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康被軟禁在歸雲莊,穆念慈不肯舍夫君而去,自願留在他身邊相陪。兩人說是被軟禁,實際上歸雲莊並沒怎麽限製他們自由,除了無法闖出迷陣逃出莊外,其他各處地方任由走動。天天無事清閑,又有嬌妻相伴,日子倒也不難過。


    這天楊康和穆念慈兩人在湖邊玩水,看到湖中有個奇怪的老頭,頭頂一個裝滿水的大鐵缸,一步步在湖中行走。


    穆念慈詫異道:“湖水中竟能步行,此人玩的什麽把戲?”


    楊康道:“偌大一個鐵杠,少說也有幾百斤重,再加上滿缸的水,怕不有上千斤,此人的脖子居然不折斷?黑風雙煞的橫練功夫都未達如此境界吧。”


    他們看得見,歸雲莊上的人自然也看得見,很快陸冠英帶人到湖邊查看。


    “敢問前輩怎麽稱唿?”


    那老頭並不迴答,依然是一步步的走著,到了近岸邊的時候,手托著大缸跳上岸來,老氣橫秋的道:“小娃娃不配問老夫名號,叫你家長輩來說話!”


    陸冠英身邊一位寨主怒道:“好大的口氣,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說著搶上前去,揮拳就打。


    老頭眼睛一眯,竟張口嘴巴噴出一團火焰,嚇得那位寨主一個倒栽蔥平躺在地上,險險避過了烈火焚身之禍,頭上毛發經火一燎,全都卷曲起來。


    “哈哈,憑你也配跟老夫動手麽?”


    隻聽說過有人內功高強,能運功讓水沸騰,直接噴出火來的,所有人都是頭一迴見到。陸少莊主不敢怠慢,連忙命人去請父親來。


    老頭將大鐵缸丟在一邊,閉目盤膝,運起功來,隻見他口鼻之中大股煙霧溢出,片刻後又被吸了迴去,如此吞吐循環,煙氣不斷被噴出又吸迴。陸冠英等人見了如此神奇的功法,無不肅然起敬。


    陸乘風匆匆趕來,陸冠英低聲將自己所見跟父親說了,“此人武功古怪,不知道是什麽來路。”


    老頭猛的唿出一大口氣,將滿腔煙氣盡數噴出,拍拍褲子站了起來,“你是歸雲莊陸莊主吧?”


    陸乘風行了個禮,“晚輩正是陸乘風,請恕晚輩眼拙,不知前輩如何稱唿?”


    老頭摸著胡子道:“老夫近年少有在江湖中走動,你們這些後輩不認得我也很平常。自從中神通王重陽逝世之後,江湖中後繼無人,除了飛天神龍、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幾個人外,其餘都不值一提了。除了他們幾個,還有誰還記得當年的鐵掌水上漂裘千仞呢?”


    聽他提到祖師爺的名號時,毫無敬畏之意,陸冠英喝道:“好的口氣!”


    陸乘風猛得想起一樁往事,當年席公子為了坐實自己頂級高手的名號,曾挑戰過一位當時已經成名的頂級高手,搶了人家華山論劍的資格,那人正是人稱鐵掌水上漂的鐵掌幫幫主裘千仞。如此說來,此人二十年前已踏足頂級的行列,經過二十年的修煉,不知今日到了何種境界。


    “不得無禮!這位是鐵掌幫幫主裘前輩,二十年前就已經是江湖上有數的頂尖高手之一。裘幫主大駕光臨,歸雲莊何其有幸!請到莊內上座奉茶!”


    頂尖高手在普通人看來,是跟陸地神仙相仿的厲害人物,歸雲莊上下無不露出敬畏之意。裘千仞悠然自得的摸摸胡須,看似漠不關心,其實早已經看清了周圍各色人等,鎖定了自己這次來的目標。


    “先不忙喝茶,我且問你!可知那位公子是誰?”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陸乘風看到了楊康和穆念慈。


    “這位公子嘛,是在下的一位朋友,在舍下暫住。”


    裘千仞搖頭道:“休瞞我!他是被你軟禁在此地!”


    “前輩如何得知?”陸冠英警覺了起來,楊康被軟禁在歸雲莊,知道的人可不多。


    “不用問那麽多!聽老夫一句勸,趕緊放人吧!”


    陸冠英把手一招,立刻有人將楊康圍了起來,“抱歉得很!人不能放!”


    裘千仞從懷中掏出一個銅製的酒杯,在手上不斷轉動,“螳臂當車,自不量力!”說話間,手指一彈,一個圓溜溜的銅圈掉落下來,杯子上斷口平滑。


    陸乘風知道師父黃藥師有一門絕技,名叫彈指神通,能於手指一彈間激射出勁力隔空傷敵,威力不弱於大理段氏的成名絕技一陽指。可即使以師父的功力,最多也隻能在銅壁上彈個洞出來,萬萬做不到像他這樣,彈指如刀削。


    不巧陳梅兩位師兄師姐奉有師命在身,並不沒有在歸雲莊停留,此刻僅憑陸家父子兩個和一幹武功在中級以下的好漢,絕不可能擋得住頂級高手。陸冠英卻全然不懼,橫劍立於楊康身前,大聲道:“任你武藝通天,休想嚇唬桃花島弟子!”


    陸乘風昂然道:“說的好!我們桃花島的弟子輕易不惹事,但絕不怕事!裘前輩,您要是非要難為我們這些晚輩,說不得,即便明知道是螳臂當車,在下也要擋上一擋!”


    裘千仞皺起眉頭,似乎難以決斷,遲遲不見出手。陸家父子以為他忌憚東邪黃藥師,心中稍安,雙方僵持間,又有人來了。


    “好一個桃花島弟子!聽說連全真七子也敗在你們手下,在下歐陽克正想領教領教!”


    歐陽克的大名陸家父子有所耳聞,知道他是西毒歐陽鋒的侄子,家學淵源,一身武功頗為不凡。


    “歐陽公子來得不巧,陸某正在招待高人,無法抽身與閣下切磋。”


    一身白衣風度翩翩的歐陽克,第一眼看向的自然是美人穆念慈,接著又看見了楊康。


    “小王爺,別來無恙?”


    見到救兵接連來到,楊康心中歡喜不已,裘千仞成名太早,他根本沒聽說過,歐陽克的武功他卻是親眼見識過的,知道此人是趙王府招攬的高手之一,武功之高猶在其他幾位高手之上。


    “歐陽公子!見到你太好了!”


    歐陽克折扇輕搖,動作說不出的瀟灑,可惜穆念慈一顆心全掛在丈夫楊康身上,對他的風流模樣,心中沒起半點漣漪。


    “小王爺且安心忍耐片刻。”他將扇子一收,對陸乘風道:“聽說全真七子與桃花島已經比試過一場,我白駝山莊也不甘落後,想要與陸莊主賭賽一場。規矩一樣,貴莊出一位高手與在下比試,如果在下僥幸得勝,則請貴莊放小王爺離開。”


    陸乘風心想,放著裘千仞在這裏,自己即便打贏了歐陽克,也未必能留得住楊康。但大丈夫千金一諾,既然已經答應了席公子,總要盡力而為,先打發一個是一個!


    “白駝山莊與桃花島齊名,歐陽公子既然說出了口,我陸某豈能退縮,隻好獻醜了!各人暫且後退!”


    歸雲莊的屬下讓出空地,裘千仞也自行走到一邊,場上隻留下陸乘風一人。


    歐陽克解開披風,身後自有侍女丁香上前,為他接過,他重新張開扇子,一步一搖的走到陸乘風身前一丈外,行禮道:“家叔與黃島主惺惺相惜,我與陸師兄空手過過招吧,免得傷了和氣!”說著將扇子向後一甩,恰好落在丁香手中。


    “主從客便,陸某謝過歐陽師兄的美意。”將腰間寶劍連劍鞘一起,扔到兒子陸冠英手上。


    兩人都是不迴頭隨手一扔,卻又都準確落在接應的人手裏,不經意間已各自露了一手,恰好不分高下。


    “歐陽公子,請!”陸乘風作為主人,不願搶先。


    歐陽克垂涎於桃花島小公主黃蓉,同樣不肯在她的同門麵前失了禮數,“請賜教!”他伸手虛打,實則做出迎客的模樣。


    陸乘風見他出了招,不再謙讓,手掌一翻,師門絕學劈空掌出手,“小心了,看掌!”威力足以劈開石頭的掌力淩空射出,威勢驚人。


    歐陽克身體靈活的一扭,避開掌力,雙手一錯,家傳絕學神駝雪山掌出手,無數掌影重重疊疊的攻去。


    漫天掌影的逼迫下,陸乘風無法再發劈空掌,腳踏靈鼇步,先拉開一點距離,接著使出落英神劍掌法來,以靈動巧妙的掌法,克製對方虛虛實實的掌法。


    拆了十來招,歐陽克察覺對方的掌法過於靈動,自己的攻擊很難對他造成威脅,於是屈指握拳,改用靈蛇拳法,動作變得曲折詭異,慢慢逼得對方不得不趨於防守。


    多數時間處於被迫防守的不利境地,陸乘風唯恐久守有失,幹脆一退再退,拉開距離。雙手齊揮,重新用劈空掌遠距離攻擊,以求扳迴劣勢。


    歐陽克像蛇一樣扭來扭去,接連避開對方所發的掌力,他暗中運功於腿,使出頂級身法瞬息千裏,飛快的貼近了對手,接著立刻使出神駝雪山掌,發出漫天掌影。在近距離的情況下,這種虛多實少的招數最賺便宜,對方隻要一個判斷失誤,漏了其中一掌,他立馬可以讓虛招變成實招,讓對方防不勝防!


    陸乘風顯然也知道其中兇險,但瞬息千裏速度太快,沒有任何準備之下,他來不及拉開距離,對方的掌影已經鋪頭蓋臉的打過來了。既然難以躲過這許多虛實交雜的攻擊,陸乘風幹脆不躲了,九陰真氣外放,護住身體,雙手揮出兩道劈空掌力,采用的是以為傷換傷的打法。


    雪山神駝掌威力有限,雖然擊中了陸乘風,但被他的護體真氣抵消大半之後,剩下的攻擊力不足以將他擊倒擊退。陸乘風忍著痛楚,將掌力送向近在咫尺的歐陽克。


    歐陽克沒料到對方會如此蠻幹,事急臨頭別無他法,隻能使出歐陽家的看家本領——蛤蟆功。這招因為姿勢不太好看,自詡風流倜儻的他,向來很少使用,此刻實在沒辦法了,隻好獻醜。隻見他猛的大吸一口氣,腮幫子和肚皮突兀的高高鼓起,整個人好像充滿氣的皮球一樣。勢大招沉的兩下劈空掌力,貼臉砸在他身上,皮球被砸得內陷進去,接著又彈迴原樣。猛烈的迴彈,相當於將力道還給了攻擊方,陸乘風被震得滑出老遠。


    歐陽克感覺自己的形象受損,丟了很大麵子,臉上有些發紅。


    陸乘風更難過,自己發出的掌力彈迴來,等於狠狠的打了自己兩下,雖然有九陰真氣護體,也夠他疼的。


    裘千仞道:“陸莊主輸了一招,該算歐陽公子勝!”


    比武切磋並非生死決鬥,出現明顯被對手擊中的情形,相當於落敗,裘千仞這麽說,雖有偏袒之嫌,卻也並非無的放矢。


    陸冠英道:“雙方各中一招,平手而已,不算勝出!”


    裘千仞老眼不花,目光精明的很,解釋道:“陸莊主是先中招後反擊,而反擊又被歐陽公子彈迴,明擺著是陸莊主吃了虧!”


    陸冠英還要再爭,陸乘風忍著痛搖了搖手,“白駝山莊的瞬息千裏身法與蛤蟆功絕技,果然名不虛傳!陸某大意了!”他意識到了,自己剛才在倉促間做出了錯誤的選擇。其實蛤蟆功最怕以點破麵的功夫,大理段氏的一陽指最能克製,其次就是桃花島的彈指神通絕技。可惜他修煉彈指神通時候尚短,倉促中習慣性的使出了最熟悉的劈空掌。要是能再冷靜一些,選擇用彈指神通反擊,說不定能破解對方的蛤蟆功。


    雖然剛才動作不雅,但總歸是贏了,歐陽克內心沾沾自喜,桃花島的人打贏了全真教,卻敗在自己手上,說明什麽?白駝山莊的第二代勝過了桃花島的第二代,更勝過了全真教的第二代。畢竟出身名門,強忍著不讓得意的笑容露在臉上,他謙虛道:“桃花島的絕技獨步天下,在下隻是僥幸沒輸而已,全靠陸師兄抬舉,承讓了!”


    “承什麽讓?比武過招,輸就是輸,贏就是贏!”三道人影出現在歸雲莊的屋頂上,兩邊是黑風雙煞,中間說話的是位麵無表情的青袍人。


    “師父!”陸乘風立刻跪了下去,陸冠英立即跟著父親下跪,莊上的好漢見老少兩位主人都跪了,也跟著跪倒。


    歐陽克聽到陸乘風對青袍人的稱唿,抱拳行禮道:“小侄歐陽克,拜見黃島主!”


    歐陽鋒的侄兒,黃藥師自然聽說過,他隨意點了點,算是迴應,對陸乘風等人道:“有外人在,不必行大禮,都起來吧。”人群中,除了楊康和穆念慈,其他人都跪下了,於是他們兩個就顯得很突出,黃藥師看著他們問道:“這兩個是什麽人?”


    陸乘風起身迴答:“男的是金國派出的使者,女的是他的妻子。”


    “奇怪了!金國的使者,怎麽成了你的座上客?”


    陸乘風跳到師父身旁,悄聲迴答道:“此事別有內情。”


    “玄風、超風,你們先看著金國使者,我去去就來。”


    黑風雙煞領命之後,雙雙落到楊康身邊,將他夾在中間。有黃藥師在這裏,歐陽克不敢輕舉妄動,恭恭敬敬的道:“小侄在這裏恭候。”


    裘千仞等黃藥師和陸乘風走開了,清清嗓子說話了:“老夫說句公道話,剛才這場比試,的確是歐陽公子藝高一籌。黃老邪不講道理,說過的話怎麽能出爾反爾,照理應該將人放了嘛!”


    梅超風不認識他,聽到有人當著自己的麵說師父不講道理,她可不能容忍:“好大的狗膽!活得不耐煩了是吧?”紫色的身影一閃,已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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