有些事情你們還不明白。聽外公的話,先跟著外婆迴去。外公答應你們,以後一定會來找你們的。”


    他狠心拒絕兩個孩子的請求,起身看著傅念笙,語氣淡然地開口,“念笙,帶著孩子們迴去吧,再晚一些女兒該擔心你了。”


    傅念笙抓著他的手不肯鬆開:“不,我要你跟我一起走。”


    她已經等了他這麽多年,這些年來,沒有他的每一天,她都度日如年!


    她實在太害怕,害怕這一別,就是永別!


    晏清燁喚著她的名字,一字一句都透露著無奈和不舍:“念笙~我是你的丈夫,曾經在我們的婚禮上我發過誓,一定要讓你幸福,但我卻沒有做到,我希望你明白我,我必須親手彌補這一切。這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們一家人將來能安穩度日。”


    低醇的嗓音落在傅念笙耳中,傅念笙隻覺心口一陣陣疼痛。


    她跟晏清燁是相處了這麽多年的夫妻,她當然知道晏清燁最在乎的是什麽。


    他向來就是這般知感恩,重情感,負責任的男人,否則當初自己也不會義無反顧地選擇他了。


    也正是因為傅念笙太了解丈夫的性子,才清楚地知道他一旦決定的事情,就不會再改變。


    傅念笙沒有說話,那雙裝著萬物眾生的眼眸含情看向他,漸漸放開了抓住他的手。


    也許真正相愛的人,哪怕不用千言萬語,也能體會對方的一切。


    晏清燁不舍地看著她,他溫柔的大掌輕輕捋起傅念笙額頭邊的一抹發絲,深邃的眼眸溫柔得仿佛藏匿著萬千星光:“乖乖的,等我迴來,嗯?”


    隨即,他薄唇淺淺勾起一抹淺笑,溫暖又治愈。


    傅念笙緊緊將他這抹溫和的笑意印刻在腦海裏,含著淚點頭:“嗯!那我等你迴來!”


    不管等多久,她都願意等!


    隻要他能迴來!


    晏清燁深邃的眼眸劃過一抹心疼,下一刻,終究還是邁開了那雙修長的腿。


    “清……”傅念笙望著他離開的方向,心髒處傳來錐心的疼痛。


    慕宇宸和夜梓墨對視一眼,小心翼翼走到她身邊,伸出小手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水。


    “外婆,不難過。”夜梓墨撅著小嘴安慰。


    傅念笙低下頭,不想讓外孫們看到自己難過的樣子,拚命擠出一個笑容,“外婆沒事,走吧,我們迴家。”


    ......


    帝都郊外一座廢舊的工廠內,晏清燁站在滿是廢棄鋼鐵的門外,按下牆上一個隱蔽的開關,輕輕一推,一間藏在牆壁後的套房驟然出現在了眼前。


    與外麵那些破舊的風格相比,室內就猶如世外桃源一般,黑灰色的裝修風格透露著幾分清冷。


    晏清燁精疲力盡地取下身上的武器,褪去外套,捂著胸口坐進了沙發裏。


    方才與殺手頭目的交手幾乎讓他耗盡了所有力氣,他躺在沙發上喘著粗氣,胸口處傳來劇烈的疼痛,仿佛有千萬隻蟲蟻在他的骨頭裏啃噬。


    他疼得臉色慘白,顫抖著雙手打開茶幾櫃子,掏出了一盒止疼藥。


    然而劇烈的疼痛讓他渾身都止不住顫抖起來,抖好幾下,瓶子內的藥也沒有抖出來。


    忽然,一隻手從他手中搶走藥瓶,立刻倒出兩顆遞到了他手裏。


    晏清燁抬起頭,因為疼痛而變得模糊的視線隱約看到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的男人跑到淨水器前,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


    他認出來人正是自己的好友陸子嚴,逐漸放鬆了警惕,接過水杯以後便立刻吞下止疼藥,躺在沙發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緩和了好幾分鍾後,他才有氣無力地撐起身子,“你怎麽來了?”


    “我要是再不來,你打算把自己熬成什麽樣子?”陸子嚴一臉哀怨地看著他,“晏清燁,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承受不住你這麽作?依靠這些止疼藥隻能緩解你的疼痛,根本沒辦法根治,你要是再這麽勞累下去,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你了!”


    十年前,晏清燁雖然從傅家那場滅門之災中逃生,但中槍後的那顆子彈卻一直留在他的體內,因為位置太過刁鑽,沒有任何醫生可以承擔這場手術成功率隻有百分之一的風險。


    陸子嚴作為名醫之後,也不敢保證手術可以百分百成功,這些年他也隻能盡量調製一些藥物,來減緩晏清燁的痛苦。


    偏偏這個病人又是個不讓他省心的主,他叮囑了千萬遍不可劇烈運動,不可過渡勞累,否則一旦子彈移位,他必定會有生命危險。


    然而這話到了晏清燁那裏,完全就成了耳旁風,他壓根就不遵從這醫囑。


    不僅每日每夜的調查傅家當年發生的事情,還滿世界的到處尋找從那場滅門之災中活下來的傅家人,簡直是不把自己的命當迴事。


    陸子嚴越想越生氣,直接將手裏的藥瓶砸向了晏清燁。


    雖然晏清燁狀態不好,但還是輕鬆接住了他扔過來的藥瓶,苦笑道,“子嚴,我沒有其他選擇。”


    “怎麽沒有其他選擇?你隻要乖乖聽話按時吃藥,一定可以養好身子跟家人團聚,但你要再這麽下去,可能還沒等到那一天,你就一命嗚唿了。”


    談論起自己的生死,晏清燁的臉上沒有絲毫恐懼,反而卻像是一種解脫。


    “隻要能夠好好守護他們,保護他們,哪怕要我將這具驅殼燃燒殆盡我也無所謂。”


    陸子嚴氣得半死,“你倒是無所謂了,那你想沒想過傅念笙要怎麽辦?還有你的兒子女兒,更何況你現在還有那麽可愛的幾個外孫,你舍得就這麽死了嗎?”


    提起慕聽雪和那幾個外孫,晏清燁的眼底燃起了一絲不舍,景行是他看著長大的,可聽雪卻在那麽小的時候就被慕家的人掉了包。


    他作為父親,沒能陪伴女兒成長,也沒能在她遭遇眾叛親離時陪伴在她身邊。


    他不是一個好父親,也不是好丈夫。


    可如今,他唯一能做的,恐怕就隻有幫助女兒調查清楚過去的真相了。


    陸子嚴見他低著頭不說話,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這些年他作為晏清燁的主治醫生,早就和他成為了肝膽相照的朋友,他也知道晏清燁這人說一不二,決定了的事情是一定會一條道走到黑的。


    陸子嚴知道自己勸不了他,歎了一口氣坐到了他身邊,“你得留著命跟你的家人團聚,我才疏學淺,救不了你,可是你的女兒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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