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別氣了,隻是村子倒塌,又沒有人員傷亡,再建就是了。”帕洛斯習以為常的哄起克萊特。


    但這次克萊特低著頭沉默。


    這次與其他時候不同。


    如果平時那些小打小鬧克萊特能夠一笑而過的話,這次不行了。


    他不可能替別人來原諒帕洛斯。


    迴憶起之前看到的景象,莫爾為他們介紹的那座白色的祭台已經倒塌,偶然能見到的白色石頭倒在汙濁暗紅的水裏麵,染成奇怪的顏色。


    這可是大忌。


    違背了冒險家的規矩,按理來說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克萊特幾乎能想象的到,莫爾和那些村民憤怒的樣子,設想一下,如果他家鄉的祭祀被人侮辱的話,他可能比這還要憤怒。


    “……”克萊特沒有說話,隻是蹭的站了起來,神色有些冷峻的一瘸一拐,從帕洛斯身邊經過。


    “我要開始寫冒險日記了。”


    帕洛斯一頭霧水的看著他怪異的舉動,但見到克萊特已經開始動筆,自然想到他是還沒消氣。


    微微在心底歎了口氣。


    讓他冷靜一下也好,帕洛斯在心底想到。


    但是接連幾次的刻意而為也惹火了帕洛斯。


    “我要整理培養成功的種子。”


    “規劃未來的航向。”


    “整理種子的資料。”


    見到克萊特獨腿跳在小飛船裏跳來跳去,帕洛斯實在是看不下去:“我幫你弄。”


    “不用了,我……”克萊特還是那一套,下意識拒絕。


    “我來!”帕洛斯聲音突然放大,冷下臉一把奪過克萊特手裏的資料。


    克萊特被這突然的爆發嚇了一跳,緩了幾秒,鎮靜下來後沒說什麽。


    一時間,飛船內隻有整理資料的翻頁聲。


    帕洛斯突然開口:“你是不是特別看不慣我的做法。”


    “……”克萊特神情微怔,被戳中了心事,但他更不想承認了。


    這件事因他而起,如果不是他被抓住也不會有那麽多的事。


    他受莫爾的恩情無法迴報,他被帕洛斯所救,卻開始賭氣甚至指責他。


    不,這樣不對。


    克萊特感到一陣矛盾和難受。


    他既無法指責帕洛斯,也不能代表莫爾去原諒誰。


    “你覺得以這種卑劣手段取勝,又或是拿村子作為誘餌實在是太對不起他們了。”帕洛斯轉過臉直白的質問道,抬手稍微有些用力的戳在克萊特的胸口。


    他受夠了,克萊特這麽做,已經成功的隔應到他了。


    克萊特有些抱歉,但某種意義上,他在心裏認同了帕洛斯的話,他猶豫著不知道說什麽:“我……”


    帕洛斯見到他這樣,哪裏還不明白他在想什麽,心裏立刻騰起一股怒意:“但我告訴你,在那種情況下我想救你,隻能這麽做!”


    克萊特啞口無言,因為他也無法想到更好的辦法麵對這樣的情況,他下意識的想要逃避。


    因為他沒有辦法解決任何問題。


    既無法說服自己的內心,也沒辦法緩解帕洛斯的怒氣。


    克萊特腦子裏有些混亂,下意識脫口而出:“為什麽不放棄我?”


    帕洛斯頓時感到火氣上湧:“我救了你,連一句感謝都沒有嗎!?”


    “你很想死嗎?”


    帕洛斯麵露怒容湊近質問:“你有什麽資格放棄你這條命?”


    “你已經什麽都擁有了,為什麽能夠這麽輕鬆的把這些視而不見!這些可是別人夢寐以求都得不到的珍貴之物。”


    “還有這些種子。”


    帕洛斯拿起桌上放置的種子保存箱,越說越激動,甚至像是在咆哮一樣的怒吼:“這是你的事!我有什麽義務幫你!”


    種子保存箱被帕洛斯扔到克萊特胸口。


    “嘭”的一聲悶響,聽著都肉疼。


    “嘶……”克萊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但他不敢鬆手,連忙抱緊箱子。


    帕洛斯愣了一瞬,神情有些後悔了。


    “……抱歉。”帕洛斯遲疑了片刻,墜墜不安的開口,“是我砸到你的傷了嗎……”


    說著,他伸出手想彌補一下,但被克萊特抬手輕輕擋住了。


    帕洛斯微微一愣。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啊。”克萊特抬頭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


    帕洛斯心裏一陣怪異和不安。


    “抱歉之前指責你。”


    克萊特檢查一下保存箱完好,裏麵的種子一如既往的被保護的很好,鬆了口氣,把箱子放到桌子。


    他冷靜下來,帶著抱歉笑著說道:“這不是你的責任,不該讓你承擔的,上次我隻是有些急了,才把它推給你的。”


    “不,沒關係的……”帕洛斯不喜歡看他這樣,隻覺得這樣的克萊特很奇怪。


    克萊特為什麽能這麽溫和,甚至不在意。


    剛才他可是朝克萊特扔那箱種子啊。


    平時寶貝的不得了,每天都要擦一遍,保證箱子幹幹淨淨,才肯睡覺的家夥怎麽可能不在意!?


    剛才帕洛斯甚至,都做好準備麵對克萊特的怒火呢。


    “我不該把我的責任推給你。”克萊特摸著腦袋不好意思的笑著說。


    帕洛斯當即神情冰冷下來,不高興了。


    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而且,他這是什麽意思!


    “責任,又是責任,看看你自己好嗎,你已經被這個責任推著走了四年,你快被它壓死了。”帕洛斯怒了。


    “你還記得,你,克萊特是個人嗎!?”


    帕洛斯一掌拍在桌子上,震的桌上的紙頁掉了下來,他氣的咬牙切齒:“我把你當家人,你把我當什麽!?”


    地上散落的紙張上密密麻麻書寫著文字和數據,這是四年裏,他和帕洛斯一起譜寫的。


    所有和種子有關的改良與嚐試。


    什麽有關係沒關係的,什麽義務不義務的,真要不在乎,他早就不幹了。


    克萊特僵住了:“……”


    “對不起,帕洛斯。”克萊特的笑容比哭還難看,他垂下頭忍不住咬牙。


    克萊特看向自己的雙手,布滿細密的各種傷痕,一雙看起來年輕但早已粗糙的手,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因為你是我的搭檔,我不能拖著你一起死啊。”


    克萊特迴想起中槍摔倒的那一刻,當時他滿腦子想到的都是,帕洛斯該怎麽辦。


    帕洛斯已經沒有家了,他一直想要在大城市裏生活,而不是跟著他在各種險境裏摸爬滾打。


    克萊特一直都清楚,所以他才格外感激和珍惜這個搭檔。


    他已經拖著帕洛斯被迫度過各種危險了,他不能再拖著帕洛斯把命也丟了。


    沒了能力,克萊特無法兌現諾言。


    說什麽[我會保護好你!]。


    太難了,當直麵他也無法解決的困難時,那種無力感讓人窒息。


    “對不起……現在的我護不住你了……所以我想讓你走,走的遠遠的,走到安全的地方,不用擔驚受怕的。”克萊特愧疚的看向帕洛斯,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克萊特垂眸抬手放在種子保存箱黑灰色的光滑表麵,心裏載滿了對它的期盼:“有這個,沒人會為難你,父親和母親知道後,他們會保護你的。”


    所以在那個時候,他才會把箱子交給帕洛斯,並且用全力把他推出去。


    因為那是克萊特最後一次能夠保護他了。


    帕洛斯聽完後咬牙攥緊了拳頭:“……”


    “別太自大了!”他低吼道。


    帕洛斯別過頭,低聲道:“少看不起人,我不是四年前那個隻能躲在你後麵那個隻能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我現在已經可以護住你了,你給我清醒一點!”帕洛斯恨鐵不成鋼的戳著克萊特的腦袋,痛斥他。


    “我把你背迴來的,而那些傷了你的人,我已經讓他們付出了代價。”


    帕洛斯迴憶起來隻覺得一陣後怕:“你為什麽還想著什麽都靠自己……”


    “所以,別再說犧牲自己的話了。”帕洛斯垂下頭,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我不想你死……”


    歡迎未落,帕洛斯被一個用力的擁抱打斷了。


    克萊特抱緊了他,甕聲甕氣的對他說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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