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化塵眼見就要落敗,隨即賣了個破綻。徐曉向來謹慎,雖見有機可乘,但是並未追擊,而是退後了兩步。兩名士兵卻意在搶奪功勞,不知是計,迎身而上。風化塵待到敵人攻來,忽然急刺兩槍,兩名士兵登時倒下。這時風化塵一日未食,早已饑餓難耐,又激戰良久,已然無力再戰,隨即倒轉槍頭,隱入黑夜之中。


    徐曉見又折了兩人,也不敢去追。雖然劉若若近在咫尺,但是徐曉也不再去管了,提著劍就向迴走。徐曉想,若是將人拖迴去,雖有寸許功勞,但是總的有命享用不是。


    風化塵向前走了數丈,見徐曉沒有追來,隨即又轉身迴到剛才打鬥的地方。星光下,聽見細微的唿吸聲,風化塵躲在樹後,低聲問道:“是姑娘嗎?”劉若若說道:“是我,你還沒走?”風化塵說道:“我還要救陸大哥他們。”劉若若說道:“你來幫我把穴道解了...啊,忘了,你不會。”風化塵走得近了,說道:“我們先換個地方,免得那狗官一會派人過來,我那寶劍鋒利,若是我手中兵器被對方砍斷,我們恐怕都得被擒。”


    說著,風化塵一把將劉若若抱起。劉若若還在想風化塵的話該怎麽迴答,風化塵這麽一抱,劉若若雙臉一紅,說道:“你抱我幹什麽?快放我下來。”風化塵說道:“那狗官一會來了,就不妙了。”說著風化塵撒腿就跑,跑了一會,見沒人追上來,才將劉若若放下來。


    劉若若不滿的說道:“你竟敢非禮我。”風化塵說道:“在下絕無此意,但見姑娘遇險,才來解救,在下武藝低微,非對方之敵手,若是長時間停留在那裏,敵人聚集起來,在下縱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是無可奈何了。”


    劉若若聽風化塵說了一大堆,不耐煩的說道:“好了好了,誰要聽你講大道理,快給我解了穴道吧。”風化塵說道:“我不會。”劉若若說道:“我知道你不會,我教你。”


    風化塵聽到有人願意傳授他解穴手法,大感興奮,於是說道:“多謝姑娘賜教。”劉若若說道:“什麽賜教不賜教的,快點,把手拿過來,不準亂摸。”風化塵答應了一聲,隨即將手放在劉若若手上,劉若若說道:“握成劍指。”風化塵依言左手握成劍指。隨即劉若若讓風化塵手指順著手臂向上行去,行到特定的穴位,便用內力輕點,確認穴位,若是點錯,劉若若在此指明方向,隻是每次指錯,風化塵都免不了劉若若一頓罵。就這樣又找到幾個穴位。穴位找全後,劉若若說道:“就這幾個穴位,記住了嗎?”風化塵說道:“記住了。”劉若若說道:“按照剛才找穴位的順序,稍微加點力。再點一遍。”


    風化塵依言,加了一點力道,點了一遍,風化塵未經世事,劉若若說加一點,風化塵果就加一點點。這可把劉若若氣壞了,大聲罵道:“你沒吃飯呐,就這點力氣?我家丫鬟力氣都比你大。”風化塵想到自己今天這一天還真就沒有吃飯,於是說道:“我與姑娘初次會麵,姑娘怎知我還未曾進食?”


    這話一說出口,可把劉若若氣壞了。從剛才的一番接觸,他也大致知道風化塵是個木魚腦袋,這番交談,更加確信這木魚腦袋真就非常木魚。但是現在他也沒有心情再多說什麽廢話,還是先將陸兆救出,才是萬分急迫之事。於是劉若若說道:“好,沒吃飯的大哥,麻煩你大點力氣,你這樣輕點,是解不了穴道的。”說道這裏,劉若若突然想到什麽,又說道:“呸,你說,你是不是就是想點錯,好多非禮我幾下?”風化塵說道:“姑娘誤會了,在下真的不會,不知用多少力道才好。”


    劉若若說道:“隻怕你不會,也是裝的,分明是見本姑娘貌美,見色起意,也起了歹心,是也不是?”風化塵說道:“姑娘冤枉,再說這黑燈瞎火的,姑娘貌美不貌美,在下也瞧不見。”


    劉若若雖知風化塵說的是實話,但是這“貌美,不貌美”一斷句,理解就截然不同了。


    風化塵隻是想說天黑看不見,而劉若若聽進耳朵裏的卻是“不貌美”,劉若若瞬間大怒,說道:“我哪裏不漂亮了?你說,我哪裏不漂亮了?”風化塵不明所以,說道:“在下沒有說姑娘不漂亮啊?”劉若若說道:“你說了,你剛才就是說了。”風化塵一連茫然,但是依舊手中運勁,準備為劉若若解穴。


    這時,隻聽劉若若說道:“我寧可死了,也不要你給我解穴。你要是給我解了,我就死在你麵前。”風化塵剛準備點出去的手頓在半空,隨即開口說道:“這時為何?”劉若若說道:“我不準你碰我,你要是碰了我哪裏,我就將那裏都切了。不過切了免不了疼,還不如一死了之。”


    風化塵常年在山中,這次出山才短短兩月有餘,雖功力有所長進,但是卻從沒遇到這番蠻不講理之人。巧伶雖調皮,卻也是明事理之人,祝月琴四方遊曆,雖不尊禮法,卻也敢愛敢恨。自是性情中人,何況祝月琴與風化塵相處雖短,卻也深愛著風化塵,是以也不會這番胡攪蠻纏,讓人鬧心。


    風化塵一時遲疑,隨後想了想,說道:“可是若是不先救你,那我也不好去救陸大哥,姑娘不是口口聲聲要去救陸大哥的嗎?”劉若若說道:“就算要救陸大哥,我也不要你碰我,這穴道一會也就好了,不用你多管閑事。”


    聽劉若若這般說,風化塵說道:“就這樣把你丟在這裏,我也不放心,但是救助陸大哥要緊,若是去的晚了,恐陸大哥被那夥人帶進東朝軍營,若是那時,再想相救,也是晚了。”劉若若說道:“陸大哥,我自會去救,就算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風化塵說道:“縱使你粉身碎骨,就一定能救會陸大哥嗎?”劉若若說道:“你懷疑我?你不僅要非禮我,還懷疑我。”風化塵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迴答,隻能岔開話題,說道:“你真不要我幫你解穴?”劉若若說道:“不要,死也不要。”


    風化塵並不明白女孩子的反話什麽時候會說出,他隻是一味地保持著一顆赤誠之心,去看待周圍的人和事,故而現在劉若若說的這番話,風化塵也當成真心話一般。隨即說道:“好吧,那你在這等會,若是穴道解開了,就來助我救陸大哥。”


    劉若若說道:“誰要助你,我才不助你,你這卑鄙小人、無恥淫賊。”風化塵雖然被罵,但是在山中就他父子二人,也沒什麽太多的禮法什麽,風化塵聽到也並不惱怒,隻是淡淡的說道:“好,我說錯了,你要是解了穴,就去救助陸大哥。還有,這杆長槍留在這裏,給你防身。”


    說罷,風化塵也不待劉若若再說什麽,三個縱躍間,便消失在黑夜裏。風化塵一走,劉若若氣焰逐漸消散,隨即恐懼湧上心頭,不由的後悔了起來。


    劉若若心想這人應當還沒有走遠,若是自己低聲下氣一些,此人定會前來相助。想到這裏,劉若若輕聲說道:“嘿,還在麽?”一言說出,沒見迴答,隨即又提高了一些嗓音,說道:“大哥,我錯了,是我不好,你別怪我,快來幫我解了穴道吧。”一言說出,依舊是石沉大海,無人迴答。


    過了一會,見風化塵依舊沒有說話,劉若若開始慌了,卻依舊強壯鎮定的說道:“大哥,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來幫幫我好不好?你想要什麽,盡管提便是。但請你幫幫我。”這劉若若這話說的極是滑頭,她直說了“想要什麽,盡管提。”卻沒有說自己一定會答應。


    劉若若隻是想著,可能風化塵是個無利不起早之輩,故而,以利誘之。怎會想到風化塵實則是心中赤誠之人。剛才聽了劉若若說不想被救,也就沒有再停留,而是尋路去找陸兆一行人了。


    劉若若兩次相求,均未獲得迴應,心中惱怒起來,隨即張口便罵了起來,但是她並不知道風化塵的姓名,隻能“無恥”“淫賊”的胡亂而罵。罵了一通,直到口幹舌燥,方才止歇。


    風化塵縱躍而去,尋路找著陸兆一幹人等,走著走著,離東朝大營越來越近。不一會,風化塵出了樹林,見麵前一片,燈火通明,而剛才那一隊人馬正在徐徐靠近兵營。風化塵看到群雄已經快要進兵營,大感懊悔,隻恨自己為何晚了一步,讓眾群雄失陷於此。


    這時,劉若若的聲音從林間傳來,風化塵想著,既然陸兆暫時無力施救,那先迴去看看這個姑娘。畢竟被點了穴道,若是遇上歹人,連逃跑,都是做不到的。隨即,風化塵提氣向聲音來源縱躍而去。


    奔了良久,隻聽得聲音忽遠忽近,心想:“這姑娘聲音怎會忽大忽小?難道是被人擒了,正在向什麽地方去嗎?”想到這裏,風化塵心中一涼,隨即加緊催動內力,向聲音來源奔去。又奔了一會,劉若若的聲音消失在前方。風化塵聽不見劉若若的聲音,失去了方向,隻能按著剛才的方向,繼續向前趕去。


    奔了良久,眼前一片光亮,風化塵知道自己已經從山的一邊跑到了另外一邊,想來,劉若若多半已經被擒了。風化塵跑了一夜,又一日未曾進食,現下陸兆眾人皆被擒拿,風化塵無法施救,一放鬆下來,竟自暈了過去。


    待到風化塵醒來,亦是東方放白,風化塵被清晨的冷風吹醒,全身一顫,隨即翻身而起,環視四周,見到四周無一人,也無什麽毒蛇猛獸,隻有那不畏寒冬的梅花,獨自傲立在枝頭,向四方散發著芳香。


    風化塵見到四周情況,漸漸迴過神來,想到眾人皆失陷,僅自己一人還在這裏遊蕩,不免有些傷心起來。風化塵癱坐在地上,靜靜的望著遠方的營帳發呆。雖然肚中饑餓,卻難抵擋內心的無助之感。一瞬間,什麽都沒有了。


    風化塵剛出山時,尚有一柄木劍,一些幹糧,一柄斷劍和一封要去交付的書信。現在的風化塵,隻有一身衣服和手中的一杆長槍。長槍也非什麽神兵利器,而是東朝普通士卒用的紅纓長槍。


    此時的風化塵,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了,他失去了自己唯一的目標,就像一個溺水的人,看到那唯一的稻草被拔去了一樣,風化塵眼中失去了希望。他現在不知道應該去找誰幫助,也不知道自己要找別人幫助自己做什麽。


    救人嗎?如何救,怎麽救?就連一個在他麵前,教了他如何解穴,且毫無抵抗能力的女子,他也救助不了。如此知道了方法,且也是力所能及的事情,他都辦不到,他又能救助誰呢?


    他誰也救不了!


    是了,他...誰也救不了!


    風化塵癡癡的看著遠方,往事一幕幕浮現在他的眼前。他救不了楊心、楊竹,他也救不了楊路、楊翎,以及楊家村數十口人的性命。苑奎與太元鏢局的眾位朋友,他也無力迴天,那位白不一前輩亦是如此,還有祝月琴、巧侍、巧伶、上官崇善、童如山、申寒娥等等等等。


    風化塵越想越是難過,心中積鬱已久的情緒,終究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風化塵放聲大哭,他也不管是否會被東朝官軍聽見,他也不管是否有什麽高手隱匿附近,現在的他隻想痛哭一場,以此來抒發自己的情緒。


    這一場哭聲飄飄蕩蕩,傳入山中一老者耳中,那老者本在潛運內功,這一陣哭聲,擾得老者心神不寧,隨即一口殷紅的鮮血從口中噴出。


    老者眼見大壽將至,當前所修行的這續命之法,凡塵之中的聲音,是無法影響到他的,豈料風化塵體內王蠱與風化塵的哭聲產生了共鳴。這王蠱乃是眾多生靈所煉成,風化塵傷心一哭,也帶動了這王蠱,王蠱中所積攢的眾多生靈怨氣,一齊四散開去,其中之怨念,自是不俗。


    老者看著洞中滿壁的符文,談了口氣,說道:“天命難為,罷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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