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特脫力的趴在“帕洛斯”背上,高燒讓他有些神誌不清。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但眩暈在特殊花香的包圍下似乎有了好轉。


    他們現在逐漸走出了迷霧的包圍,原本有些泛粉的花朵此時也變成了紅色。


    克萊特吃力的動了動腦袋,嘴唇微動,鬆口,紅蓮就這樣從嘴裏叼著掉了下來。


    猩紅的花瓣碎了一地。


    像極了他們一路走來,克萊特傷口留下的點點血滴。


    高燒帶來熾熱滾燙的溫度,還有五髒六腑都在發疼的脫力感,讓克萊特非常痛苦。


    他趴在“帕洛斯”漆黑冰涼的軀體上,就算是假的他也想說說話。


    “帕洛斯……對不起……”


    喉嚨微動,細碎虛弱的話語在風中消散,但恍惚間他似乎真的聽到了帕洛斯的聲音。


    [你沒什麽好說對不起的。]


    這一刻克萊特再也抑製不住糾結愧疚的情緒。


    “我……出賣了莫爾他們。”


    他甚至救不了任何人,還害的恩人和搭檔接連陷入危險。


    “差一點連你也……我誰都救不了……”


    克萊特隻覺得深深的愧疚宛如一根刺紮在心裏,一想到隻有無盡的痛苦。


    南澤星人贈予了他救命的種子。


    可他呢,迴報了什麽?


    災難。


    [……]


    帕洛斯那邊沉默了片刻。


    [所以一個人力量有限,你還有我。]


    那他就更不能留下帕洛斯一個人麵對一切了。


    克萊特掙紮起來,想下來:“帕洛斯,我不能恩將仇報……”


    也不能看你麵臨危險就這樣放任不管。


    [克萊特,我警告你安分點,乖乖迴飛船接受治療。]


    帕洛斯語氣帶上了嚴肅。


    克萊特還想辯駁,可是沙啞的喉嚨讓他忍不住幹咳起來:“咳咳……可是……”


    [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克萊特聽到帕洛斯從通訊器裏傳來的語氣有些生氣。


    [我會處理一切的,現在,睡一覺吧。]


    可現實就是帕洛斯說得對,他甚至連獨自站起來都做不到。


    “……”


    克萊特喘著粗氣,剛剛的掙紮讓他的狀態又變糟了。


    雙臂宛如灌了鉛一樣沉重,一根手指都挪不動。


    克萊特徹底動不了了,沉重的身體拖不起他的精神,任憑“帕洛斯”背著他。


    [想要得到,總是要犧牲點什麽。]


    [與其讓那個天真的家夥來做這種事,還不如讓我來。]


    最後他聽到帕洛斯的自言自語。


    帕洛斯,你想幹什麽?


    即將到達飛船時,克萊特選擇閉嘴了。


    他也知道,現在是自己恐怕幫不上任何的忙,反而會拖後腿。


    冰涼的藥劑敷在傷口上,除去剛觸碰時帶來的疼痛,隻剩下一陣清涼了,克萊特早就沒力氣說話了。


    不知怎的淚水流下來,卻因為過高的體溫變得太過滾燙,眼球被刺激的更想流淚了。


    原來生病的感覺是這樣的啊……


    好痛苦……


    瀕臨死亡的熟悉感。


    跟小時候快要餓死的感覺又不太一樣呢。


    克萊特樂觀的想到。


    “帕洛斯”沉默著為他包紮傷口,不厭其煩的拭去淚珠防止侵潤繃帶,藥劑被汙染。


    漆黑冰涼的皮膚,似乎也因為他的體溫變得溫熱了。


    克萊特眼睛微閉,虛弱的躺在床上,在半睡半醒間,低聲嚅囁:“帕洛斯,我討厭海盜……”


    “帕洛斯”不會迴應他,小空間內也沒有響起他的聲音。


    克萊特有些失望的漸漸陷入沉睡。


    “吼……!”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突然猛地一震,克萊特被驚醒,隱約聽到了一聲巨獸的怒吼。


    他稍微恢複了點精神,但還是很虛弱,擔憂的轉頭看向帕洛斯的使者分身低聲問道:“發生了什麽?”


    飛船的通訊器接收到帕洛斯發來的消息。


    那是一條定位,示意他們去接他。


    分身沒有說話,隻是動作麻利的操作係統使飛船啟動前往定位的方向。


    “讓我看看吧。”克萊特很是擔憂帕洛斯的情況,吃力的坐了起來。


    使者分身猶豫了片刻,但還是順從的調出了下方由攝像頭拍攝的畫麵。


    “這是……什麽!?”克萊特瞳孔一縮,震驚的看著使者分身展示出來的畫麵。


    …………


    飛船在一處隱秘的高地停靠,帕洛斯順利的登船了。


    此時外麵正下著暴雨,猛烈的雨水幾乎將他澆透了,但似乎也洗去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我迴來了。”


    進到艙內,帕洛斯嚇了一跳,克萊特竟然強撐著站起來等他。


    克萊特扶著櫃子強撐著,甚至都站不直,這氣喘籲籲的樣子,帕洛斯看的一陣心驚。


    他又在想什麽!?


    “你怎麽下來了!?”


    “給我躺迴去!”帕洛斯有些著急的立刻驅趕克萊特迴到床上去。


    克拉特抬起頭盯著他,神色帶著疲憊和虛弱,眼底透露著難以置信,克萊特微微抬手把係統畫麵調到他麵前。


    “你告訴我……這是怎麽迴事。”


    完全被染成血色的湖泊,全然沒有之前那副美麗的樣子。


    水麵上無數機械殘骸漂浮著,村莊被毀了大半碎木的殘渣混合著鱷魚的屍塊和猩紅的花瓣,整片湖泊看起來汙穢又糟糕。


    一旁還漂浮著一些巨大的斷尾,並不長,隻有一個尾巴尖的部分,但卻抵得上小半條鱷魚的大小了。


    帕洛斯沉著臉發出警告:“躺下,別逼我打暈你。”


    克萊特喘著粗氣,情緒有些激動的質問,他不理解:“為什麽?你把莫爾的村莊毀了!”


    帕洛斯冷靜的說:“可我殺死了所有海盜。”


    “暴露保命的秘密,想要活下去,他們別無選擇。”帕洛斯上前一步,果斷的說道。


    水汽逼近,克萊特還想辯駁,但他發現帕洛斯說的並沒有錯,倔強的沉默著撇開了頭。


    帕洛斯昂起頭,看向克萊特的目光有些失望:“我隻是替他們做出最正確的選擇,他們會感謝我的。”


    “為什麽要指責我?”


    “……”克萊特說不出話。


    這樣是不對的……


    可什麽是對的?


    克萊特有些混亂的捂著腦袋,許是生著病他不明白,也捋不清楚,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卻貼到了飛船壁上:“可是,隻要我留下大家都會沒事……”


    “我為什麽要為了他們放棄你?”帕洛斯疑惑的看過去。


    克萊特愣住了。


    帕洛斯氣笑了,突然扣住克萊特的手腕,眼睛裏卻滿是壓迫感:“你為了外人犧牲自己?”


    克萊特感到手腕傳來些許刺痛。


    “那我該怎麽辦?”


    “你要丟下我?”


    帕洛斯湊過來,目光緊盯著克萊特,凝視著他的眼睛,步步緊逼的發問。


    “沒有他們的幫助,我們也可以拿到種子,而且你甚至不會受傷。”帕洛斯語言裏有些生氣了。


    “我……”克萊特不知所措起來,但他心裏不讚同這些。


    “算了。”帕洛斯歎了口氣,打斷了他。“不為難你了。”


    “好好休息吧。”


    帕洛斯在克萊特驚訝的目光中,動作很快的對他的脖頸處紮了一針,沒多久克萊特便安靜下來軟倒在他懷裏,陷入沉睡。


    帕洛斯把他放到床上,接過使者分身遞過來的毛巾擦拭起,被雨水浸濕的頭發。


    撕裂貫穿的傷口在沼澤很容易感染,這隻是一擊抗生素,藥效很強,副作用是嗜睡。


    “善良、仁義、恩情。”帕洛斯收迴針管,坐在床邊低聲念叨著。


    “在沒有實力的情況下,這些東西,還是放棄比較好。”橘綠色花瞳的眸子移向克萊特四肢纏滿的繃帶。


    他的眼神銳利起來,滿是憤怒。


    果然被鱷魚吃掉還是便宜它們了。


    帕洛斯突然很慶幸記憶不能共享,不知道看到過程後,他當時會氣成什麽樣。


    “我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我隻知道,我要活下去。”帕洛斯自言自語的嘟囔。


    使者分身關注著飛船航向的改變,帕洛斯看向桌子上放著的,克萊特被抓前強推給他的種子保存箱。


    “你也是,給我活下去啊。”


    帕洛斯有些不滿的戳在克萊特腦袋上:“沒實現約定之前,不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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