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兩片發白的唇瓣竟顯得無比魅惑:“自然是心上人”


    顏落微微愣了下神,短短時日不見,這貨竟然有心上人了?


    轉念一想,覺得這樣也不錯,省得這人有事沒事拿她來開玩笑。


    當口應下:“好,你先瞧瞧這些玉色,你喜歡什麽樣的,先挑好,改日是打磨好了我再讓墨竹告知你”


    他抬眼看了下,選中那款上等透白的羊脂玉:“就這個吧”


    顏落瞄了眼,記在了心裏。


    卻暗道這人可真土豪,上等羊脂玉做的簪子,隻是小小的一片簪身也得上百兩,若整體參雜下來,簡潔一點的,至少幾百,再往精致了去,上千兩是非常正常的。


    來到京城以後,她是深深的發現了這個時代的人貧富區別之大。


    想當初在鄉下,五兩銀子都夠普通人家娶個媳婦,放在京城,塞牙縫都不夠。


    腦海裏不自覺就想到初遇景逸塵時,那貨高傲的說,他哪頓飯低於過十兩銀子,如今卻覺得,那貨八成還不清楚他一頓飯有多貴才是,何止十兩銀啊。


    陌幽離甩下訂金,卻仍是沒離開。


    坐在案台前邊,若有興致:“聽聞你要嫁給那傻子?”


    顏落微微擰了擰眉頭,怎麽總覺得這人話裏話外有些怪異呢。


    要不是剛剛知曉他找到了心上人,她怕是還以為他在吃醋。


    不悅的看了他一眼:“陌大宮主,你懂不懂得尊重他人?”


    “景逸塵他、這兒是有點問題,但你不覺得他很可愛嗎?”


    “人家小時候冰雪聰明,連皇上都讚歎呢,要不是遭逢意外,沒準現在江湖地位都沒你什麽事了”


    顏落替景逸塵說話,從旁人話裏話外都能聽出來,景逸塵那貨小時候是非常厲害的。


    否則世人也不會這麽遺憾了,想想啊,一個才五歲的孩子就這麽逆天了,這長大還不得翻天呀。


    當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是誰,竟然舍得對一個孩子下手。


    她這搖著頭感歎,陌幽離卻是陰陰不明。


    “嗬…這還沒嫁去王府,就拿自己當王妃了,這般護著那傻子”


    隱身在暗處的墨竹心裏那個鬱悶啊。


    主子啊主子,你把自己踩得這麽低真的有意思嗎?


    不知為毛,這陌幽離的口吻,聽著讓人非常不爽,顏落心裏頭那個鬱悶啊。


    瞥了陌幽離一眼,你自己都有心上人了,還不準我成家,這是什麽個道理。


    看他的眼神亦多了兩分不耐煩:“皇上聖旨已下,即便我現在沒嫁去王府,將來遲早會嫁去,我就護著點我家塵塵又怎麽了?礙你眼了?”


    陌幽離被懟得,很是無語。


    “你就那麽喜歡他?”他又道。


    顏落白了他一眼,將棉布從手上拿下,沾了些水擦洗了一下傷口,再剪下一小塊橫布綁在手指上。


    呢喃道:“喜歡?嗯,當然喜歡,他長那麽帥”


    再抬眼看了陌幽離一眼:“哪像你呀,整天帶著個麵具,也不知道這麵具下生著張多醜的臉,讓你這般沒自信”


    什麽叫做心塞,陌幽離被自己給塞到了。


    暗惱這女人八成在穿越前怕也是個隻會追星的花癡貨才是。


    心心念念著陌離,也是陌離的偶像包袱吧。


    景逸塵那張臉是帥,但這女人不知道那是個傻子嗎?


    還有衛錦軒,聽墨竹說她看到衛錦軒那張臉竟然走不動路,還差點被衛錦軒的馬給搌到。


    想想就讓他心裏十分不爽,甚至讓他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眼光。


    這個女人當真值得他在意?


    有時候迴過神,他都不知道何時把她給放入眼裏的。


    “你難道忘記你的承諾?”他沙沙的嗓音暗沉下來。


    顏落挑眉,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麽。


    先前在鄉下發生的那些事,她雖然是說過以身相許什麽的,但她並沒當真。


    她亦不認為陌幽離會當真,頂多就是無聊時拿她揶揄罷了。


    況且他對自己不也是有所求麽。


    想到棲鳳閣,顏落心裏頭有些虛,她這信誓旦旦說幫他的忙,結果卻因為和顏昌明置氣一怒之下離開了將軍府。


    這以後,怕是也沒機會去查了。


    垂下頭不敢再看他,猶豫許久才道:“那個,其實棲鳳閣你進不進去都無所謂了,我已經得到確切消息,鳳言她的確是死了,所以你的預感有誤”


    “那、反正你要找的人是她,她又已經不在人世,那你進棲鳳閣似乎也沒什麽意義嘛”


    顏落小心翼翼的說著。


    陌幽離言語更冷:“你知道本宮指的不是這個”


    顏落:“…”


    那還能是哪個,她眨巴著雙眼,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


    對上他雙眼的冷色,才黯然道:“你、不會還惦記著以身相許那事吧?”


    見他沉默,顏落內心都想罵娘了。


    “喂,陌幽離,不帶這麽坑人的,你說你都有心上人了,還要區區一個我做什麽?”


    她有些急了,生怕這人和她扛上。


    從櫃台裏走到外麵,站到他身邊,蔫下嗓子用細小的聲音在他耳邊道。


    “那啥…陌幽離,你娘沒告訴過你,做人不能三心二意嗎?”


    “咱兩是那個過…但是,都是在各自不情願的狀態下發生的,是沒有感情的”


    “再者,你現在有了心上人,自然是要娶她為妻的,如此,我於你來說,應該就是個多餘的了吧”


    她這腦洞大開,想著,連忙拉開了與他之間的距離。


    一臉謹慎:“再者,我告訴你啊,男人得有擔當,必須得專一,娶了妻就莫想著那些有的沒的了”


    “我想,我於你而言,不過也就是我睡了你,然後讓你這高高在上的大宮主覺得心裏不爽罷了”


    “其實,比起性命,這點事那都不是事,你就別糾結這個了”


    “你自己不是也說過,那晚的事,也相當於我救了你一命嘛,如此,咱兩個就當扯平了多好”


    他看著她,瞧謹慎的樣子,自言自語的猜測,真不知道這女人腦子是不是水做的。


    明眸一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打趣道:“你難道不知道,男人可以三妻四妾?”


    這句話,可是讓顏落萬分反感。


    “陌幽離,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你說你…”


    顏落無語,她深知這個朝代的人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女人在他們心眼裏是沒什麽地位的。


    不過,她可沒興趣給人當妾。


    再看他這張欠扁的臉,顏落也懶得同他爭論了。


    坐迴到自己的凳子上:“得了,隨你愛娶幾個就幾個,反正呢,我與我家塵塵的婚事是板上訂釘了,那些坑爹的往事,你放得下心裏這口氣也好,放不下也罷”


    “這都改變不了什麽,我知道你在江湖上地位崇高,但你也沒能力去推翻聖旨”


    “至於我就更不用說了,我隻是一介弱女子,根本沒能力與皇室抗橫”


    言下之意,想要我給你做妾,沒門。


    陌幽離唇角微彎,內心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想到景逸塵,他突然發現自己是不是有點入戲太深,使得他自己都快要精分了。


    明明一切都在他的謀劃中,打從顏落一進京城,落水的意外,也不過就是為了讓顏落在皇上麵前刷一下存在感。


    這樣,就算顏如玉和宋寧安沒出那些事,推翻與顏如玉的聖旨賜婚也多了一分把握。


    皇上極其寵他,這些他都知道。


    所以,他敢肯定,隻要他稍微撒下潑,打下滾,再加上顏落救他性命這事,即便他腦子有問題。


    他想要來這個女人也多了幾層把握。


    至於後來公主府發生的事,那簡直再好不過,順理成章的,將原先那紙聖旨推翻不說,還名正言順的定下了顏落。


    明明一切水到渠成,他現在這是在精分個什麽勁。


    陌幽離自己想想都覺得好笑。


    隱去眸角那一絲笑意,看了她一眼,叮囑道:“未發生之事,一切言之過早”


    “本宮定的下簪子,記得打磨精致些”


    丟下這句話,陌幽離甩著輕盈的長袖離開。


    這祖宗一走,顏落這顆心都鬆了不少。


    殷掌櫃抹著冷汗,顏落他見下不過三麵,卻發現這小公子太不簡單了。


    “你沒發現,剛才那位客人煞氣好重嗎?”殷掌櫃看著陌幽離遠去的背影唏噓道。


    顏落眨了眨雙眼:“呃,有、有嗎?”


    殷掌櫃連連點頭:“太嚇人了,大白天的帶著個麵具,那周身的氣息,更是冷到不行,我這身上還冒著冷汗呢”


    “幸好他沒讓我去陪他挑選玉品”


    顏落瞥了殷掌櫃一眼,看他發白的唇角不像是裝的,而且,先前還有不少客人的鋪子裏,因為陌幽離的存在,似乎都變得空蕩了起來。


    想來,是那人陰氣太重,她記得以前見著陌幽離的時候,她也每每能嚇個半死。


    拍了拍掌櫃的肩頭,把陌幽離留下的訂金銀票交到掌櫃手裏:“想多了,他隻是來購置玉簪的,諾,這是訂金”


    掌櫃抬眼一看,整整五百兩,感歎道:“出手倒是拖挺大方,就是知上煞氣重了些”


    顏落跟著附和:“嗯,興許人家是跑江湖的吧”


    她隨口一說,掌櫃卻越發的忐忑起來:“你這一說,我還真想起江湖上有這麽一號人物”


    掌櫃瞄了眼四周,才小聲細細的在顏落耳邊說起來。


    “你知道月影宮嗎?”


    “還別說,剛才那人的行風,還真像那什麽月影宮宮主”


    “聽人說,他就是一身紅衣,一張鬼麵,懷裏還會抱著一隻小狐狸”


    “人家說那人想要取人性命,隻是彈指間的事,是以,一般人根本不敢惹他”


    “加上月影宮也就是收集情報,懲惡揚善,還有,他們手中拿捏著許多官宦人家的把柄,甚至連皇室的把柄都有,加上月影宮勢力之大,武藝之高,是以,皇室也不敢輕易動他”


    ……


    掌櫃跟顏落說了許多月影宮的事,聽得顏落都有些打瞌睡了。


    掌櫃的說著,又搖搖頭:“剛才那人興許也隻是與他有些像,畢竟,那種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走路都是用飛的吧”


    掌櫃的猜測著:“而且他手裏也沒有靈狐”


    顏落打著哈哈,安慰道:“嗯,這天下穿紅衣的人多了去,怎會那麽巧”


    心裏都要笑噴了,她從來就知道陌幽在世人眼中很神。


    再看掌櫃的那一臉謹慎,還有那句什麽走路都是用飛的,簡直要笑死她了。


    如果給殷掌櫃知道,這剛才那人就是陌幽離,而且自己與他還淵源不淺,這掌櫃的是不是要嚇暈了。


    掌櫃的摸了摸手中的銀票,又叮囑著顏落:“既然那人指定讓你打造,你可得上些心,那些江湖人物都脾氣古怪,如果打造出來的玉品沒能讓他滿意,怕是會有麻煩”


    顏落點點頭:“我知道,你放心吧”


    飯後,她還真就拿著筆在紙上細細的描繪起花樣來。


    要說,這鋪子裏的玉品缺失價值不菲,但這些個花樣,著實不怎麽樣。


    隻是顏落也極少接觸這一塊,初來詐到的,那尊玉觀音還是免強做出來的。


    前世她對古人的簪子,也沒什麽研究。


    這會讓她打造簪子,還真是有點難度。


    腦子轉悠著,想了許多。


    一直在想著,陌幽離那種脾氣古怪的人,會喜歡什麽樣的花樣。


    不對,應該說他會喜歡什麽樣的人,然後又是什麽樣的女子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那能入他眼的女子,又會喜歡什麽風格的簪子。


    不然這事沒辦好,錢要泡湯不說,還會惹上麻煩,她隻有多上點心了。


    近傍晚的時候,殷天擎和上官雲來了趟鋪子裏。


    瞧見顏落還在紙上畫著,殷天擎關心道。


    “丫頭,這麽晚了,怎麽還未迴去?”


    顏落放下筆,那張紙上,各種簪子樣圖有許多。


    “哎,今天接了一筆生意,怕人家不滿意,所以有點糾結”


    殷天擎笑道:“好了,這些事情明天再做打算,你還沒用晚膳吧,走吧,一起”


    上官雲那裏對接好帳,也款款走過來。


    明顯,現在的上官雲,臉上的笑容是越發的光彩。


    雖然不知道他二人發展到哪一步,顏落內心還是欣慰的。


    “不了義父,桃花在家裏做好了飯菜,我一會迴去吃就行,你得空的時候,多陪陪雲姨”


    上官雲被她的話揶揄得很不好意思。


    “落兒就不要拒絕你義父一翻好意了,一起吧”上官雲也邀請道。


    顏落抿了抿唇角,看了他二人一眼。


    她不是不願意與義父一起吃,隻是義父這久久沒迴京,好不容易迴來了,與雲姨兩人正是好培養感情的時候。


    她那麽大一活人杵在他們身邊,真是頭發沒剔光也覺得亮堂堂。


    “傻丫頭,別糾結了,一頓飯而已,費不了你義父幾個錢”殷天擎催促道。


    顏落心裏那個汗,大至是她在鄉下掰著手指頭數銀子數慣了。


    所以在義父心裏,她永遠都是個摳門的丫頭無疑。


    人家這麽熱情邀請,她要是再拒絕,可就不知好歹了。


    把桌麵收拾好,顏落洗了下手,便與他們一道出了門。


    菜桌上,秦英點的都是她愛吃的菜,顏落心裏頭暖暖的,主動給他和上官雲夾了些菜才自己動筷子。


    殷天擎猶豫了會,還是開了口:“丫頭,聽聞聖上下旨將你賜給了景逸塵?”


    顏落吞下口中的飯菜,點點頭:“這事我也是從別人口裏聽說的,那日離開將軍府的時候,的確是有公公前來下旨,應該是假不了”


    殷天擎又道:“那你有什麽打算?”


    說到這個,顏落內心也是萬分無耐。


    扒下幾口飯菜,猶豫了一下才道:“這個,還真是沒有打算”


    “聖旨賜婚,一般人根本毀不了吧”


    “如此,除了接受,我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顏落想到這事就腦子疼。


    殷天擎一邊吃著飯,心裏頭也不是滋味。


    “你對那景逸塵可有感覺?”


    顏落抬眸瞄了眼殷天擎,不覺失笑:“這個…”


    “那個萌貨,好看則已,雖然也很可愛…但是他在我心裏就跟個孩子似的,能生出什麽感情哪…”


    “我也是很納悶,那景逸塵愛鬧便算了,皇上怎的也反這事當兒戲一般…哎”


    顏落長歎著氣。


    殷天擎對她做了個打止的動作:“丫頭切記,這裏是皇城,不論任何事,切記勿輕易議論皇上是非”


    顏落眨巴著雙眼,連連點頭:“嗯,知道了”


    殷天擎沉默了片許,才道:“以你的聰明才智,嫁給景逸塵著實是可惜了”


    “隻是,猶此,也未償不是件好事”


    殷天擎語重心長:“他雖然腦子…不怎麽樣,但是待你去是不錯的,在鄉下的時候我便看了出來”


    “而且,永安王在皇上心裏很重要,加上皇上很疼他這個侄子,你若真嫁過去,倒是不會受什麽委屈”


    “唯獨不好的是,你這一輩子都得與一個智力如孩童的人生活,這、怕是一輩子都不好過呀”


    殷天擎也十分不明白,這皇上怎麽就能依了景逸塵的無理取鬧呢。


    說到這,上官雲連忙去把廂房的門從裏頭栓死了,生怕隔牆有耳。


    顏落這一整天下來,心裏倒是平靜了許多。


    “哎,可能、都是命吧”


    顏落感歎道:“原本,我這輩子也沒考慮過嫁人的事,一樁樁,一件件,把我推到今天這個地步”


    “但是比起宋寧安那個卑鄙小人,我倒是覺得,嫁給景逸塵或許更好”


    “至少小萌貨他沒那麽多心眼”


    “不像宋寧安,完就是個虛偽的賊貨”


    說到宋寧安,顏落心裏頭就氣得慌,對殷天擎道。


    “義父,你記得我在鄉下中過的毒嗎?還有你離開後,我與小翠她們出現過意外,差點沒命”


    “原來,這一切都是宋寧安在背後搗鬼,隻因為他不想娶我,又不想做出毀婚這種事來”


    “宋寧安為了自己的名聲,卻在背後加害於我,簡直…就是小人造作”


    “要不是擔心他繼續在暗中使拌子,我也不會急著迴京”


    說到這些,顏落心裏就非常鬱悶,大好的心情都毀去了一半。


    雖然如今宋寧安名聲受損,也難消她心頭之氣。


    如果不迴京,事情就不會弄到今天這個地步,她隻需要在鄉下種她的田,賺她的銀子便好。


    現在莫名其妙的,就被蓋上景逸塵的烙印,真是想想就十分鬱悶。


    殷天擎聽著,眸色漸冷:“我聽小翠說過你們遇險,卻沒想害你之人竟是宋寧安?”


    這些,他懷疑過,隻是一直沒有時間去證實。


    顏落點點頭,歎了口氣:“好在那人也得到他該有的報應,如今鬧出那樣的醜聞,仕途勢必受阻,怕是稍好點的女子,都不願意嫁他為妻了吧”


    這點還是讓她心裏頭挺舒服的。


    殷天擎卻是下意識的聯想到另一件事:“聽說皇上不隻把你賜給景逸塵,還讓顏如玉進府做妾?”


    顏落點點頭:“傳言好像是這麽迴事”


    上官雲也是一臉鬱悶:“都說天子的心思難揣測,還真是一點不假,這顏如玉都失身於宋寧安了,皇上為何還要將她賜給景逸塵為妾?”


    “沒道理堂堂永安王府需要接納一個不潔的女子啊”


    這個,顏落也是想不通的。


    要她來說,既然失了身還能進府做妾,倒不如不要扁她下位,那自己也不置於被卷入這場紛爭了。


    要是皇帝的心思,又有幾個人能懂呢。


    殷天擎有些心疼顏落:“若它日你勢必要嫁景逸塵為妻,那麽,那個顏如玉,你可得小心著些”


    顏落愣了一下。


    義父那麽在乎鳳言,怎麽就半點不在乎她的女兒呢。


    反倒對自己這般上心,雖然背後的真相是她才是鳳言的女兒。


    她甚至覺得,義父是不是無法接受鳳言與顏昌明生兒育女的事實,所以一並討厭起顏如玉。


    那要是這樣,它日義父知道真相,是不是也會討厭自己。


    顏落心裏沒譜。


    她不想失去這個待她如父的男人,猶豫了一下,看了眼上官雲,最終還是沒開口。


    她其實很想問他,是不是心裏對鳳言有恨,所以才討厭顏如玉的。


    但又怕提起鳳言會傷著上官雲,想想又覺得沒必要了。


    義父待她的情感不是虛的,她就應該要知足,反正她也沒想過要迴到本該屬於她的位置上,如果她不提起,這個秘密,興許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


    如此,她還有什麽好糾結的呢。


    “放心吧義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脾氣,一般人根本欺負不了我嘛”她笑了笑。


    殷天擎沉下眉,仍是很擔心,突然開口道。


    “丫頭,那人還有沒有和你聯絡?”


    顏落愣了下神:“嗯?”


    “你是說姓陌的?”顏落反應過來。


    義父沒說陌幽離名字,大至是怕雲姨擔心,顏落心裏了然,也沒有指名道姓。


    想了下才道:“偶爾會有點,義父你問這個做甚?”


    殷天擎精明的雙眼閃過一絲算計。


    “我是覺得,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嫁給景逸塵,想擺脫這紙婚約,或許,那人可以幫你”


    顏落眼皮跳了一下:“他、能怎麽幫我?”


    “丫頭,你要相信義父,男人的直覺,總不會有錯的”


    “雖然我不知道你身上有什麽讓那人著迷的地方,但是可以肯定,他對你與對常人,是不一樣的”


    “甚至,對你有幾分上心”殷天擎分析著。


    “我聽小翠說過,你們遇險那次,就是他拚命相救,甚至不顧自己毒發也強行運功救下你”


    “一個男人,若是為了一個女子可以連性命都不顧,我想,這已經不隻是看在眼裏,更多的是放在心裏了”


    “所以,如果你對他也有那麽一點感覺,你不妨去與他說說,沒準,他會有法子”殷天擎提議道。


    顏落著在耳裏,連忙扒下幾口飯以掩飾尷尬。


    那人都有心上人了,哪裏還會記得她呀。


    就算是記得,怕也是氣不過自己強了他那點事吧。


    要說放在心裏…


    說真的,陌幽離那人給她的感覺很迷糊,有時候她也覺得,陌幽離似乎是在乎她的。


    有時候想想他那氣死人不償命的毒舌,又覺得他隻是從她身上找到些樂子罷了。


    至於感情,應該是沒有的。


    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一個人,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怎會看上她呢。


    雖然,前前後後他真的幫過自己很多次。


    她想,也許於他而言,隻是能力之內,順手一揮的事吧。


    顏落心裏有些複雜,莫名的,想到陌幽離,內心竟然百般不是滋味。


    想到他說要打磨玉簪送給心上人,她這心裏頭竟然還有點小酸澀。


    難不成…


    她竟在不知覺中,也在意上了他。


    顏落甩甩腦子,趕跑了這些想法,不可能,不可能。


    “好了義父,你別擔心我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這往後的事,我也不想去想這麽多,順其自然吧”


    “反正,我本就沒想過姻緣之事,於我而言,如果非要成家,嫁誰其實都一樣”


    “景逸塵也好,至少他腦子直,不會有那麽多彎彎繞繞,如你所言,嫁給他不會那麽容易受委屈嘛”


    殷天擎心疼的看了她一眼。


    上官雲坐在一旁,除了歎氣,也幫不上什麽忙。


    殷天擎讓上官雲先行迴府,自己親自送了顏落一程。


    夜幕落下,顏落住的地方又相當偏僻,他怕她遭遇危險。


    雖然顏落百般推脫,仍強不過他的固執。


    到了自家院子口,桃花迎了上來,顏落自然請他進去坐坐。


    看著狹小的院子,殷天擎滿眼心疼:“傻丫頭,跟你說過,我府上不缺住的,你為何就是不聽”


    顏落笑道:“義父,這裏比起將軍府是小了不隻一星半點,但是比咱鄉下卻大了不少”


    “而且我們人也不多,住得很安心呢”顏落俏皮的眨巴著雙眼。


    殷天擎拍了拍她肩頭:“時候不早了,你收拾一下早些歇息,要是有什麽需求,盡管和我說,不許拿我當外人”


    顏落笑著應下,目送他離開,才迴了房間。


    桃葉身上的傷口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腰背還時不時的疼著。


    顏落去看了下,沒讓她起身。


    桃葉感歎道:“小姐,還好有你,被李嬤嬤扔進禁地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是死定了”


    “那裏邊,陰森森的,我周邊,還有不少白骨,那時候,我真是魂都嚇飛了,要是再呆久一點,隻怕不被餓死痛死,也會被嚇死”


    “要不是你…我、”


    桃葉這心裏一激動,眼淚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顏落拍了拍她手心:“好了,那些事都過去了,別想了,李嬤嬤她也得到了該有的報應,再也害不到你,往後不用再怕她”


    說完,顏落忽然想到在禁地時發生的事。


    她掌著夜明珠,並沒有看到桃葉不遠處有什麽白骨啊。


    好奇的問了句:“你說,在禁地時,你身邊有白骨?”


    “那是多遠的距離?”


    桃葉愣了下,想到那一幕幕,就覺得渾身發毛,不覺間就激起一身雞蛋疙瘩。


    “就、在我身邊啊,小姐你那日沒看到嗎?”


    顏落眉頭微擰,她自認為視力是沒問題的,她也害怕白骨之類的東西,如果有看到,她不可能會沒有半點記憶才是。


    顏落有點懵,又道:“你能形容一下禁地的樣子麽?”


    桃葉以為顏落是在夜裏沒看清。


    沒多想,腦子裏想了想那日發生的事。


    她趴在地上,曾試圖掙紮起來過。


    光想著那情景,就冷汗直冒:“那裏…沒有一絲人氣,骷髏,白骨,還有烏鴉叫,那裏根本就不像一府主母所住的院子”


    “蕭條殘破到讓你感覺像是進了鬼域”


    “難怪府上人提到禁地會聞風色變”


    桃葉抱著雙手,連連搖頭:“我這輩子,都再不想見到那個地方”


    顏落卻是越聽越納悶,她在樹上觀望過棲鳳閣,並沒有桃葉說得這麽恐怖啊。


    院子裏的一切都正常,甚至還有野花。


    忽然想到閣樓上那具白骨,顏落冷不伶仃的打個寒顫。


    那裏的確有白骨無誤,但遠沒有桃葉說的這麽恐怖。


    隻是桃葉也根本沒必要騙她。


    可惜不認識什麽懂得陣法的高人。


    不然她真的很想研究一下那裏到底有什麽蹊蹺。


    “好了,你且先歇著,如今沒在將軍府,事情也不多,我也不需要人伺候,你安心養病,想吃什麽就去墨竹那裏支銀子,讓桃花去買”


    交待著桃葉一些事,顏落才帶著滿腹心事迴了房。


    躺在床上,卻是久久睡不著。


    腦子裏亂轟轟的想了許多事,越發覺得現在的自己著實過於被動。


    想迴鄉下,又怕顏昌明對付小翠她們。


    加上聖旨一下,現在怕是隻有她死了才能逃脫。


    要是景逸塵沒見過自己這張臉,她還可以玩一下金蟬脫殼之計,眼下真是左右為難。


    迴不去,又不想留下。


    難道,真要如義父所說,去求一下陌幽離,讓他幫忙?


    可是…在他心裏,自己又算什麽呢,他對自己,也不過就是難咽那口氣而已。


    她有什麽資格去求他,而且,欠他的已經夠多了,再欠下去,更加還不清。


    這一夜,她睡得很不踏實,甚至覺得很冷。


    棉被把自己裹得緊緊實實,也難掩周身的寒冷。


    半夜,實在扛不住凍,顏落起床打算生一盆木碳。


    揉著惺鬆睡眼,訝然,床前一抹銀輝落入眼簾。


    顏落敲著昏沉的腦袋。


    她發現自己的警惕越來越低了,這人進了她房間她竟然不知道。


    “我就道怎麽會這麽冷,沒想是你這個大冰塊來了”


    顏落不滿的嘟囊著,想著這人還真是無藥可救。


    這都有心上人了,竟然還記得夜闖她閨房這個惡習。


    從枕頭的黑布下摸出夜明珠。


    抬眼,才發現此刻的陌幽離有些不對勁。


    他竟就這麽靠倒在她床前,不是坐在床上,慵懶的身影,見她起了身竟然沒有半絲反應。


    這畫麵…


    太過於熟悉,顏落心裏頭一驚。


    “陌幽離?”


    他沒反應。


    “陌幽離?你怎麽樣?”顏落忍著冷到發抖的身子,又推了他兩把。


    她輕輕一推,這人竟然咚一聲倒在地上。


    顏落嚇壞了,連忙到一側扶住他。


    明明是一個尚有餘氣的活人,摸著他的衣禁卻覺得凍手。


    這大晚上的,墨竹都已經睡了,這人的病,她也見過不隻是一迴了。


    吃力的把他扶上床,然後麻利的在屋子裏生了兩盆木碳,然後把屏風後的窗戶打開了一個角,這樣即能通風,又不會讓冷風直嗖嗖的吹到床這邊來。


    “喂,陌幽離,你醒著嗎?”顏落試圖喚醒他。


    無耐,任她怎麽做,這人都沒有半絲反應。


    顏落看了眼早就在一旁蹦躂著的墨靈,心一狠:“墨靈小寶貝,對不起了,為了救你舊主呢,我又得給你紮針了”


    墨靈雀躍著,沒有絲毫不高興,在一邊蹦噠著。


    取了血,才發現給他服下也是件非常難的事。


    幸好這人總算沒像第一次,知道戴個露口的麵具了。


    隻是這血一喂下去,他半點沒咽下不說,竟然還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顏落連忙拿勺子接住,又強塞迴他嘴裏。


    “這可是解萬毒的血啊,你就不能珍惜著點”


    顏落心疼的說著,可是任她努力,這藥還是喂不進去。


    最後,無耐之下,還是喚醒了墨竹。


    “你說,他這怎麽迴事呀,以前就是昏迷著,好歹也能咽得下墨靈的血,今日是怎麽迴事?”


    墨竹同樣一臉緊張,但她沒膽子上前,愣愣的站在一邊。


    “這個,屬下也不知”


    顏落招唿著她:“過來,幫我捏住他的嘴,我來灌血”


    墨竹頭皮緊緊的:“屬下…不敢”


    “啊?”顏落一臉鬱悶。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敢不敢的,他這會都隻剩半口氣,就是平日裏他再厲害,也不能把你怎麽樣,放心吧,快來,幫忙…”


    墨竹歎了口氣:“小姐,你有所不知”


    “主子他,性情古怪,曾經就是在昏迷中,也沒有人能輕易靠近他的,他病發之時,更加不喜旁人在前”


    “你、算是個例外了”墨竹謹慎的說著。


    她永遠記得有次意外發現主子病發深陷昏迷,墨子好心好意的給他喂藥,結果手還沒碰到他的人,就被他一掌拍出天外。


    自那以後,墨子可是揚言,這主要死要活與他無關,死都不會再給他喂藥了。


    顏落微愣,好像,這人的確每次發病都是隻身一人。


    擦…這人是處女座的麽。


    顏落誹腹,看墨竹一臉謹慎也不像是開玩笑,朝她揮了揮手。


    “算了,那你先退下吧”


    墨竹有些不放心,站在那裏沒走。


    顏落又問了句:“那他平時病發時暈倒,你們不給喂藥,他怎麽吃藥?”


    墨竹看了她一眼,糾結道:“主子、每次都是暈上幾個時辰,自己清醒後才服下墨靈的血”


    顏落心裏那個汗:“這人就不怕他一睡過去就醒不來嗎?”


    墨竹搖頭,不敢揣測,唯獨可以肯定的是,顏落在主子眼裏,真的就是個意外。


    否則,平日一般人近不了他身的人,為何能…趁人之危強了他。


    這些,墨竹也就是在心裏想想。


    顏落總覺得墨竹是不是擔心得有點過份了,在鄉下的時候,劉林也幫過她呀。


    不過看墨竹這麽害怕他。


    也不勉強了:“行了,我來想辦法吧,你先退下”


    “是”墨竹看了眼床上的陌幽離,還是退了出去。


    顏落端著墨靈的血,這大冬天的,又是三更半夜,本就被冷醒的她竟然還要費心怎麽給這人喂血。


    她這是造了什麽孽。


    端起血在鼻子尖聞了一下,顏落眉頭都擰成了一推:“太腥了”


    自己內心做了許久的鬥爭,還是含下一口在嘴裏。


    一手捏住陌幽離的鼻子,一手捏開他嘴巴。


    雖然很惡心,還是對準他嘴,把血給他喂下了。


    事後,顏落漱了口,仍是感覺嘴裏彌漫著一股腥味。


    曾經被那隻虎噴了一身的血也沒有這麽惡心。


    無法自控的趴在痰盂上方狂吐了起來,漱一下口又得吐個半天。


    她感覺肺都要吐了出來。


    “暴殄天物”涼涼的沙啞聲傳來。


    顏落這裏吐得上氣不接下氣,那人躺在床上,似是醒了。


    微側著頭,還很嫌棄她浪費墨靈的血。


    “還不是你害的”顏落咬牙。


    幾乎將一整天吃的東西都吐光了,才稍稍順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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