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伯的話,其實太叔幻香心裏都懂。隻是,這些年來的一些積攢下來的情緒,她一直壓抑著,無法抒發出來。看不見光明的時候,渴望著光明,哪怕隻有一絲光亮,或者星星點點,都能支撐著自己,微笑著走下去。等到眼前的光亮越來越大,反倒各種情緒都湧現了出來。讓自己陷在那個不知到底是悲是喜還是更多的是委屈的情緒裏,欲罷不能。此時的水伯,就像是那個外來的有力的大手,一把就把太叔幻香從那個情緒裏拽了出來。是啊,既然一切都是籌謀,開始了好幾年,就斷沒有迴頭之路。大家隻能竭盡全力,把這條路相互扶持著走下去。


    太叔幻香心裏陡然暢快了很多。


    河伯跟水伯自幼就關係更親近一些,兩人的年紀也很相當。這些師兄弟裏,大家相互關係都很和睦,沒有什麽矛盾,大家又都是自小就跟師父修習,所以沒有什麽嫌隙。河伯並非跟其他師兄弟一樣出生就被師父帶迴,而是在五六歲的時候,才被龍眠山人從外麵帶來。隻是知道,河伯家人都是宗門之人。具體是哪一家的,師父沒有多說。如今看來,應該是桃花殿的無疑了。


    河伯當年救下公冶涵和穗兒之後,便相繼送他倆去了水伯那裏。不管外麵鬧騰的啥樣,他們也雷打不動的給公冶涵和穗兒療傷。這次變故也讓公冶涵明白,真正的防禦,不是做好各種準備,而是自身的強大,強大到那些敵人的招式,對於你來說就是小兒玩鬧。他也多少明白了一些,為什麽有些人那麽拚命地練功,除了自己的一些虛榮顯擺之心,更多的是自己能保護自己,還能保護他人。公冶涵一直以來,覺得自己功力尚可,比一般人好就行了,但是這次,讓他眼見著有了血的教訓。水伯跟太叔幻香說,公冶涵來到他那的時候,肋骨盡斷,險些傷到髒腑,四肢也盡是骨折,最長的刀口,是從小腿一直到後腰。臉上也有刀傷,血肉模糊。他們幾個給公冶涵清理,縫合傷口的時候,就感覺他已經像個破碎的娃娃,幾乎都被拆開了。


    太叔幻香聽得很是揪心。公冶涵一直以來都是他們幾個裏,最講究外表的,出門從來都是風度翩翩,是宗門裏有名的英俊帥氣,如今這個下場,“不知道他臉上的傷怎麽樣了?”她擔心地問。穗兒聽了,笑著說:“香香姐姐,水伯最擅長的醫術就是整形縫合還有易容。少主的臉傷自然是毫無疑問地複原了,有水伯在還不是藥到病除。水伯還花了一年的時間,教少主學習易容術。現在,走到外麵,茫茫人海裏,根本找不到少主。”穗兒越說越自豪。水伯聽了也哈哈大笑,說:“這都是我個人愛好的小伎倆。不過,能教給公冶涵,也是天意注定。這門手藝,也算是後繼有人了。”“那,然後呢?”太叔幻香問。


    公冶涵在雙泉堡養了半年多,這才傷勢完全變好。他一邊養傷,一邊自己修習內功,還跟著水伯學功夫。一年多以後,他就離開了雙泉堡。他要自己搜尋一些關於這次刺殺的證據。他說他要設個局。當初離開時,水伯唯一的徒弟,雷聰,跟著公冶涵一起,兩人互相配合。說到這裏,太叔幻香想起在酒館給她傳遞公冶涵的紙條,相必那人就是雷聰。水伯聽太叔幻香說了酒館的事情,說:“我敢肯定,那人就是公冶涵本人,雷聰從來不吃任何肉類。更別說是內髒了。”太叔幻香這才大驚。就在眼前,居然沒有人出來。想想,她又笑了,連她這個發小都沒認出來,外人更不會輕易認出,這說明,公冶涵安全的很。再說,身邊還有雷聰。“公冶涵的這些事情,先不要跟任何人說。因為我們不清楚他所謂的局到底是什麽,他說需要他露麵的時候,他會出來,但是在此之前,咱們越沉默越好。”水伯說。太叔幻香點點頭。太叔幻香坐了一會兒,說得盡快迴去,出去太久了,怕惹人生疑。水伯讓穗兒和阿特跟著太叔幻香。這兩個孩子已經少年有成。這些年水伯和河伯也都在教他們武功和心法秘訣。雖然不算正經入門的弟子,但是該學的也都學的七七八八了。如今十七八的小夥子,也得出去見世麵了,不能隻在這小小的雙泉堡裏混餘生。“他倆都擅長輕功和易容變裝,阿特還頗會配藥製藥。所以,帶上他倆也多少有些用處。”水伯說。太叔幻香很是樂意,兩個年輕人也都按耐不住欣喜,歡唿雀躍起來。“你們必須聽話,不能擅自行動。”水伯和太叔幻香都叮囑。這兩個年輕人一個勁兒點頭。


    安排他倆去準備自己出門要帶的東西。太叔幻香牽著馬在院子裏等著。水伯說等一段時間,怕是自己也得出門。太叔幻香問他原因,他笑笑說:“前陣子,六師弟,也就是土伯派徒弟親自來報信,說公冶涵已經去過了土伯那裏,不日便離開。說他們已經初步製定好了計劃,到時候,隻要接到消息,我就得往他說的地點去。”


    “公冶涵腦子是好用,注意多,但是,他還從未做過如此大的局。他這樣做行嗎?”太叔幻香有些疑問。“他經曆了如此之多,今日非同凡響了。你不知道,他曾經為了練內息,經過了六月有餘打坐入定,不吃不喝。當地老百姓還以為他死去多時,給他埋了,他過了一陣,自己愣是破棺而出,在一個傍晚,愣是把一些村民給嚇得不輕。如今的他,自性,本性,已經卓越超群。六師弟說他現在眼見著奔著金仙境地去了,六師弟見到他的時候,說早就過了天玄境,內功修為遠超我們幾個老東西。”這些是太叔幻香沒有想到的。你看現在宗門這些人修煉,大多數還是在真刀真槍上下功夫,即便這樣,也是舉步維艱。大家的水平基本上都沒有什麽技法上的大差異。而那些名家,偏偏又都是內力修為好的。隻是世人很多還看不明白,或者更多的人,是因為知道內修是更難的事情,自己吃不了那個苦,受不了那個罪。看來這次,公冶涵是脫胎換骨了。


    兩個年輕人很快就準備好出來了。本身他們也帶的東西不多。隻是身上都各帶著特別大的一個包袱。“那大包袱是啥?”太叔幻香疑惑不解,指著問。“冬季的衣服啊?”兩人異口同聲。“不用帶,到冬季還有幾個月。有需要我給你們安排。這些瑣碎的就不要操心了。還是多帶些防身用的,或者藥品之類,衣物有個換洗的就好。日常生活用品都有我呢。”太叔幻香讓他倆進去再準備。兩個人趕緊跑迴各自的屋裏,重新拾掇。


    “水伯,我最近也增加了心法練功的時間,還是覺得坐不住。心裏事情太多,感覺哪一樣都放不下。怎麽辦?”太叔幻香問水伯。“我記得涵少主來到我這,醒來後,他說了一句話。”水伯說。“他說了什麽?”太叔幻香看著水伯。“他說他在重傷的時候,見到了太上仙尊。尊上跟他說,‘萬般無奈,非唯死地而後生,勿需更改,隻為自修為上,為之即可入境化仙,唯有自得,方可萬物皆能遂意’。他也就是因為這句話,這才下了決心,苦心練習。這才能逐漸進入佳境,一般人入定三月便是稀少,而他則堅持六月有餘,其心誌定誌堅,非常人可比。如此不入仙境,何人能得?他破棺破土而出之時,便是依然到達境地,非常人了。”太叔幻香暗暗將這些記入腦子。


    兩個年輕人再出來,已經是輕裝簡行了。“這迴都帶好要帶的東西了?那我們就出發了。”太叔幻香看著這兩個孩子。“嗯,都準備好了。”兩人看著香香。三人拜別水伯。兩個孩子跪在地上,給水伯磕了三個頭。感謝水伯的照顧和教習之恩。水伯有些激動,眼裏有些淚花,但是,這是值得高興的時刻,他揮揮手,說:“一定要聽香香姐姐的話。不能胡來,不能惹事兒。”兩個孩子點頭,嘴裏應著。從棚裏牽出兩匹馬。三人上馬,揚鞭而去。他們三人先去桃花殿壇口。太叔幻香路上跟他倆說:“你們就說是自己是關外人,本來想投奔宗門,路上遇到我,我帶你們去參加桃溪學宮。你們要多留意這些同修裏,誰人跟桃花殿交往甚密,是桃花殿的眼線。你們要裝傻充愣,不要惹人注意,最好最後能進入桃花殿,也能幫助涵少主。”兩人說:“我們也是這麽想的。咱們計劃著來。”到了惜花閣壇口,太叔幻香把他倆交給了秋梅。跟秋梅說這兩個孩子是自己人,打算日後放到桃花殿的,讓秋梅暗地裏多照顧他們,但是不要惹人注意。關於公冶涵的事情,她隻字未提。秋梅看見太叔幻香這次迴來,心情看著很好,很久都沒見過這樣了,秋梅也很高興。她跟青禪帶著這兩個小夥子去住處。還給他倆銀子,做日常之用。幾個年輕人在一起,很是開心。他們都清楚,在惜花閣的壇口裏,他們可以這樣不用掩飾。一旦出了這個大門,他們就不能再這麽親近了。


    此時,卜紫雪也得到線報,說太叔幻香已經迴到了惜花閣壇口,路上還撿到兩個相投宗門的年輕人。卜紫雪問:“什麽樣的年輕人?”冰稟報的人說:“看著穿著來自關外,很是簡單,兩人先是在鎮甸打探宗門之家的消息,後來知道桃溪學宮的事情,兩人正在詢問,正好太叔幻香迴來,遇到,就領著他們去了惜花閣的壇口。”“哦,那你們多留意,這兩個孩子要是能為我們所用更好,我們就需要這樣的背景幹淨,沒有宗門牽連的年輕人。”卜紫雪站在窗前,看著院子裏的那株月季。那株月季一直都是開著淡紫色的花,年年這個時候,開得滿樹,爛漫無比,這株月季是河伯專門給卜紫雪種的,已經十六年了。如今,河伯不在了,這花也就不開了嗎?她想到河伯,心裏有些感傷。“找個好用的花匠,把這株月季給我侍弄好,否則,你們都等著挨罰吧。”卜紫雪黑著臉。屬下趕緊下去張羅。


    傍晚,太叔幻香帶著這兩個年輕人居然來拜訪卜紫雪了。一進門,卜紫雪就見到了這兩個年輕人跟著。“香香,這兩位?”卜紫雪問。“雪姐,這兩個小夥子是我今天迴來的路上撿到的,哈哈,他們相投宗門學藝,但是因為關外來,家裏也都是普通老百姓,曾經得過過路的一些人指點,所以,也是什麽都不懂。我就擅自做主,讓他們來桃溪學宮了。這不,專門來給你看看。”太叔幻香這叫先發製人,索性台麵上說,一是擺脫關係,二是即便日後秋梅他們關照這兩位,也不至於被卜紫雪懷疑,大不了就是想拉攏年輕人入門而已。


    “你這話說的,什麽叫擅自,你覺得不錯就必定是好的。你這眼光,誰不知道,那高的還幾十層樓那麽高。”卜紫雪笑著半開玩笑。“你們都是關外,家裏做什麽的?可曾有老師教導?”卜紫雪問。“我們家裏是鐵匠鋪子。我們是表兄弟。曾經有個俠客教過我們,但是我們還小,那個俠客的情況,家裏人也沒記得那麽清楚,就是說當時那人要打飛鏢,無奈銀兩不足,就說教我兄弟二人啟蒙,家裏人就同意了。這才有這麽個因緣。”阿特說。


    “我試過了,貌似像你們桃花殿的內功。”太叔幻香接著說。卜紫雪慢慢靠近兩個年輕人,突然衝著穗兒出手,穗兒趕緊迴擋,居然跟卜紫雪過了五六招。卜紫雪和太叔幻香都有些沒想到。卜紫雪雖然沒有盡力,但是以她的功夫,在江湖上能隨意過上幾招的也都是各大宗門的名流。這兩個毛頭小夥子的功夫竟然這麽厲害?如此發展下去,那就是人才。她突然明白了,太叔幻香必定早已測試過,覺得是苗子,這才所謂撿迴來。嗬嗬,那幾招,看著也跟桃花殿的招式很是相近,怕是桃花殿的門人教的一些改變過的招式,畢竟桃花殿有規矩,非本門入門弟子,是不能直接教授桃花殿的招數的,所以那位隻是變招教授。“你們一直都在修習?”卜紫雪問。“是的,我們一直都在修習,還有其他過路師父教過一些,隻是都很零碎。”阿特他們迴答。


    太叔幻香還真沒試過他倆的功夫。這次也很意外,這是真的意外,雖然這在卜紫雪心裏認為是她裝的。她知道,這兩個孩子很是機靈,必定故意隱藏了很多功法,真實的實力,怕是即便卜紫雪全力以赴也能應付的了。他倆隻是缺乏技巧和經驗性的東西。讓卜紫雪覺得這兩個孩子跟桃花殿有緣,更能讓他倆在桃溪學宮過得自在一些,舒服一些,對於日後,怕是效果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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