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病床上的李明軒,胡夢秀是說不出的心疼,在內心不禁罵了自己千百遍,為什麽沒能做好一個母親,為什麽自己要這樣逼迫自己的孩子,胡夢秀你真是有罪啊!真是個罪人,二十年前拋夫棄子,二十年後,直到李京墨去世都沒能與他和解,二十年後兒子又差點死在自己麵前,她不懂得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為什麽要麵臨這樣的悲劇,最近一段時間她才想明白,大部分原因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假如那個時候可以不離開父子倆,假如自己可以時常迴來看看他們,哪怕是一聲電話的問候,給孩子寄一件新衣服…


    然而她卻沒有,她一直在和李明軒賭氣,時間如同白駒過隙,二十年時間轉瞬即逝,整整二十年她一直在掙紮和賭氣中度過,對這場沒有任何時間限製的賭約維持強硬的立場,她一直在等李京墨跟她言語認錯,等了二十年卻沒有等來李京墨的一句道歉,隻有在給她的信裏一千多字都是表達著對她的文字歉意,很明顯,她是這場賭約的最後勝出者,然而有什麽意義呢?


    李京墨再也不在,再也沒能見他最後一麵,隻有一具佝僂彎曲沒有頭骨的骷髏還有一枚嶄新的結婚戒指…


    他很珍惜二人之間的感情,哪怕他當了所有值錢物品改善那些小孩的生活,卻唯獨將這枚愛的戒指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李京墨最後解開她的心結,同時讓她再也沒能走出失去丈夫的陰影,時常想著和他年輕時的快樂時光,假如真的可以迴到從前,她一定會緊緊抱住他,一遍一遍說著對不起,然而解開舊的心結,新的煩惱又再次縈繞腦海,不過她這個年紀也明白,想再多都沒用,隻有好好的把孩子撫養長大,成才成人或許才是對他最好的報答…


    看著麵無血色還在昏迷的李明軒,胡夢秀顫抖的手輕輕的撫在他發冷的臉頰上“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媽媽一定會讓你幸福,媽媽還要請來證婚人為你和舒清妍姑娘祝福呢,你這個傻小子快點醒過來吧,媽媽什麽都依你!”


    此刻她真正的成為一個母親,一位散發著母愛的媽媽,刀子嘴豆腐心,遇到看不慣的事情總是會先吐為快,讓她成為老師眼裏流氓少女,在教育孩子方麵,她一邊說著自己是怎麽怎麽獨自衝破家庭的封建觀念去和李京墨成就一番可歌可泣的愛情,一邊又是用傳統思想去壓迫控製孩子,然而她現在卻不這麽想了,隻要孩子可以平平安安就好,隻要他能健康成長,一切都是晴天!


    劉槿之則是在隔壁病房照顧著舒清妍,兩個商業女強人卻在此刻為著兩個年輕人忙上忙下,不願意去請護工,劉槿之是真的覺得舒清妍了不起,年紀輕輕便身懷多項技能,有自己的思想不去和那些人同流合汙,做事果敢決斷,這讓劉槿之在她身上看見自己年輕時的影子,真正的把她當作自己人,甚至是女兒也不為過,這個一生都在悲慘中度過的女孩,一生都是個正直對我人,卻在愛情的路上跌跌碰碰,她很想幫助舒清妍,但愛情卻容不得外力插手,看著她蒼白的臉頰,劉槿之也止不住地心疼…


    現在她的愛人正與她隻有一牆之隔,這近在咫尺的距離卻好像遠在天邊,現在隻期望兩人趕快醒過來和李明軒真正的在一起!


    指壓血氧儀的數值逐漸恢複正常,她的無名指顫顫地動了一下,舒清妍緩緩睜開眼睛,當看見這是醫院的病房時,她不禁猛然睜大眼睛,趕忙就要下床!


    “清妍姑娘,你現在還不能亂動,你需要好好休息!”


    守了一天一夜的劉槿之忽然被驚醒,她趕緊安撫住舒清妍,舒清妍還掛著點滴,身子還那麽虛弱,怎麽能亂動,這讓她很不安心…


    “劉總!明軒!怎麽樣了?我得去看看他,他怎麽樣了?”


    她的淚水止不住地流淌,眼神裏滿是擔憂緊張,她最害怕等來醫生那句“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她再也不想失去什麽,再也不想!


    “你放心吧,明軒已經沒事了,隻不過現在還沒醒,好好躺下,等你稍微好些,我帶你去看他,現在他就在你的隔壁,所以你們很快就能相見的…”


    聽見李明軒平安,舒清妍失血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釋懷的笑容,看起來自己還是有點用處的,至少自己的血可以救活他,剛剛她似乎做了一段很長的夢,她夢見就要和李明軒結婚了,在婚禮的殿堂上,她穿著潔白無瑕的婚紗,站在身旁的李明軒穿著自己親手設計的黑色西裝,整個人十分精神帥氣,在結婚進行曲響徹整個禮堂時,彼此牽著手在漫天的鮮花和掌聲中走過紅地毯,笑容洋溢在每個人的臉上,這預示著兩人即將攜手共度餘生,一起麵對嶄新的生活,再沒有煩惱和憂愁,所有的苦難都離他們遠遠的!


    在這樣甜蜜的夢境中,直至婚禮的結束,她才逐漸蘇醒,拉迴現實的她也是開口便詢問李明軒的情況,夢裏夢外都是這個男孩,她隻是希望真的可以為他穿上那每個女人都夢寐以求的婚紗…


    “現在連夢秀都支持你倆在一起,說真的,你們兩個結婚也是遲早的事情,但在此之前,我隻希望可以將胡進繩之以法,隻有惡人有惡報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公平正義的事情!”


    舒清妍點點頭,確實應該將胡進繩之以法,他害的人實在是太多,若是不得到懲罰,就真的沒有辦法和李明軒好好的在一起…


    “你剛剛是不是做夢了?”


    “我?沒有啊?”


    “那你為什麽嘴角一直掛著微笑?我想除了夢見李明軒,好像沒有什麽事能讓你那麽開心吧?”


    舒清妍嬌羞地低下腦袋“也沒什麽,反正夢見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醒,他遭的罪已經夠多了,真不希望這個世界把他逼上絕路…”


    吸毒,又是用身體疼痛來對抗毒癮,整個大腿已經是血肉模糊,根本數不清有多少刀傷,隻是為了給孩子們完整地上一堂課,這也足以說明李明軒沒有變,但這也讓舒清妍心痛,就像叔叔那樣,理想已經大過他的生命,李明軒也是同樣的道理,為了讓這些孩子們能夠接受教育,更是用超乎尋常的意誌力,以自殘拚命的方式來保持初心,這樣的李明軒,自己又有什麽理由不愛呢?


    隻是…


    隻是李明軒一直在對她惡言相向,各種言語挑釁,甚至是找茬,讓自己放棄他,讓自己不要去管他這個地痞流氓,可這真的是他的本願嗎?


    雖然很傷心,也曾想過李明軒是不是真的變了,變成壞人,變成混蛋,變成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但事實卻是沒有,他隻是不想拉自己下水,可越是這樣,她就越要去幫他,因為自己的天空裏不能沒有月光…


    或許戀愛腦是個貶義詞,但既然喜歡,既然互相喜歡,又憑什麽不能在一起呢?


    “李明軒醒啦!”


    譚寒衝進舒清妍的病房,滿臉的激動,又意識到這是醫院,他又不由得捂住嘴巴,他看向舒清妍弱弱地問“清妍,你要去看看他嗎?”


    “我…”


    舒清妍沉默了,她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李明軒,這些天為了得到有價值的情報,舒清妍經常性地和胡進約會,雖然什麽都沒做,也沒有同意做他的女朋友,但內心的愧疚早已經讓她不知道以何顏麵去見他,想見,但不敢…


    李明軒隻覺得眼皮很重,當他看見自己身處醫院,還有周圍各種的醫療器械,他以為自己是死了,可沒想到他看見了自己的媽媽正緊緊握著他冰冷的雙手,看見兒子醒過來的胡夢秀,頓時是又哭又笑,她已經沒有辦法去表達自己的心情…


    “你真的是和你那死去的混蛋父親一樣真的是遭人恨!”


    胡夢秀本來是想說“你和你那死鬼老爹一樣那麽的令人不省心…”


    可偏偏說出來便是變了味道,李明軒剛醒來的第一眼便看見母親守在自己身邊,心中有說不出的感動,但是聽到這句話他的心又是涼了半截,她還是那麽的毒舌!


    李京墨在李明軒心目中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而和胡夢秀的感情就像是一碗清湯麵,清湯寡水,毫無滋味,他始終認為胡夢秀消失的二十年裏未曾來見過他一麵,而父親雖嚴厲卻是對自己有著養育之恩,現在父親去世,突然蹦出來個媽媽,還要強行管著他,說這說那,叨叨一堆讓人心煩意亂的事情,他真的很討厭這些!


    “胡女士,我沒事…”


    一句胡女士徹底讓胡夢秀的心碎裂,她有些生氣,但李明軒現在那麽虛弱,她也是不好發作 隻能是不滿道“你甚至都不願意叫我一聲媽媽嗎?”


    李明軒背過腦袋,已經不想再跟胡夢秀多說一句話…


    “你真的要在那夜總會待一輩子,當一輩子的牛郎供人恥笑嗎?”


    這句話讓李明軒內心顫動,看樣子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是牛郎,果不其然“紙包不住火”這句話沒有任何錯誤…


    但是胡夢秀還不知道她哪裏有錯繼續道“媽可以同意你和舒清妍在一起,不會再跟你提任何要求,隻是希望你可以下半輩子能夠幸福啊!”


    “我不喜歡她…”


    “什麽?”


    胡夢秀一愣,她是越來越看不透這個兒子究竟在想什麽,前段時間還因為舒清妍的問題和她吵的不可開交,那都要把愛寫在臉上,可現在又是活生生的拒絕?而且沒有一絲的表情…


    舒清妍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來看看李明軒,在劉槿之的攙扶下,剛走到門口,便聽見李明軒和胡夢秀的對話,當她聽見李明軒說不喜歡自己時,內心忽的沉下去,就好像巨石沉入深淵大海,她忽然開始懷疑這是不是真的?


    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歡自己?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呢?


    “你在和媽媽賭氣是不是?可舒清妍她為你…”


    “你別說了!告訴她我不需要她為我付出,她所為我做的一切都是在浪費時間,而且我不喜歡她,也不想談戀愛,更不想和她結婚,你明白嗎?”


    胡夢秀徹底沒話說,她本以為自己同意兒子和舒清妍之間的感情,李明軒就能心情變好,可為什麽卻又是這樣的結果,這是二十年不曾見麵,所以才不了解他嗎?


    舒清妍的淚水止不住地流淌,她還是沒有推開門去看望他,這樣隻會自討沒趣,而她還是要點臉的,但李明軒的話無疑是往舒清妍的心上胡亂紮刺,讓她本應該開開心心的笑臉再次愁眉不展,抑鬱橫生…


    劉槿之歎了口氣,看樣子事情遠比想象的要複雜的多…


    舒清妍迴到病房,她擦去淚水,準備穿上衣服離開醫院,既然他已經沒事,那也沒有必要待在這裏,咫尺之遙卻真的遠在天邊,看著他沒事,自己也就能安心了…


    原來夢都是假的,好像自己一直在做夢,現實夢境都分不清,他也不曾看見自己眼淚如柱,隻能偷偷的在心裏哭泣,眼淚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吧…


    “你要去哪?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啊!”


    “我要迴家休息了,劉總你也看到了,李明軒已經好了,我還待在這應該是有些不合適的…”


    劉槿之也並未說什麽,隻是歎了口氣,這對苦命鴛鴦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在一起?


    …


    “您是患者媽媽吧?”


    “對…我是…”


    “請在這裏簽一下字,病人現在還需要照顧,依舊是要住院觀察,剛剛那位簽字抽血的小姐已經走了,所以還請您…”


    李明軒猛然轉過頭連忙詢問道“你剛剛說什麽?哪個小姐抽血?”


    “就是那名叫舒清妍的女士啊,她為了你,不惜是簽下保證書,正常人隻能抽40,而她卻為了救你抽掉了整整50!昏迷了一天一夜,現在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就急著出院…”


    這樣的話讓李明軒再也難以忍受內心的煎熬,他的眼淚瞬間落下,舒清妍為了救他,竟然…


    他怎麽能不心疼,怎麽能不愛她,隻是他真的不願意在和舒清妍在一起了,會害了她,會把她拉下水,他不止一次對她惡言相向,就是為了讓她死心,可她怎麽也不願意放棄,用這種直接粗暴的方式來對待一個女孩,他的內心已經是倍受煎熬,現在舒清妍甚至是不惜生命來救他,內心深處的情緒再也難以把持,他的眼淚不停地流淌…


    那麽好的女孩為什麽就要毀在自己手上?


    李明軒顫抖地接過那張家屬簽字單和保證書,他的心再一次劇烈顫抖,當他看見和病人關係的那一欄裏的兩個字時,他再也忍不住眼淚,最不值錢的眼淚卻是最直接的情感表達,舒清妍不止一次透露出在一起的想法,但都被他拒絕,上一次的告白也是這樣,而這一次,李明軒真的無法再抗拒這熱烈的愛,最真誠的感情…


    與病人關係那一欄,赫然寫著“妻子”二字…


    舒清妍不止一次幻想著做他的新娘,這兩個字卻是她一輩子的心願,是李明軒最想給她,卻給不了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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