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睡到自然醒的沈清歡突然覺得自己已經迴到了現代,畢竟每天早上武娘魔音般的摧殘,已經在這一個月的日子裏成為了生物鍾一般的存在。


    望向窗外日高三丈的陽光,沈清歡無奈的發現自己依舊躺在破舊不堪的房子裏,緩緩起身,推開搖搖欲墜的門,抬頭便看見武娘在院裏來來迴迴,急急忙忙地收拾東西,那活躍靈動的龐大身軀讓她著實呆愣了一會,思緒已百轉千迴。


    這難道是武娘所說的發財路子出了問題,這是妥妥跑路的節奏啊。


    沈清歡正在準備叫住武娘詢問一番,一位女子突然毫無預兆地從天而降,一瞬便落到了她的麵前,血色紅衣、顏如舜華。


    “我是青黛”


    “啊…我是沈清歡”剛說出口,沈清歡便愣住了,完了,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看來習慣新名字不是想象中那麽容易,急忙抬頭,言語急切而尷尬,


    “不是,其實我叫半…”正想糾正錯誤,卻見女子酷酷地轉身,一個輕點地,便已離自己幾十米開外。


    “…夏”


    不遠處的武娘見沈清歡愣神的樣子,上前拍了她一掌,抬手攏了攏抱在懷裏的金銀細軟,連聲催促道,


    “楞在這幹嘛,還不去收拾東西,還得趕路呢”


    —


    此刻,從未坐過馬車的沈清歡正環顧著裝潢精美的內飾嘖嘖稱奇,絲綢裝裹,雕花的窗牖被淡紫色縐紗遮擋,鋪墊的軟墊厚實又細軟,麵前的矮桌鑲著美玉,低調而奢華。


    不假思索,沈清歡下一刻便得出了結論,這絕b是有錢人,瞥了一眼武娘抑製不住的興奮神色,漸漸放下了心,看起來不像是被迫的,倒像是被接去享福的。


    沈清歡最好奇的是坐在馬車外暫時充當馬夫的冰山美人,但無論她問什麽問題,美人都不迴答。


    當自己不死心地繼續追問時,武娘便抬手“啪”地給自己脆弱的後腦勺來了個致命的一擊,然後誠惶誠恐地對美人道歉,生怕得罪了貴人一般,沈清歡隻得硬生生地克製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不再發問。


    至此,除了知道美人叫青黛後,沈清歡便如木偶一般被牽著走了,而青黛除了清早那短暫的自我介紹後,便再也沒正眼看過自己。


    沈清歡目光炯炯得盯著印在門簾上風姿綽約的美人背影,生長在人人平等的社會主義時代,對美的事物一直抱著單純欣賞的心情,和閨蜜們也常常喝著小酒,磕著瓜子聊著哪裏看到的帥哥美女。


    如今,看著對青黛局促且恭敬的武娘,沈清歡暗歎,此生怕是知己再難求啊。


    經過幾天的相處,沈清歡發現青黛不是裝的,是真的高冷,骨子裏還透幾絲煞氣。


    雖然依然沒有搭上一句話,但沈清歡卻發現了青黛不同尋常的特權。


    前幾日剛出南梁國,途徑尚燕國國境時,聽說是國殤日,這兩個月城都加強了警戒,但當青黛拿出鑲著玉石、有著精美雕花的腰牌時,城樓守衛即時恭敬放行。


    沈清歡悄悄瞥一眼腰牌,上麵赫然寫著碧落閣三個字。


    終於趁著一天青黛外出辦事,沈清歡便向武娘問起了碧落閣。


    “碧落閣啊,那是一個神秘的存在,十幾年前突然崛起,如今它傲立於大陸三國之外,不受任何一個國家的管束,但卻知天下事,曉天下人。隻要付出合理的代價,便可得所想之物,找所念之人。”


    武娘微頓,神色向往,語氣恭敬而遺憾,“世人都知碧落閣的閣主名叫?無月,卻無人知其來處,更隻有極少的人能目睹他的真容,但傳說閣主驚為天人,不可褻瀆…”


    沈清歡看著眼睛裏冒著淫淫火光的武娘,抽了抽嘴角,抬手支著自己的下巴,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看來這碧落閣很有名啊”


    “咳…屁話!不過以前那不叫碧落閣,好像叫東方什麽,哎,說了你也不知道,不過,我年輕的時候,還在那裏幹活,那樓閣,那景色,嘖嘖嘖,一晃眼已過了十年,不知現在又是啥模樣。那時候…”


    沈清歡扯著衣袍悄悄往後退了退,防止被唾沫淹沒。


    武娘越說越起勁,講著她年輕的時候多麽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迷倒了一大片,從馬夫到廚房夥計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沈清歡神色淡淡,應付地點著頭,陪著笑臉。


    今日青黛不在,武娘少了那份恭敬不語的模樣,咋唿的性格終於找到了宣泄口,趁著沈清歡詢問碧落閣的事,便毫不避諱,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那麽好的地方,武娘你又為何離開?”沈清歡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卻悄悄抬眼打量起武娘的神色。


    “還不是因為你…”忿忿得迴頭,正好撞進了沈清歡明亮的眼睛裏,武娘被噎得咳嗽了一聲,眼神飄忽不定,端起桌前的茶杯猛灌了一口,神色有些別扭。


    沈清歡見狀,立馬上前,狗腿地幫武娘把茶水盛滿,


    “我嗎?跟我有什麽關係?”


    “我胡說的你也信,別煩我,邊兒去。”武娘做勢蹬了蹬腿,看向窗外,不再出聲。


    看著武娘一副雷打不動,誓不開口的架勢,沈清歡撇了撇嘴,獨自靠著軟墊,思緒翻飛。


    碧落閣要接迴的人果然是自己,武娘恐怕也隻是照顧自己的奴仆,而青黛那孤傲清高的性格,價值不菲的豔服,在碧落閣的地位也一定不低。


    那自己又是什麽身份呢,望著窗外春和景明的湖光山色,沈清歡皺了皺眉頭,雖然自己占據了原主的身體,但對原主的記憶卻一無所知,和武娘相處的一周時間裏,自己的隨性而為卻沒引來她的詢問,原主和她相處十年,武娘不可能沒發現自己性情的不對勁。


    沈清歡抬頭看著不知何時又開始嗑瓜子的武娘,若有所思,無論派武娘照顧自己的是誰,如今對自己變化的熟視無睹卻不見得是一件好事,那隻能說明原主本尊並沒有真心相待之人,無人在意當然便對自己突然的變化無所謂。


    就像誰會在意一隻養肥待宰的豬性格是活潑還是文靜,有肉就好了,呸,這比喻不好,沈清歡握了握拳頭,甩開心裏不詳的預感,深深吐了一口氣,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時候到了自見分曉,事到如今又何必先給自己找不安。


    —


    尚燕國兩月國殤期已過大半,滿宮素白。


    鳳棲宮內,皇後蕭氏正襟危坐於軟塌之上,清素衣衫,銀色發簪,襯著肌膚勝雪的麵龐更加蒼白,表情更是黯然神傷。


    袁太醫白發蒼顏,作為太醫首府已服侍過兩代君王。


    此刻他正跪與皇後旁側,屏息凝神,為其診脈。


    片刻,老太醫退跪一步,俯趴於地,聲音微顫卻高亢,“恭喜皇後,這是喜脈。”


    皇後神情微頓,眼神晦暗不明,隨即卻輕聲抽噎起來,悲不自勝道,


    “感謝上蒼,先皇離世,本想追隨而去,如今卻有了先皇唯一的血脈,也算有了個活下去的念想。”


    老太醫連忙磕頭,身體微微顫抖,但言語卻巴巴劫劫,“娘娘請不要過度憂思,如今腹中已育有先帝遺腹子,請務必珍重鳳體。”


    皇後提袖輕拭眼角,微微點頭,抬了抬手,侍女便立即上前輕扶皇後起身。


    素白裙角微動,一雙鎏金雲絲繡鞋赫然閃過一道豔色,滿目素白沉重之下,鞋麵上五彩蝴蝶翩飛,絢爛粲然。


    老太醫身體微僵,忙移開視線,恭敬告退。


    —


    另一邊,白天趕路,夜晚就近客棧休息的沈清歡一行人,在經過一個月的長途跋涉,沿著南梁國的邊境,終於到達了南梁國和襄涼國交界地,也是碧落閣的所在之處—誣邪山。


    隨著目的地的臨近,武娘越發的興奮,靠著武娘那不停歇的嘴,沈清歡也對這座誣邪山越發了解。


    誣邪山,顧名思義山川景色無匹,卻也透著些許邪性。


    穿過一片山林,沈清歡便被這水天一色的美景深深的震撼了,山明水秀、奇花異草,沒有半分雕琢,卻也每一處都透露著大自然的別具匠心。


    幾個時辰後,隨著路途的不斷深入,沈清歡漸漸感覺到一絲涼意,輕輕撩開縐紗,隻見窗外霧氣逐漸彌漫,慢慢的竟看不見任何的景色,也聽不到鳥兒的百囀千聲。


    突然,一道黑影從窗前掠過,沈清歡嚇得低叫一聲,似乎感覺到一絲涼意拂過自己執簾的指尖,她猛地放下了簾子,撫了撫渾身起的雞皮疙瘩。


    武娘本在昏昏欲睡,因為沈清歡的一聲低吼猛地驚醒了過來,正好發現身旁少女想要再次掀起簾子,一窺究竟的動作,想也沒想,一個巴掌便扇向了她的後腦勺,


    “臭丫頭你是要作死啊,這裏邪門的很,小心把你魂給勾走。”


    伴著腦後火辣的疼痛,沈清歡默默地放下了躁動的手,表情憤慨而委屈,內心實則無數隻草泥馬奔騰而過。


    入山時,還是晨光熹微,即將到達碧落閣時卻已暮色蒼茫。沿著依崖而建的棧道,右邊是陡峭的崖壁,左邊是萬丈懸崖。


    沈清歡望著絕壁奇峰不禁打了個寒顫,連忙收迴視線,迴頭看見武娘鄙夷得看著自己,“膽小如鼠”


    沈清歡默默翻了個白眼,隨即,她又不死心地掀開馬車的門簾。


    越過青黛的楊柳細腰,前方不遠的山巒處,明光爍亮,布滿整片山林。


    沈清歡睜大雙眼,驚得合不攏嘴。她以為的誣邪山隻是一座山峰,沒想到是一片群山,她以為的碧落閣隻是幾個樓閣,沒想到卻大如城池。


    “貧窮限製了我的想象”沈清歡咽了口唾液,喃喃道。


    “我帶你來長長見識。”武娘大如洪鍾的聲音在沈清歡耳邊炸開,嚇得沈清歡差點從馬車上滾下去,她穩了穩身形,默默地撫了撫自己經過兩個月洗禮,現在已變得牛b轟轟的小心髒。


    沈清歡三人沒有直接穿過群星密布般的光亮城鎮,而是沿著光影邊緣的小路直接往山頂駛去。穿過一片茂密竹林,眼前豁然開朗。


    參天古木中,林立著一百多座殿堂閣樓和亭台橋榭,它們被朦朦地籠罩在一片光華中,無數盞燈籠如絢爛的星光,皓月千裏。


    沈清歡帶著不安與驚奇和武娘下了馬車,有三個嫋嫋婷婷的女子便走來幫忙拿著行李。


    青黛在馬車停下後便不知所蹤,肯定去給他的主子打報告去了,沈清歡心裏想著,也越發對這位神秘的閣主好奇起來。


    一位領頭的白衣女子上前接過沈清歡的包裹,柔柔得說道,“請兩位跟我來”


    帶著劉姥姥進大觀園的心態,沈清歡和武娘被領到了一個精致的院落,僅有兩間房,房內卻布置得簡潔大方。


    沈清歡心裏暗喜,這比之前的茅草屋強多了,和武娘打了招唿,放好行李,沈清歡呈大字仰麵躺在寬大柔軟的床上,深唿一口氣,未來不可知,但可期。


    —


    鶴過蒼穹,霧閣雲窗。


    一聲清朗的音線劃破寂靜,


    “她已不識你了?”


    “是,自稱是沈清歡。”


    青黛跪與案桌旁,恭敬地迴答,不敢抬頭看跪坐於桌後謫仙般的男子。


    窗欞外傳來潺潺的水流聲,拿著白玉壺的手指如玉般純瑩,霞姿月韻。幾片茶葉在杯中舒展,旋轉,再升再沉,相映交輝。


    “沈清歡”


    聲音清冷澄淨,如戀人低吟,卻神緒無波,男子靜靜地看著玉杯裏的芽影水光,茶沉杯底,眸色漸深。


    響起一陣細小的衣袍摩擦的聲音,下一刻,青茶卻被無情地倒入一旁的綠蘿中。


    “茶涼了,去換一壺”


    “是”


    ------題外話------


    雷打不動,每日一更,歡迎閱讀,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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