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萬年前的三界。


    魔神出世,然後在除去天下八成的神靈,滅的金烏、鳳凰、青龍、玄武等各大神族幾乎絕種,神域唯剩十二真神退守上清仙域後,閉關修煉同悲道……


    閉關之前,不忘下令麾下萬妖繼續進攻仙域,每到一處,便毀壞一處地脈靈穴,任濁氣滋長上浮,肆虐人間,縱情欲海,破壞秩序……


    四洲生靈幾近絕境。


    神域最後的神靈窺探天道,欲得天啟,好想出來對付魔神的方法:為此,日月雙神並司金木水火土風雷七係元素的自然神袛閉關參悟舍身大陣……


    宙神一再試圖預言未來。


    明媚活潑的宇神也閉關多年不出……


    上清暫由戰神做主。


    戰神名諱上冥下夜,原是東海一條小黑蛇,幸得上代戰神天昊尊者看重,惜他資質才幹,將其收做弟子。教其由蛇化蛟,又由蛟成應龍……


    ………………


    白雲層疊的空中罡風層裏,


    白袍銀甲的冥夜手持三叉戟,正和妖魔戰的激烈。


    他的身邊,是從小養大的、先戰神天昊遺孤,騰蛇族聖女天歡。


    對麵,是魔神左右護法:驚滅、姒嬰,帶著青玄、青翼等一眾大妖小妖……


    而身後,則是數萬修仙的天兵。法力有高有低,良莠不齊,低的,便是不到金丹,而最高一個,也沒有突破元嬰……這個時代,人族還是短命又濫生的萬族之末,和生而強大的妖、仙族群相比,弱到不行。很少有誰可以活著修煉到高位,出人頭地……


    縱使偶有那麽幾個幸運兒,也被看做是可遇而不可求得例外,無法光大種族。


    ………………


    在冥夜的率領下,數萬天兵結陣,有條不紊的分割圍攻著一眾妖魔……天歡聖女則不間斷的結印,為冥夜加持著一個個療愈、增益的術法。


    ——這是魔神立威後,神域戰鬥的常態。


    一個戰神上陣頂住最強的,其他諸神努力輔助……以免被魔神三下五除二的全殺了。


    而魔神不在戰場,這種戰術也很有他的道理,比如此時:冥夜一個人便打的對麵幾個修為不弱於他的大妖節節敗退……這固然是妖魔惜身,修煉到他們這個地步的妖,更很少為了別的什麽死戰……但可以看出冥夜縱使年輕,也並不負戰神之名了。


    【這樣不行。】


    魔域誠然還有大妖不在這裏,但神域卻也還有十一位真神沒入戰場呢!為今之計,繼續添人加油破不了局,想要勝利,除非請魔神出關,一舉定乾坤,便隻有……


    【宓輕,你帶人去解決天歡。】姒嬰說。


    宓輕生於歸墟,身法神出鬼沒,足夠從這種戰場上脫離。


    ………………


    正遠遠用蛛絲襲擊冥夜,試圖束縛他動作的宓輕聞言不發一語,卻悄然改了改行動方位,默默靠近了天歡。


    而此時此刻,戰場上還有夜魅一族的王……


    這一族的妖魔擅長從人心中尋找漏洞,冥夜道心堅定,不受他們術法影響。天歡聖女的心境,卻遠不及冥夜。


    ………………


    【天歡……天歡……】


    常人不可見的雲端之上,天歡神色恍惚……


    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了上清靈台的景象。


    ——冥夜負手立於靈台之上,憂國憂民。


    她巧笑倩兮,走上前去,寬慰於他:“冥夜哥哥……你守護三界眾生,而天歡能做的,隻有守在你身邊……”


    冥夜側首,看了她一眼,天歡盡最大努力將似水柔情付於眼裏,滿懷期盼,盼著冥夜可以與她溫存一二……冥夜卻隻淡淡從她手中抽迴胳膊,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了……


    他生性冷靜自持,旁的修士怕道途寂寞,他就不怕。反而覺得享受,所以年紀輕輕才有這番修為。


    【借口……】


    【他不過隻是覺得你煩,嫌棄你靠近罷了……】


    不、


    天歡在心裏反駁:冥夜怎麽可能嫌棄她,冥夜隻是待誰都不親熱罷了,而她,已經足夠得他憐惜……


    【那隻是因為你死去的父親而已。】


    不管是因為什麽,我與冥夜從小一起長大,總有情分在。他不會負我……


    【真的麽?】


    【天歡聖女,天昊戰神若在,你是神域聖女,天昊戰神不在,你不過一介孤女……冥夜現在徒有戰神之名,真神位格,修為卻沒有真正達到神境。在上清根基不穩,還需要你父親天昊遺澤,還需要你騰蛇一族勢力臂助,所以他縱容你……】


    【等他真正成神,等你對他再無價值……他容忍你多年,一朝得勢,自會棄你如敝履……】


    【到了那時候,你該怎麽辦呢?】


    曾經冥夜戰後,她去為他療傷時的畫麵浮上心頭:


    她看著冥夜冥夜受傷的臂膀,又急又氣又心疼,氣他一上戰場就奮不顧身,可,“冥夜哥哥,我父親不僅將東洲托付給你了,也將我托付給你了呀……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那我該怎麽辦呢?”


    冥夜隻是不答,清冷俊美的容顏上,是仿佛永恆不變的孤高淡漠:“多謝你替我療傷。”


    多謝……嗬,可笑……


    她為他做那麽多,難道最終換來的,就是句謝?


    ………………


    “天歡!”


    亂戰之中,宓輕突然出手,趁天歡被夜魅糾纏時候,越過冥夜偷襲天歡。


    天歡脖子上一枚護身符咒應激啟動——那是日神送予的神符,大日煌煌神光下,化神修為的夜魅被這一擊打的魂飛魄散。連帶著融化了宓輕襲來的不少蛛絲……


    宓輕見勢不妙,果斷後退。


    逃過一劫的天歡劇烈唿吸著……


    近乎本能的,她抬頭看向冥夜,然後看見的,便是驚滅取出魔器屠神弩,試圖射殺冥夜……


    天歡下意識擊出錦霧綾,千鈞一發間,冥夜被雲霞般美麗的綢緞打中……他沒有反抗,而是借力撤退,用尾部接下射來的弩箭。


    ——因為屠神弩例無虛發,箭不染血不罷休。


    天歡鬆了口氣。


    然後頭頂便有陰影覆下,是姒嬰——她禦使著洗髓印,朝她當頭砸下。


    天歡順勢跌落雲端……


    跌下、墨河……


    ——————————


    “噗——”


    “咳咳……咳咳咳……”


    受傷的天歡在墨河水底爬了起來,大戰未休,河裏原生的水族無力、也不想參與這等戰爭,都自覺的門戶緊閉,沒有不怕死在外看熱鬧的……


    天歡咬了咬唇。


    水裏力度傳導某種程度上比外界更加迅速靈敏,以她的修為感知,可以清楚知道:源於天上的、混亂的靈流——那是大戰激烈,猶未結束的象征。


    冥夜還在率領兵將浴血奮戰……


    而天歡這時候卻不想迴去了……


    她生來嬌貴,方才險死還生的經曆委實嚇到了她……驚魂未定的天歡聖女想要找個靈氣充盈的地方,先自己療好傷,再找機會迴上清。


    就這樣,


    她一路尋找到了漠河水眼……至於水眼外圍,不知道哪個布置的結界,對於天歡聖女,自是如同虛設。她要進來,都不需要破界……


    然後……她看見了……


    “神器?這是、上古神器,分水印?”出身名門的天歡,博聞廣識,眼力很是不差。


    “想不到小小一個墨河,竟然有此至寶……”


    她心動了。


    作為前戰神天昊之女,天歡其實本該是神女,隻因真神子嗣突破神境的概率遠在萬靈之上。這也是神族、仙族劃分的由來……


    但天歡至今卻隻是仙族聖女。


    而非神女。


    便是因為她乃水火雙靈根資質……固然也很不錯,但水火相衝,靈根不純,幾乎命定與大道無緣。


    神族,是每代都有真神坐鎮的種族,才配的上的名號……比如鳳凰、玄武,論天賦戰力,他們比騰蛇一族並不更強,但他們傳承穩定,三界中的種族排名,就永遠在騰蛇族上。


    而今……


    天歡看見了改變這一切的希望。


    得到分水印的神芯,她便有機會洗髓煆體,純粹靈根……突破成神。


    至於這分水印原來的主人什麽想法……


    嗬,天材地寶有緣者得之。


    這世上,能讓天歡聖女顧忌的人與勢力很少。除非魔神親臨,不然,她縱使得罪了別的神明,看在她死去父親和師兄冥夜的份上,也沒有人會多為難她。


    所以……


    毫不猶豫的,天歡摘下自己手腕上的神金臂釧,在水眼結界內又布下護盾。然後便直接運氣,開始啟出神器神芯……


    雖然分水印麵對他人毀壞之舉,反抗的很是激烈,但神器再強,終究也是個唯有微弱靈性的器物罷了。他沒有主人,無人禦使……又豈能反抗的了天歡?


    終於,神芯被天歡成功啟出了。


    分水印神光黯淡前,發出了一道重擊……


    被天歡咬牙自爆了腰間一枚仙器玉佩擋下。


    ——神族生育艱難,大戰至今,已經萬年沒有新生幼崽出世……天歡聖女從小便是萬千寵愛在一身,普通神器用起來太耗真元,她也發揮不了全部威力,所以她沒有。神器之下的仙器,以及各種神符,卻並不缺……


    天歡把分水印的神芯納入體內煉化。


    隨著她的動作,失去神器鎮壓、庇護的墨河濁浪翻滾,妖氛大作……


    天歡神識在神芯入體的刹那不受控製的外放,看見距此不遠的一座水底王宮震蕩不休,有魚蝦蟹蚌在翻滾的濁浪中痛苦哀嚎……


    天歡聖女秀眉輕蹙。


    又解下自己額上,淚滴模樣的一枚冰晶,將其塞入了分水印空缺的神芯處……然後咬破食指,以血結陣,暫時封住了墨河底部沉澱無數年的濁息……


    一道冰藍色聖光以她血落之處為中心向四周散發,光芒所及之處,清氣充盈,濁息都被淨化……


    與此同時,天歡識海裏,分水印神芯仿佛力量耗盡,終於融進了她仙髓之中。


    天歡一笑,收迴臂釧。


    而這時候,墨河水眼,乍然看去,便和她到來之前,差別不太了……天歡提起裙子,離開此地。


    ——————————


    上清神域,


    聽聞前線戰事不利的宇宙雙神出關,聯袂趕赴墨河援助。


    一番苦戰後,他們終於穩住了戰線。


    妖魔大軍暫時退兵……


    但冥夜臉色卻未因此好看多少,隻因,“天歡不見了……我找不到她氣息……”


    天昊死前把天歡托付給他,他答應過要盡己所能庇護天歡一生,而今,天歡卻在戰場上不見了……


    “應該隻是受傷了,正在隱秘處療傷。”稷澤麵色同樣沉凝,卻還是安慰冥夜道:“天歡修為不弱,又一身仙器,沒那麽容易出事的……”


    初凰道,“現在世道不太平……還是該早點尋天歡聖女迴來才行。”


    “不能公開尋她……”冥夜麵色因為失血過多,蒼白的嚇人。他道:“天歡身份如此,若是公開搜尋,引起了妖魔的注意,讓她落入魔手,後果不堪設想……”


    “傳消息出去,就說天歡重傷,在上清養傷。身上仙器在戰亂中遺失,如有尋到者,歸還上清……上清願以同階兩樣仙器換迴失物。”


    “好。”


    “好。”


    稷澤初凰對視一眼,紛紛頷首。


    ——————————


    而這時候,


    被諸神記掛的天歡聖女,還在墨河底下……


    煉化神芯之力非朝夕之功,靈根純化時,不住暴動的真氣與蝕骨劇痛,卻折磨的天歡苦不堪言。


    從小嬌生慣養的她在潮水般襲來的劇烈痛苦中舉步維艱……


    “前方是誰?”


    耳邊忽而傳來一道清潤嗓音,完全陷入昏迷前,天歡模糊看見了張精致俊秀、不輸上清眾仙君的臉。


    “哎,你……”


    墨河蚌族的王子桑佑是看大戰暫歇,帶著子民離開避難所,繼續出來勞作生活的。不料會在家門口一處珊瑚叢中,看見幾欲昏厥的天歡。


    喔,現在天歡聖女是已經昏了。


    桑佑下意識的接住了她軟倒的嬌軀。


    “姑娘、”


    陣陣馨香湧入鼻端……


    低頭望著天歡哪怕蒼白虛弱,依然柔婉嬌媚,動人心魄的絕美容顏。桑佑心中生出淺淺的悸動……


    身為妖族,說來他也活了有千百年了,但即便以妖魔遠超人類的顏值水平,這也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天歡般美麗的女子。


    沒有過多的猶豫,他決定救下天歡。


    便把她帶迴了王宮醫治。


    ………………


    “世道艱難,任由她一個弱女子在外麵,她會死的。”


    麵對聽說他從外麵抱了個很漂亮的女孩子迴家,而好奇過來探問的父王、妹妹。桑佑耳根通紅,還是說道:


    “我們留下她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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