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可能以為皇帝作為一國之君,錢財自然是用之不竭取之不盡,實際上皇帝的錢也是有數的。國庫收來的稅金本身是有定數的,加上皇帝管理國家要依靠下麵的軍隊、官員,這些人都要靠國庫裏的錢來養活,其他各項開支更是多如牛毛。如果不能量入為出,國庫很可能會被掏空,皇帝有時還得靠借錢來度日。


    所以,10萬兩銀子的賞賜,對於皇帝來說,也是很肉痛的,即使他同意了,這筆錢從哪裏出,也還要花腦筋想辦法。為什麽呢?國庫裏的錢,早已經有了安排,突然多出一大筆計劃外的開支,原本的資金支出計劃,不得全部被打亂啊。


    “田副主事,你放心,有拖無欠,等下一筆稅收到賬,朕馬上支付現銀。”


    沒錯,皇帝答應是答應了,不過給她的不是白花花的銀子,而是一張10萬兩的欠條,俗稱白條。


    “陛下,其實不一定非要用現錢結賬,也可以用物資抵扣的。”


    田姑娘不接欠條,這玩意能不能兌現鬼才知道,萬一皇帝反悔耍賴,誰能追得了他的債?臨安城最大的幫派錢塘幫都沒那個膽量。


    “哦?不知道田副主事指的是什麽物資?”


    田姑娘很隨意的道:“陛下私庫中的一塊天外隕鐵和一顆夜明珠,外加兵工坊裏存著沒用的一堆烏金礦石。”


    沒錯,她一開始打的主意就是圖謀這三樣寶貝,10萬兩銀子隻是打個幌子,想來與巨款相比,這幾樣存著好看卻不實用的東西,皇帝陛下容易割舍得多。


    果然,他略一思索,馬上同意了,“成交!”


    有了新式的裝備,皇帝和宰相的心情很好,兩人一起喝點了小酒。


    “天佑我大宋,如今諸事具備,北伐大業指日可待了!”


    皇帝本來對北伐之事,信心略有不足,如今有了新式裝備,心裏有底氣多了。


    “關鍵時刻,陛下切不可疏忽大意,一來要防金國的暗算偷襲,竊取我朝機密;二來要防朝中投降派的反撲,他們必然會千方百計地的下絆子。”


    宰相口中的投降派,的確沒有閑著,睜大了眼睛盯著他和皇帝,關於兩人的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不舍得放過。


    “韓老賊今天跟陛下一起見了兵工坊主事,秘議許久,不知道所謀何事。”


    有當值的太監將消息傳遞過來,投降派坐不住了,立刻將注意力集中到主事官身上。然而主事官每天照常上班下班,沒有半點變化,投降派一直摸不著頭腦,不明白韓侂胄所謀劃的到底是什麽勾當。


    這段時間,楊康奉命刺殺宋國主戰派的首腦人物,可自從裘千仞刺殺韓侂胄的事情暴露後,主戰派眾人各個變得謹小慎微。而他名義上雖然是丐幫的幫主,很多事情上卻不能說一不二,直接給丐幫眾人下令出手刺殺朝廷官員,必須有說得過去的借口,否則的話,刺殺不成不說,隻怕自己的幫主寶座同樣不保。


    “消息確定嗎?”


    侯通海左右看看,確定沒有人偷聽,“裘千仞說他跟蹤韓老賊到皇宮,親耳聽來的,絕對可靠。”


    楊康心想,刺殺的任務沒有進展,隻怕便宜老爹要發火,幸好自己得到了這個重要消息,總算不是一事無成。


    “侯先生一出馬,果然不負所望,很好!馬上將消息送迴去。”


    侯通海點點頭,悄悄離開了。


    消息傳給完顏洪烈,他遠在數千裏外,徒增煩惱而已,如果自己能想辦法將此事攪黃了,老頭子應該會高興吧?


    兵工場主事官下了班,跟往常一樣,晃晃悠悠的往家裏走去,每天這個下班點的時候,路上的人都很多,路邊多了兩個乞丐,一點都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乞丐遠遠跟著他,直到看著他進了家門,其中一個乞丐就地而坐,開始跪地行乞,另一個則快步而去。


    跟主事差不多同時出門的兩位女子,穿過陰暗的地道,從一扇秘門中出來。門外空曠無人,兩麵都是高牆,順著高牆中的夾道走,通過重兵把守的玄關,走上岔道,來到女傭仆人們常走的側門。跟正門一樣,側門上同樣寫著兩個大字“天牢”。


    過街到對麵,來到一間酒樓。


    “田姑娘,飯菜剛好上來,快趁熱!”


    預先在酒樓中點好菜等著的,是與他們在皇宮中見過麵的辛將軍,為了避免更多人知曉秘密,皇帝任命他作為聯絡人。


    “打包!”田姑娘可不想浪費時間,“有什麽話快說,飯我可以一邊做事一邊吃。”


    “其實也沒什麽事,陛下主要是關心進度。”


    “一開始當然沒那麽快,我要調好各種設備,對流水線上的員工進行培訓,等生產線開始運轉就快了。”


    老辛哪聽得懂什麽流水線、生產線,“就是說,還在做準備,沒開始正式生產?”


    “可以這麽說。最快三天後能投產,隻要能保證礦石的供應和人手,正式開始量產後,產能不是問題。”


    聽完辛將軍的轉述,皇帝心想:大宋物產豐富,經濟發達,礦石問題不大,隻是天牢中的死囚總共隻有那麽多,還不能是老弱病殘,人手方麵反倒是個製約。


    “韓相,除了死囚,是不是可以考慮另外招收一些人?”


    宰相何嚐不想讓新式裝備早點生產出來,可是辦大事最忌的就是心急,有時候欲速則不達,“陛下,消息一旦走漏,金賊豈會坐視不理,如今之計不在於快,而在於穩。”


    皇帝道:“如今知道此事的人寥寥可數,死囚關在天牢深處,更不擔心會泄密,你多慮的了吧?”


    韓侂胄這些日子一直活在高壓之下,人也變得異常小心,總喜歡把事情做最壞的打算。


    “不!微臣以為,哪怕隻有兩個人知道,事情都有泄密的可能,更何況如今知道此事的人,除了田姑娘本人和她的女護衛外,還有陛下、微臣、辛將軍,以及兵工場的主事官。陛下不可能會泄密,辛將軍恨金賊入骨,更沒有走漏消息的可能。田姑娘她們如今每日都住在天牢內,幾乎不跟外人接觸,也算安全。唯獨主事官,他每日接觸各色人等,未必妥當呐。”


    皇帝不以為然。


    “韓相過於小心了吧!主事官隻是引薦了田姑娘而已,後續的事情都是田姑娘全權主理,他根本沒插過手,連新工場秘密開設在天牢裏都不知道,能泄露什麽呢?”


    此刻,主事官連同妻兒一起,被兩個麵具人帶到了城外的廢棄房屋中。


    “連問了三遍,迴答的細節都一樣,看來他沒說謊。”


    年老的麵具人做好了殺人滅口的打算,抽出一把尖刀,“挖不出更多消息,可以送他們一家上路了。”


    年輕的麵具人攔住了他,“等等!放他們迴去。”


    “什麽意思?讓他們迴去跟狗皇帝稟告嗎?”


    “不!主事官大人能官居六品,肯定不傻,他知道該不該上報的。事先說好的,隻要他乖乖的把消息說出來,咱們就放人,說了話得算數。大人迴去後,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別給自己找麻煩,明白嗎?”


    主事官將朝廷機密泄露出去,上報不僅不能領功,還得受罰,“本官明白!我一定不會說出去的!”


    年老的麵具人將人原樣送迴,年輕的麵具人獨自離開,他一邊走,一邊默默的想著:發明新式裝備的女人一定要抓到,她現在估計已經在替朝廷製造新式裝備了,人一定在加工場,可是加工場會安排在哪裏呢?


    知道新工場地址的人,隻有皇帝、宰相、辛將軍,連天牢的值守將軍都不知道自己的地盤上有這麽個場地,工場外圍的士兵直接聽命於辛將軍,但他們隻負責外圍保衛,裏麵是除了關著重要的犯人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什麽,他們也無從知曉。


    真正參與其事的全都是死囚,而他們每個人隻是參與其中的某一個簡單步驟,碎石的、熔煉的、分裝的、壓模的、敲打的、經火的、分揀的、冷萃的、磨邊的、拋光的、...,工序很多,參與不用工序的死囚又是分別看押的,理論上來說,除了兩個縱觀全局的女人,沒有人知道整個加工流程的全貌。


    然而在死囚牢深處,兩個女人身邊,赫然坐著一個白衣男子。


    “你這樣夾帶私活,不怕皇帝發現嗎?”


    白衣男子取出一枚戒指遞給姓田的女人。


    “怎麽發現,他能天天來這裏盯著嗎?況且盯著看,他也根本看不懂的。”


    負責運送的並非人力,而是由她設計的傳送帶,運來的部件用布裹得密不透風,在拆封之前,沒有人知道裏麵是什麽,也沒有人知道具體的數目。她放心大膽的將一堆堆加工好的成品貪墨,有儲物戒指做運輸工具,別人根本抓不到她任何把柄。


    “隕鐵、夜明珠、烏金是稀世珍寶,可惜三件東西都無法通過係統鑒定,明明是好東西,卻沒辦法得到係統認證,不能從這個世界帶走。”


    白衣男子手上的三件東西,是皇帝賞賜給田姓女人的,她自己沒有足夠的金錢,需要後台老板出資鑒定,然而有錢也未必萬能,係統不認,誰也沒辦法。


    “算了,先收著吧,總歸是好東西。”


    要是她的等級再高一些,說不定能利用三件寶貝改造出強力的道具,但是現在她才初級,級別太高的材料反而用不上。她將這幾天生產出來的上千套新式鎧甲和武器全部裝進了儲物戒指,遞還給白衣男子。


    “這些裝備標價百兩銀子一套,保證供不應求,你這樣等於從朝廷手裏,多拿了超過10萬兩。”


    新式裝備的技術含量,領先這個時代至少上百年,不管是賣給大宋的私人,還是賣到金國、蒙古,甚至海外,都不愁銷路的。


    “那又怎麽樣?誰叫皇帝付不出錢來。”


    “他不是用三件寶貝抵債了嗎?”


    遇到不想迴答的問題,女人直接當沒聽到,顧左右而言他。


    “要是能順利升到中級,這些東西就能立刻用上了,我的工作室將擴大十倍。”


    其實除了從朝廷口袋裏拿走了最初的一批裝備外,很多死囚負責的工作與製造新式裝備根本無關,全是在幫她私人服務,例如將壓縮工作室擴建的材料,以及用來將工作室內各種設備更新換代的材料。


    “希望如此,我先走了。”


    如果不是為了交接貨物,其實用不著來到這裏,同在臨安城,平時是可以用腦波通訊聯係的。天牢內部防範森嚴,從天空俯視該建築是一個封閉的石頭城,除了幾個重兵把守的門之外,沒有任何可供出入的道路。如果不是有特殊的隱身能力,頂尖高手也沒辦法潛入其中。


    價值10萬兩的裝備在手,他全沒當迴事,禦空飛行迴到宰相府,穿過重重守衛,來到宰相麵前。


    “咳咳!”


    突然響起的咳嗽聲險些將宰相嚇死,看到是他,才摸摸胸口,“公子,你每次出現的時候,非要搞得這麽驚悚嗎?本相遲早會被你嚇死!”


    “有什麽好怕的,我的女徒弟不是隨時保護著你嗎?”


    皮膚雪白的少女全神貫注的看著小說話本,被裏麵曲折離奇的故事吸引得不能自拔,根本沒意識到師父迴來了。宰相心想,靠她?怕是等我死得涼透了,人家還發現不了。


    “公子,你可算是迴來了,這幾天我是時時刻刻提心吊膽,寢食難安。裘千仞這廝一直隱忍不發,這樣下去不等他動手,本相先熬不住了。”


    作為宰相,不管是在皇帝還是在下屬麵前,平日裏他一直刻意維持四平八穩的形象,現在連職業形象都不顧了,可想而知心理壓力有多大。


    “好事啊!宰相大人這是想通了對吧?早聽我的安排,咱們早點用上引蛇出洞之計,何必等到今天。”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讓身為宰相的他怎肯冒險作餌?這幾天花費不少心思,終於想到了一個不用冒險,又能將裘千仞引出來的辦法。


    側耳聽了半天,總算將宰相大人的妙計聽完,“好,就按你這個辦法來,且看能不能奏效。”


    既能將刺客引出來,又不用親身犯險,唯一可慮的是,裘千仞武功太高,即便將他引得現了身,卻沒有十足的把握拿下他。有了這位飛天神龍壓陣,此計才算是萬無一失,“公子,明日要辛苦你出力,咱們今天吃點好的!”


    為了讓人家出力,宰相大人親自作陪,將府上最好的食材不要錢般全做成大菜,一桌不夠擺兩桌,兩桌不夠輪流上,讓師徒兩大吃貨吃得大唿過癮。


    第二天早晨,宰相將一切安排妥當,卻唯獨不見飛天神龍,這位爺可是不能缺席的。


    “姑娘,令師人呢?不會又出去辦事去了吧!”


    小姑娘朝宰相大人的專用馬車努努嘴,示意他自己去看。


    辛將軍不太相信,“末將剛剛將馬車內外檢查了遍,絕對沒有任何人。”


    宰相心想,那位公子神出鬼沒,不可以常理測度,保不齊在剛才這一瞬間裏,人家已經悄無聲息的上了車。他親自打開車門,滿懷希望的朝裏麵望了望,很意外的發現並沒有人。他還不死心,揉了揉眼睛,又將一眼能望穿的車廂上下左右仔細看了一遍,這迴確定了,真沒人!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所有人都各就各位了,最重要的主角卻關鍵時刻掉鏈子!他迴過頭去要問小姑娘話時,空空的馬車裏,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還看什麽看呐,上車吧!”


    宰相一驚,差點將已經扭出去90度的脖子繼續向前,險些給扭岔了,好在反應快,及時調轉迴來,眼前的車廂裏,白衣公子正懶洋洋的攤坐著。


    “唿!”舒了口氣,這位爺大變活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宰相定住神,用穩重的步伐登上車,中氣十足的發令:“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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