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插曲過後,工地恢複了往日的寧靜,所有的工作都在按照計劃有序推進,周海去了何處,我不知道,大家也都三緘其口,當作這個人從未出現過。


    第二天,陳經理就迅速的從總公司那裏又申請借調了一位挖掘機師傅,三十出頭,姓黃,技術很好,我們四個人雖然是初次配合,不過大家都很有默契,加班加點,迴填工作終於在一周內完成了。


    因為按進度要求完成了我們的工作,陳經理特意給我們幾個放假三天,一方麵是可以好好的補補覺,另一方麵,他也聽韓師傅說了,我這算是第一次離家工作,也該迴去看看父母了。一想到自己這麽多年為了工作四處漂泊,陳經理感同身受,二話沒說就批了假給我們,還特意請公司安排了小車將我們送到了市區。


    當我風塵仆仆迴到家裏的時候,我媽看見我的那一瞬間,還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畢竟我這一出門,除了當天她給我打過電話,我還特意叮囑我媽,沒事盡量不要給我打電話,因為我一旦忙起來可能會日夜顛倒,也許並不方便接聽電話。


    這一周,我媽硬是壓下自己掛念我的想法,沒有再給我打過電話,而我,也真的是忙到閑下來想打電話的時候,總是時間不合適,所以也一直沒有打電話給爸媽,迴來前,在車上,本來想打個電話的,想了想,還是給他們一個驚喜比較好,所以也忍住了打電話的念頭,沒想到,竟然惹得我媽看見我的瞬間,那個表情由驚到喜再到喜極而泣,情緒大起大落。


    而這個時候,我的心靈感應告訴我,我媽此刻的心情過度起伏,會有暈過去的可能性,我立刻衝到我媽麵前,擁抱著她安撫起她的情緒“媽~您可別太激動了啊,我都說過了,忙空了就一定會迴來看您和我爸的,主要是工期太緊了,所以這一周,我除了睡覺,吃飯就是一直在幹活,真的沒有時間給您打電話,偶爾得空那麽幾分鍾,基本都是半夜了,我總不能吵著您和我爸休息吧?!”一邊說,我一邊輕輕的拍著我媽的背,感覺她的情緒平複了很多,已經停止了抽泣,我心裏的感應也沒有再提示什麽,我才輕輕地推開了我媽,繼續說道:“媽,今天周末,您準備做些什麽好吃的呀?”


    “你這孩子,想吃什麽,媽媽這就去買。時間還早,來得及的。”


    “媽,您知道我不挑食的,吃什麽都可以,剛才那樣問,我不過是想轉移您的注意力,希望您不要再那麽激動了而已。”


    “好~好~媽媽是看見你,太開心了而已,從小到大,你可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呀!所以~~”說著說著,我媽的眼淚又要掉下來了。


    “媽~我這不是迴來了嘛?您可不能這麽激動,那以後我萬一跟隨公司的項目出差,一走就是幾個月,甚至一兩年,您要怎麽辦?放心啦,我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的,您看,我這不好好的嗎?”一邊說,我一邊擦去我媽又流下了的眼淚。


    “你要是真出差,一走幾個月,總會有電話打來的嘛,而且你以後經常這樣,媽媽肯定就習慣了,自然就不會擔心了,這畢竟是第一次,你也要給媽媽適應的時間才可以呀!”


    有些話真的是不可以亂講的,沒想到,我這出差的說法,真的在幾個月之後一語成讖,而且還真的是一走就是好幾年沒有迴家。


    聽我媽這樣講,我的思緒突然飄到了畫畫的那個陳耀東身上,他這一出國留學,真的是不知道歸期,那個我媽該是有多擔心啊!國際長途電話,肯定舍不得打,可是寫信,漂洋過海,來去也是需要等很長時間,我現在就希望那個陳耀東,在外麵一定要好好學習,照顧好自己,早日歸來。


    “小東,小東,你在想什麽呢?快說吧,你想吃什麽,媽媽這就去菜市場買菜。”見我出神,我媽出聲打斷了我。


    “媽~我開玩笑的,自然是有啥吃啥咯,我可舍不得讓您再操勞,特意跑一趟去買菜,而且我故意沒提前打電話,就是想看看您和我爸在家,有沒有好好吃飯。”


    聽我這樣一說,我媽說話的語氣裏都透露著心虛和閃躲:“我和你爸當然有好好吃飯啊,我們每天不是炒菜就是燉菜,你也是知道的,你爸的工作也還是辛苦,所以我們不會虧待自己的,不過呢,我們年紀大了,吃太多也消化不了,所以做菜的分量就會比較少,不然做多了吃不完就浪費了,不是嗎?”


    果然,中國的父母都是一樣的,永遠對孩子超級大方,而對待自己,就很吝嗇。之前我還沒怎麽覺得,畢竟我基本天天都在家吃飯,即便有剩菜,也是父母搶著都包辦了,在我麵前的,永遠都是新鮮的飯菜。


    這次會這樣想,也是在工地上,看我‘幹媽’偷偷給我留菜,而她自己經常是鹹菜白米飯,被我發現了,才說出了實情,工地食堂,飯隨便吃,菜,都是定額的,畢竟要控製成本,幹媽是真疼我這個才認的兒子,所以,我多吃的菜,其實是幹媽的那份,當我知道了實情之後,就再也不允許幹媽特殊照顧我了,畢竟她還有自己的兒子,如果因為我,拖垮了身體,我承受不起····


    “娟兒,今天中午就不煮飯了吧,我買了幾個饅頭迴來,你就把昨天的剩菜熱熱,我們倆中午就將就一頓,晚上再弄新鮮的,正好今天周末,下午定安就迴家了,到時候把周老師喊上,還有雯靜和她媽,小東不在家,咱們也還是要照顧好定安,不是嗎?”我爸那大嗓門,一進家門就吩咐上了,壓根沒注意到我已經迴來了。


    等他看到我時,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這哪跟哪啊,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麽。


    “老陳~”


    “爸~”


    “呃~小東啊~你啥時候迴來的?怎麽不提前打個電話迴來,我好去接你呀!”我爸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連忙問道。


    “我到家有一會了,爸,我的工作搶進度完成了,所以項目經理臨時決定給放了三天假,沒來得及打電話,公司就派小車把我們從工地接迴來了。”


    “那你們公司對你還不錯嘛!專門接你迴來的。”


    “不是我,是我們,我們開挖掘機的四位,一起休息三天。”順著我爸的話說了下去,我才發現,話題都被我爸給帶跑偏了。


    話說到這裏,我們突然都沉默了,因為各自心裏有著想法,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氣氛一下子就變得有些沉默了。


    “鈴~~~鈴~~~”電話鈴適時的響了起來,我和我爸都條件反射性的去摸了摸褲兜,因為那個年代的移動電話鈴聲基本都是一樣的,所以有時候你會發現,在街上逛街的時候,如果有電話鈴聲響起,很多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去檢查是不是自己的手機響了。


    “喂?你好,對,我這裏就是‘弘威武術館’,對~對~”我爸一邊接著電話,一邊示意我先坐一會,然後就走到院子裏去接聽電話了。


    “媽~我爸現在還是這麽忙嗎?不是師哥師姐已經在幫忙了嗎?”看我爸走到院子裏去接電話,我隻好沒話找話跟我媽閑聊了起來。


    “楊旭和趙珂主要負責教學這一塊,諮詢報名分班這些,還是你爸在親力親為,一方麵是因為家長更信任你爸,另外一方麵,為了保證教學質量,分班很重要,這一點上,你爸的經驗更豐富,現在還有人想要加盟,讓你爸開分校,以後做成連鎖性質。”


    “連鎖加盟?”


    “就是他們自己管理,自負盈虧,不過也想打你爸這個武館的名字,每年繳納一定的管理費用,這邊的話,你爸定期過去指導一下他們的教學而已。”


    “哦,”聽完我媽的解釋,我心裏略一思忖,覺得這事不是很靠譜,萬一加盟的人隻是想掙錢,並不會用心教學,豈不是砸了我爸的招牌,就算是真有和我爸一樣,腳踏實地想幹點實事的,如果能力和經驗不足,也有可能幹不好,再說了,我爸的我爸的年紀也一天天大了起來,體力和精力必然跟不上,我也不想他還像之前那麽辛苦。


    “媽~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了。您和我爸都在一天天變老,我不想你們太辛苦了,而且我現在也工作了,我就希望你們的身體健健康康的,我們一家人和和睦睦的過下去。開分部,萬一管理不好···”我說出了我剛才想到的這些問題。


    “小東啊,你分析的有道理,這也正是我和你媽媽一直在考慮,沒有決定下來的原因,本來也想著找個機會和你溝通一下,擇日不如撞日,我是真沒有想到,我的兒子終於長大了,都能夠幫爸媽做出判斷和選擇了,不錯,不錯。”我爸一邊說著,一邊從院子走了進來。


    “爸~”麵對我爸的當麵誇獎,我還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東啊,你爸說得對,你真的是長大了,沒想到出去工作了一周,這說話明顯都成熟了許多。”我媽也笑眯眯的說道。


    “媽~連您也打趣我。”這下,我是真的不好意思了,臉一下子就紅了。


    “好了,好了,先不說這事了,娟兒,既然兒子迴來了,我們中午出去吃吧?!”


    “出去吃?!”


    “出去吃?!”


    我和我媽異口同聲問道。


    “啊,不可以嗎?娟,兒子出去工作的時候,不是說就當他是讀書去了嗎?那迴來,我們做父母的,不得接風洗塵呀?再說了,這些年,你一直辛苦照顧我們爺倆,是時候讓你休息休息了,小東,你說對不對啊?!”一邊說,我爸一邊遞給我一個眼神。


    “是啊,媽,既然大家長都發話了,我們聽著就是了。”


    “那這饅頭?”


    “凍到冰箱裏,我明天當早餐吃!走吧,媽~”一貫節儉的我媽,還在心疼那幾個饅頭,其實我爸也很節約,他們這一代人,都是經曆過艱難困苦的,對待自己,一貫節儉,隻有對待自己的子女,才會傾盡所有而毫無怨言。


    就這樣,我和我爸一邊一個,挽著我媽的手臂,說說笑笑的走出了家門,走出了小區,在離家不遠的一個小飯館,點了三菜一湯,吃了一頓便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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