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當餘今天有一場特別重要的工作要完成,所以出門比較早。早班車上,人其實並不是特別多,但很多人習慣上車之後就堵在門口。怎麽說呢,有些人是因為反正沒位置坐了,貪圖門邊的立柱可以依靠;也有些人是為了方便自己下車,省幾步路;還有些人是被別人堵門堵的次數多了,報複性故意堵門。


    堵門黨有意無意的組成人肉長城,讓後麵的人無法上車,車上的人難以下車,不僅不以為恥,反而對上車的人滿腹怨言。


    “擠不動了,還擠什麽啊!”


    “擠不上來坐下一班吧!”


    “下一班車馬上就來了,別擠了!”


    霍當餘今天特意早起,就是為了能早點趕到工作地點,再說了,下一班車更接近高峰期,人隻會更多。看到車廂中間空空如也,他一邊跟人道歉,一邊很艱難的從眾多“門神”的嚴防死守中,硬擠到空無一人的車廂中間,引起了“門神”們的怒罵。


    “擠什麽!看著點啊!”


    “現在的人真是沒禮貌!”


    “擠到人了,說聲對不起有什麽用?我扇你一耳光,再跟你道歉,換你樂意不?”


    專業的堵門員人多勢眾,氣勢洶洶,霍當餘惹不起,隻好再三道歉,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到車廂中間遠遠的避風頭。好不容易等到人家罵累了,以為可以鬆口氣,在車上打個盹了。


    沒過幾分鍾,他隱約感覺到有人碰了一下他的褲子口袋。那裏放著的他的工作證和手機,這兩樣東西可千萬不能掉了,伸手摸索了一下,確定硬硬的都還在。眼睛下意識的掃了一眼旁邊,發現有個長頭發的年輕人一邊往前擠,一邊用手不經意的摸過人家的口袋和挎包。


    是小偷?霍當餘立馬醒過神來了,車廂中間空,所以小偷的動作顯得比較明顯,等到了車門附近,因為人多擋視線,很難被察覺了。


    隻有霍當餘因為提前懷疑他的身份,所以看得很清楚,眼看多位門神的包包和口袋被摸,霍當餘大喝道:“大家當心點,注意自己的口袋!”


    大概為了防止有更多乘客擠上車,“門神”們相互緊貼在一起,不留一絲縫隙,以至於除了小偷的巧手外,他們連自己的手都不方便探到自己的包。結果被偷的人,沒有因為霍當餘的提醒發現自己丟了東西。反而小偷警覺的看了他一眼,裏麵的警告之意非常明顯。


    小偷:找死啊!別管閑事!


    霍當餘:小偷還敢囂張,真是膽大包天了!


    大早上擠公交車的都是著急去上班的人,誰都趕時間,很少有人願意花費時間精力去管閑事。小偷也是倒黴,偏偏撞上了霍當餘。


    “大家檢查一下自己的物品,小心被偷!”


    小偷怒了,又沒偷你的東西,一而再的給老子搗亂,不教訓教訓你,以後還不人人都出來搗亂!為了維護市場秩序,保證行業的健康有序發展,小偷豁出去了,必須把這個出頭鳥給打了,以儆效尤!


    這年頭路上,車上到處是攝像頭,加上大家很少帶現金出門,導致小偷這門傳統行業沒落了很多。姚堯耀作為這門古老行業的繼承者,為了避免傳統手藝失傳,一直在努力的堅持著。


    最近他發現了公交車的堵門現象,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研究,覺得堵門黨是他的天然保護傘,在人牆的掩護下,不僅可以有效的遮擋視線,還能屏蔽掉攝像頭的錄像。


    最近他嚐試著出手了幾次,果然次次有收獲,雖然錢不多,但手機、化妝品等小件隨身的東西,摸了不少。


    好不容易發現了這麽好的一條“商機”,還沒好好的加以利用,就麵臨暴露的危險!有個傻帽看到了自己的動作,居然敢喊出來!小姚哥也是開了眼界了,社會上真是什麽人都有,還遇到不怕死的了。小姚勉強壓著火,最後一次發出警告!


    “找死你啊?再亂叫一次試試!”


    霍當餘是退伍的軍人,身體結實,膽子大,正義感很強!小偷的口頭威脅對他沒有任何作用,反而激起了他的正義感。


    “我讓大家提高警惕怎麽了?礙你什麽事了?”


    礙什麽事不是明擺著嗎?明知故問!事不過三,小姚哥暴走了!衝上去當胸一刀不顧一切的刺去!


    這一下要是刺在心髒上,是能要人命的!霍當餘身手敏捷,奈何車上空間有限,總算避開了要害,但還是被刺了一刀。


    小姚哥一擊得手,立即抽身急退,任由刀鋒上的血滴了一路。公交車正好進站,小姚哥亮了刀,又是一副兇狠的樣子,堵門黨哪敢阻攔,眨眼間門口附近的人就全挪到一邊去了,門口兩米範圍內空無一人。


    所以說車不是上不去人,而是人家懶得讓位給你上!真遇到了刀口舔血的狠人時,不用人說話,剛才罵人罵得能起飛的“門神”們,突然覺悟了,變得比幼兒園的小朋友都乖巧,動作比誰都快,立馬就能找到地方讓開路了。


    車門一開,小姚哥揚長而去,霍當餘按住胸口站在原地沒有動,他覺得自己傷得也不是很重,還是工作要緊!


    他不動,其他人動了呀!有人這才反應過來,發現自己被偷了:“哎呀,我手機呢!”


    最慘的是一個小姑娘,“我的手機不見了!完了,錢包也丟了!證件和銀行卡都在裏麵呢!慘了呀!”


    小姑娘懇請司機撥打110報警,其他人可不樂意了!


    “都趕著上班呢!司機你倒是快走啊!”


    “你要報警下車去報警,一車人等你一個人啊!”


    “人家車上都寫著讓乘客注意保管好個人財產,看到沒有!你自己東西不看好,賴人家司機啊!”


    擠公車的身上能有啥好東西,一個舊手機最多能賣一兩百塊錢,人家都懶得去找,隻有小姑娘一個人著急!


    “我的證件和銀行卡丟了,沒辦法報到上學了呀!”


    上學是件大事,她好不容易才獲得了報名資格的,今天已經是報名的截止日期,要是耽誤了,就隻能等明年重新考了!


    小姑娘急得要哭,大家又著急上班,有個堵門黨突然指著霍當餘:“都是你!發現了小偷不製止!人家東西丟了,還站著看熱鬧!剛才你不是挺能擠的嗎?把你的力氣發揮出來,趕緊去追啊!”


    姑娘眼淚汪汪,在眾人的催促和逼迫下隻好下了車,隻有霍當餘一個人覺得不能丟下小姑娘不管,陪她下車並借手機給她報警。


    小姑娘一邊打電話,一邊哭,“小偷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我今天報到肯定報不上了,嗚嗚嗚嗚!”


    霍當餘放眼四望,大早上路上沒有人,旁邊就隻有一個直通通的巷子,他抱著試試看的心態,過去一看,正好看到了小姚哥瀟灑飄逸的背影。


    “小偷!別跑!”


    霍當餘一手按住胸口的傷,飛快的追了上去。


    小姚哥怎麽可能聽他的話,越喊別跑,他越跑得飛起來,長長的頭發在空中橫漂亂甩,顯得瀟灑無比。他正跑得起勁,突然聽到“嘭”的一聲。


    迴頭一看,好巧不巧的,霍當餘被一輛飛馳的電動車狠狠的撞了一下,光看電動車甩出去幾米遠,就知道這一下撞得有多狠了。


    “哈哈!活該!”


    外賣小哥自己的膝蓋也摔傷了,幸好他戴著頭盔,腦袋沒受到太大的傷害。眼看被撞的人眼睛眯了兩下,昏迷過去了,這人不會有什麽大事吧?小哥心裏又慌又急,自己的車撞壞了不說,送的外賣也撒了!怎麽辦?車壞了,還可以將就騎,外賣撒了,抓緊時間重新找店家做一份還不至於超時。


    其實最讓他心慌的,是不知道要賠人家多少治療費,去一趟醫院,就算沒毛病,光檢查費用就大幾千!要是真出了什麽問題,那可就真是無底洞了,自己傾家蕩產都未必賠償得起!


    “喂!送外賣的,還不趕緊跑!這裏沒有攝像頭!”


    外賣小哥楞了一下,下意識的朝四周看了看,這是一個偏僻的小巷子,周圍真的沒有攝像頭,也沒有其他人看見。


    “大哥,對不起啊,對不起!”


    小哥哆嗦著將外賣揀起來,扶起自己的車子,一臉羞愧的逃了。


    隻顧著哭的小姑娘,並沒有發現這一切,她報警之後,發現借給她手機的人不見了,她喊了幾聲也沒有人答應。眼看報名的時間越來越近,她決定先行去學校說明情況。


    可憐被撞暈在小巷子裏的無名英雄霍當餘,流著血淒涼的躺在那裏,直到被路過的席慕花車隊發現。


    聽完霍當餘的敘說,馬漢打電話到110去查報警記錄。果然上午有個小姑娘報案說在公交車上丟了手機和錢包,手機號碼對應的機主就是霍當餘。


    馬漢按號碼撥過去,那邊是一個聲音略顯哽咽的女聲:“喂!你好!”


    “你好!是小許同學嗎?我是警察,想找你核實一點情況,你在哪兒?”


    “我在藝術學校的報名處。”


    藝術學校正好在去西園路39號的路上,聯想到小姑娘和霍當餘乘坐同一路公交車,應該算不上巧合,兩人本來去的方向就一致。


    “順路先去一下藝術學校,”小爺先吩咐司機,接著對馬警官說:“你讓她在藝術學校等著。”


    許苛菲今年18歲,高中剛畢業。她的成績是不錯,但要考上熱門的藝術學校,還是需要依靠一點運氣和關係。直到昨天,才最後確定下來,獲得了入學資格!


    今天早上她特意起了個大早,仔細的檢查了報名要用的物品,包括:存著學費錢的卡,報名要用到的相關證件,以及紅梅老師給她寫的推薦信。


    帶著興奮的心情,小許上了第一趟早班車,因為住得地方偏遠接近始發站,她本來是有座位的,後來看到有位老爺爺上車沒地方坐,她把座位讓了出來,自己站到了旁邊。


    就是這個好心的讓座行為,讓她後悔不已。因為幾分鍾之後,她聽到有人喊:大家檢查一下自己的物品,小心被偷!當時她的心裏顫抖了一下,略有些緊張,默默的祈禱著:小偷可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光顧自己啊,不然自己的一生命運可能都要被改變了!


    小姑娘沒什麽力氣,從座位上站起來以後,就被其他乘客卡在了車門旁邊,她努力想摸一下自己的包包都很困難。緊接著公交車上發生了流血事件,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用刀傷人的多半是小偷,小姑娘不敢遲疑了,她使出吃奶的力氣,從人群中掙脫出來,來不及喘一口氣,先去包包裏找自己的東西。


    人要倒黴起來,真的是越不想發生什麽,就越會發生什麽。小許有那麽一瞬間,感覺自己的靈魂脫離了軀殼,因為太難以接受自己被偷的現實!


    她都不知道自己後來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整個人在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打完報警電話後,就一直蹲在路邊哭,哭累了以後,才想起去學校補救一下。


    從小就很乖巧的小許,第一次做了出格的事情,因為沒有錢又急著去學校,她選擇打了個霸王出租車。出租車是先服務,後收費的,等到了地方,她抹一抹眼淚,很坦然的告訴司機師傅:“我身上沒有錢!也沒帶證件,您要是相信我,就留個手機號給我,晚點把車費轉給您。要是不相信,請您報警吧!”


    司機師傅沒辦法,隻好選擇相信她,留了個手機號,沒有必要為了幾十塊錢驚動警察。


    藝術學校是當前的大熱門,報名的最後一天依然是人山人海,排著長隊的準大學生們,對悍然插隊的許苛菲意見很大。


    “喂!那位同學,你沒看見大家在排隊嗎?”


    “有沒有一點素質啊,插什麽隊,到後麵排著去!”


    要是在平時正常的情況下,小許都不用別人說,自動會乖乖的去隊伍末尾排著,可是今天就因為她好心讓了個座,導致她可能要跟期盼已久的大學失之交臂了!


    傷心、委屈、憤怒、焦灼,她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處於一種什麽樣的情緒中,總之她什麽都顧不上了,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想盡一切辦法,完成報名手續!她衝動的擠開所有同學,站到了負責報名登記的老師麵前。


    “老師!對不起!我叫許苛菲,是紅梅老師推薦我入學的!”


    聽到當紅影視天後紅梅老師的名字,周圍不滿的同學們突然安靜了下來,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在心裏妒忌:難怪她這麽拽,原來是因為認識紅梅老師。


    本來因為她插隊而略有不滿的老師,迅速消化掉了自己的情緒,熱情的招唿:“好的,許同學。麻煩把你的證件和推薦信給我看一下。”


    “不好意思,推薦信我今天沒帶過來。”


    推薦信不就是入學報到的時候用的嗎?今天都不帶,打算什麽時候帶?老師略有疑惑,不過想到畢竟是紅梅,不怕一萬隻怕萬一,無論如何都不能冒得罪紅梅老師的風險。


    老師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沒關係,我也經常丟三落四的。要不你給紅梅老師打個電話,請她口頭證明一下?”


    許苛菲是通過同學的爸爸才聯係到紅梅老師的一個助理,她連紅梅老師助理的電話號碼都沒有,怎麽給紅梅老師本人打電話?


    “我...”


    老師看到她的樣子,大致能猜到,紅梅老師這樣的著名人物,確實不容易直接聯係的。


    “這樣吧。你給紅梅老師的經紀人打個電話?或者助理也行。”


    手裏隻有一部沒法解鎖的手機,除了110別的號碼打不了。要不然的話,還真能先打給同學,再找到他爸爸,最後找到那位助理小姐。現在情況是,她自己的手機丟了,連同學的號碼都不記得,根本沒法聯係!


    見她一直沒有打電話,不光是負責報名的老師,周圍的同學們也開始懷疑了。


    “說的那麽好聽!原來是個騙子!”


    “還真是異想天開啊,不會以為光靠一張嘴吹牛皮,能混進藝術學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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