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泰和殿內,太後坐在軟塌上,眼神沒有離開侍女托盤內的金銀珠寶,言語淡淡,似漫不經心,


    “神女那邊有什麽動靜。”


    劉坤垂首,語氣平淡直接,“昨日,隴南王氏拜訪了仙瑤閣,神女屏退了侍女,隻留貼身侍衛旁聽。”


    “隴南王氏?”太後身形微頓,“這老匹夫的侍衛這麽快就贏得了神女的信任。”精心護理的玉指拂過玉盤的紅色錦布,似漫不經心,“那件事怎麽樣了?”


    “迴太後,昨日神女去了暗察司,聽聞今日也會去。”


    “為了一個侍女,神女竟親自去暗察司。”太後語氣平靜,向著金鑲紅寶石耳墜伸去的手指卻微微一頓。


    劉坤識時務的低垂著頭默不作聲,侍女們也戰戰兢兢不敢抬頭。


    太後輕哼一聲,便拿起一旁的菱花紋金耳墜,撫著上麵精雕的紋飾,聲音陰狠低沉,


    “可別讓那個侍女活著出暗察司。”


    “是”劉坤俯首退下,殿外晨光已破雲霄,鼎鐺玉石,金塊珠礫。


    “今兒就帶這個吧。”太後微抬眼,最終拿起托盤角落的孔雀紋霞帔墜子,語氣自然,仿佛剛才什麽事都沒發生。


    —


    過了晌午,沈清歡便帶著南無月和武娘再次踏進了暗察司。依舊是主司官淯前來迎接,


    “大人查得怎麽樣了?”


    “迴神女,正在力探查。”官淯唯唯諾諾,對來暗察司太過積極的神女有些無法招架。


    沈清歡聽聞,微微挑了挑眉,猜也是這樣的結果,雖然有自己這神女壓陣,但這個案件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個懸案。各執一詞,證據不足,到最後青黛還不知會被關多久,這樣的結果怕也是順了幕後者的意。


    不過自己可不想讓青黛在這陰森森的地方待太久,昨晚熬夜證明了自己的猜測後,今日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了暗察司。


    偷偷看了一眼身後一言不發的南無月,沈清歡撇了撇嘴,當他的手下還真是悲催,思緒轉迴,沈清歡看著官淯,聲音清晰明朗,


    “不如今日,我來幫幫大人吧。”


    官淯聽聞猛地抬起頭,以為聽錯了一般,“神女的意思是…”


    “我有辦法找出真兇,但幫我準備些東西。”


    “神女盡管吩咐。”


    沈清歡低聲說了幾句,也不管官淯震驚疑惑的神色,與他擦肩而過,緩緩走向審廳,隻留下一句話,


    “麻煩大人現在把兩個嫌犯帶出來。”


    看著少女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緩步跟在身後的南無月微眯了眼。


    沈清歡一行人來到大殿的過堂廳,就像中國古代衙門一般的設置,不同的是沒有衙役,站著的都是帶刀的侍衛,一個個寒眉冷眼,手裏的刀劍反射著冷冽的寒光,莊嚴肅穆的氣氛蔓延開來。


    沈清歡端坐在旁側,南無月垂眼收起駭人的霸氣,沉靜地站在她的身後,隱在懸梁的陰影中。


    青黛被侍衛壓上來的時候除了衣服有些許髒亂其他沒什麽異常,沈清歡暗自鬆了一口氣。隨即看向跪在青黛旁邊叫春榮的侍女,和原主一般大的年紀,清秀可人,頭發有些蓬亂,見到自己時,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反觀青黛,則一直低著頭,一言不發。


    官淯沒有說話,恭維地看向旁聽席的沈清歡,微點頭示意她可以開始問話了。


    沈清歡微點頭,隨後側過頭直直地望進少女含淚的眼中,臉上不顯,語氣也平淡無波,


    “你就是春榮?”


    “是,奴婢是鳳棲宮的侍女。”話音剛落,便低聲啜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清歡微皺眉,演戲倒是有一套,可惜自己做了髒事卻要栽贓給青黛,這就不能忍了,再看著春榮那泣不成聲的樣子,沈清歡隻覺得刺眼又可惡,言語間不自覺的帶了些蔑視,


    “有些事做了就做了,以為能逃脫罪責,隻是癡人說夢。”


    “奴婢冤枉啊!”,春榮聽聞,連忙磕頭哭喊,撞在青石板上一聲聲的悶響讓人聽了不忍,不一會少女額上便猩紅一片。


    沈清歡冷眼旁觀,看到官淯微皺了眉才出聲,“本神女可沒說誰是兇手,這麽急著喊冤幹什麽。”


    春榮聽聞有些微楞,抬頭看向沈清歡,額上的血迷了眼睛,低下頭沒再說話,隻微微啜泣著,像是受了什麽驚嚇,讓人見了便心生憐憫。


    沈清歡見狀有些不耐,微抬手,一旁的侍衛便拿上了一個托盤,拿起盤上的素色衣帶,沈清歡緩步走到兩人麵前,


    “這便是殺人的兇器,本神女的衣帶。”


    兩人聽聞同時抬頭,不過一個疑惑委屈,一個淡漠自然。


    輕咳一聲,沈清歡環顧了四周,見都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便繼續陳述,


    “兇手就是用這個東西,勒住了死者的脖子,因為是女子力氣不足,為了加強力度,雙手應該纏住了衣帶,就像這樣。”


    話音剛落,沈清歡便把衣帶兩端纏在自己手上,使勁拉了拉,微翹了嘴角,瞥了一眼身體微頓的春榮,眼神裏透著了然。


    沈清歡蹲下身,背對著官淯,眼睛直直地看向春榮,語氣冷冽,“我說過,既然做了,就別想著逃。”


    春榮望著沈清歡看著自己的清冷眸子,渾身抖了抖,慌忙移開視線,剛想繼續喊冤,卻被沈清歡出聲打斷,


    “請大人把準備的東西拿上來。”


    官淯微點頭,一個侍衛便端上來一盆清澈如水一般的液體,空氣微漾,散發著醉人的香氣,竟然是酒。


    沈清歡叫官淯準備烈酒時,他便很是疑惑,不知這東西和查案有什麽關聯,但對方隻是微笑不語,讓他靜觀其變,礙於身份,官淯也不好過分追問。


    南無月微眯了眼,神色不明地看向沈清歡,眼睛裏同樣一閃而過一絲疑惑。


    “侵染的布如果大力摩擦必會有殘留。”說完,便迴轉身麵對官淯,張開自己的手指,手掌之上赫然留著幾道深淺不一的青色痕跡。


    官淯微微點頭,眼神看向跪在大堂上的青黛和春榮二人,便立即有侍衛意會,上前檢查了兩人的手掌,並未發現任何痕跡。


    官淯看著搖頭的侍衛,表情微頓,看向沈清歡,語氣有些小心翼翼,


    “神女,痕跡可能已經被兇手洗掉了,這…”


    “無妨。”


    沈清歡隨即讓侍從打來一盆清水,也把手上的痕跡洗掉,微側頭,看見春榮正看向自己,眼裏隱隱透著得意,再看向官淯時,她又換上了楚楚可憐的模樣。


    沈清歡見狀,心中冷哼一聲,好戲才剛剛開始。


    南無月看著神態依舊自若的沈清歡,有微弱的光順著高啄的簷牙泄進來,少女的身姿罩在朱甍的陰影裏,但渾身透露的誌在必得竟明亮地竟讓人移不開眼。


    沈清歡招了招手讓侍衛把那盆烈酒端到了自己麵前,把剛才已經洗淨的雙手放進了那盆烈酒中,隨即又讓侍衛把春榮和青黛帶上來和她做了同樣的動作。


    在場的人見狀一個個都神色不明,麵麵相覷,不知少女這個做法是什麽意思。


    拿出沾了酒的雙手,沈清歡神色淡然,語氣平靜,


    “為了讓衣物顯色,織布局會用一種特殊的材料,沾上後看似能清洗幹淨,其實不然。”


    因為它是顯色的有機化合物,一般都是油脂性的,遇酒精便會變色。腦海裏響起閨蜜陳冉溫柔的聲音。


    還記得閑暇時,自己幫陳冉這個文藝女青年印染好布料,一同去聚眾喝酒,錦溪嘲笑自己手都不洗時,陳冉柔柔替自己辯解的聲音。


    這一切仿佛還在昨天,而自己其實已經在這個異世待了整整半年多了。


    沈清歡感覺有人正定定地看著自己,眨了眨眼,收迴走神的意識,抬眼時,便撞進南無月深邃的眼眸中,如黑色的旋渦讓自己無所遁形。沈清歡忙移開眼,看見大家都目光炯炯的盯著自己,輕咳一聲,穩了穩心神,緩緩走到春榮旁邊,


    “你知道這種染料遇酒會變成什麽樣嗎?”聲音清晰沉靜,在春榮聽來卻如鬼魅。


    “會變成黑色。”沈清歡語氣微頓,聲音變得狠厲而決絕,


    “就像這樣!”


    抬手突然抓起春榮剛浸泡了酒精的手,掌心向上,幾道明顯的黑色印記赫然出現在手掌之上,眾人一片嘩然。


    沈清歡冷冷看著渾身顫抖的春榮,放開她的手,緩緩張開自己的手掌,上麵的痕跡和春榮的一模一樣。反觀青黛,手上卻潔淨如初,誰是兇手如今一目了然。


    春榮目光呆愣,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手掌上的黑色痕跡,頹然地跌坐在地上。


    堂廳一片沉寂,仿佛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察覺。


    頓了片刻,響起官淯敬佩顫抖的聲音,


    “神女聖明!”


    青黛緩緩抬起頭,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沈清歡,少女背光而立,白玉珠花點點華光,眉目灼灼,麵容清秀卻在此刻閃著一抹化不開的絕色。淡藍的錦繡紗衣迎風揚起,如一隻振翅的蝶。


    ------題外話------


    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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