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後半夜,等這一切塵埃落定,天已經亮了。山裏的天,亮起來的時候看著霧蒙蒙的。大家把遇難的同伴的屍體燒掉,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裏石板鋪就的地麵,沒有趁手的工具去挖墓地。所以就地掩埋是很困難的事情。但是,又不能就這麽放在那不管。加上屍身上有很多攝魂蕨的痕跡,最好的歸宿就是火葬。


    大火燒起來的那一刻,幾乎所有人心裏都在想著,前方到底會是一條什麽樣的路啊?一路走來,看多了同伴們的離去。不知道自己還有機會迴到曾經的日常?是否能夠全身而退?這一切,又會在哪裏是盡頭?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哭泣。看著大家好像都已經熟悉了現在這種場景。而事實上,每個人心裏都疲憊不堪,悲傷成河。


    看著火苗燃起,到最後熄滅。大家各自拿布袋,揀上一些屍骨,各自帶著。等有了條件,再一起掩埋起來。這也成了大家一路上緘口不言的默契。揀完剩下的骨殖,盡數從山崖灑下,或落入崖底,或隨風飄散。終究迴歸於天地之間。甚好!


    天光此刻已經大亮,那層濃霧退散,懸崖頂上看見碩大的太陽,陽光照射下來,讓人感到了久違的溫暖。大家靜靜地站在這裏,任憑陽光照射著,就好像要執著的利用陽光,消除掉全身的灰暗和晦氣一樣。公冶涵第一個開口說話:“大家準備吃喝,拾掇一下,再溫暖,景色再好,也替代不了我們的宿命,還是要上路的!”大家這才都各自動起來。一時間,這崖頂之上又看著繁忙熱鬧起來。


    公冶涵和公孫冉兩人仔細查看,發現木屋後麵有一條路可以下山。先前這條路全部被攝魂蕨藤曼那個綠色瀑布遮擋住了。如今藤蔓盡數被毀,道路也就袒露了出來。兩人試著沿著小路走了一段,發現路邊再也不見攝魂蕨藤曼的蹤跡,看來這次是真的把它們都燒絕了。二人迴轉木屋,大家得知找到了下山的路,提著的心都放下來。雖然不知前路如何,但是好歹有條路在那裏讓你走,總比自己費勁再開出一條路更靠譜。


    阿京在昨晚表現的既勇敢又堅定,臨危不懼倒是很有魄力。太叔幻香直言不諱地表揚了她,但是同時也指出了她在打鬥中的一些缺點和不足。趁著這刻休憩,太叔幻香拉著阿京在山壁低下練習。公孫冉站在香樟樹下,看過去,他的眼隨著阿京的身形在移動,心裏感激著太叔幻香,能在昨晚那種危機的關頭,還能那麽細致入微地觀察到阿京的缺點和不足,這說明太叔幻香對阿京的關心和愛護,並不比他公孫冉少。想到這裏,他欣慰的笑了。他昨晚就發現香樟樹能抵禦攝魂蕨的藤曼襲擊。昨晚他也發現了,但是沒有想明白。這會兒,他來到樹下,仔細查看這棵大樹。他發現這棵樹身上其實掛著很多白色的膏狀的東西,他拿手沾上一點湊近鼻子聞,再在手指上撚一撚,仔細想想,這就明白了。原來這棵樹曾經受過外傷,有過無數的細小裂痕,裂痕並未完全自我修複,所以,分泌出了一種很特別的白色膏狀的東西,這種東西也是非常少有的,書上記載:“香樟木損,自愈,年百以上,出樟精,白如膏狀,外塗能祛所有蚊蟲,若與紫草和能抵百毒。”這個就是公孫冉在這裏的發現。他迴到屋裏,找來一個罐子,把樹上的樟精盡數刮下,收集起來。


    一切完備,大家整裝出發。沿著小路下山,很是順利,臨近山底,公孫冉望去,林深茂密,眾人的動靜,驚起群鳥飛出。他再三告誡大家,一定要留意安全,不要隨意觸碰不認識的東西。從走進密林,大家就感覺到了森林的神奇,各種樹木花草都生機勃勃,林子裏時不時不是驚起了野兔跳躥,就是群鳥齊鳴,還有爬行的蜥蜴和蛇類,也是隨處可見。阿京特別歡喜這樣的環境,她覺得住在這裏是最幸福的事情。公冶涵則東躲西閃,痛苦不堪,這個環境跟日常的生活環境太過不一樣,他感覺到那種蒸騰的帶著濕度的空氣,讓他很有壓抑感,非常不舒服。


    走著走著,大概過了一個多時辰,突然前麵感覺像是有空地的感覺。太叔幻香走在前麵,招唿大家,說:“前麵貌似有空地,大家堅持一下,咱們過去可以休息一會兒再走。”大家陸續來到這塊相對平整,沒有過多樹木的平地邊上。出於安全考慮,太叔幻香沒有貿然讓大家踏進。地上看著都是土,很特別的那種細碎的土,又很像是細沙。阿京彎腰仔細看了看,遲疑地說:“這裏,這裏感覺那麽像是巨大的螞蟻窩。你們看,這土,是不是就是那螞蟻窩的土?隻不過,以前見到的都很小一堆,現在這個,超大的!”阿京說到這裏,聽的人不禁都打了個寒顫。對呀,就是螞蟻窩的土,要麽說有些眼熟的感覺呢?


    大家紛紛後退,不敢輕易踏進。“這個地方不能走,這麽多螞蟻,一起湧上來,咱們骨頭都不剩。還是繞道走吧。”太叔幻香建議。大家慢慢後退,從旁邊找了個看著能走的路,打算從旁邊繞過去。


    這條新路倒不是很難走,就是感覺越走枝葉越多,等繞過螞蟻窩,再直著走時,看見前麵的路逐漸開闊起來,除去低矮的灌木,旁邊的樹木多以鬆樹為主。大家走著走著,突然走在前麵的人停住了腳步。阿京湊上去一看,正前方,一條巨大的棕色蟒蛇盤在那裏,吐著芯子。相隔不遠的地方,還各有一條體格稍小的也都盤著。“這下看著繞過去也不容易了。”公冶涵直搖頭。黃家的人,非常害怕蛇,尤其是這種大型的。物種自身的天敵帶來的危險信號,無法規避,也不以意誌力為轉移。公孫冉很明白這個道理,他讓黃家的人都撤下來,往後麵撤,其他人都上前,以備不測。“媽呀,哪裏隻是這三條,再看看前麵,一坨坨的,遍地都是。”公冶涵指著前麵給公孫冉看。果然,這就像是到了蛇窩門前了。


    公孫冉硬著頭皮,稍稍上前,對著最前麵的那條巨大蟒蛇,給它拱手,鞠了個躬:“我們要前行,路過此地,沒有辦法,煩請指條明路,我們也不願打擾。”前方的巨蟒直立起脖子,龐大的身軀,感覺就像遮住了眼前的半邊天。它猛地一抖身體,突然幻化成為一個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


    男子沒有答話,站在那裏仔細查看著人群。公孫冉也不明白到底這麽迴事兒。


    “我們感受到我主蛇王的氣息,才來這裏候著,現在不見他本人,但是這個氣息還在,莫不是你們殺了他?”這個中年男人說出來的聲音,非常低沉,聽起來像是有種特殊的功效,你能看得見,聽的著,但是會覺得聲音很飄渺,腿腳也不由自主的發軟,動不了。唯獨,阿京,阿京看著大家都一副癡癡傻傻,昏睡半醒的樣子,她搖搖太叔幻香,又使勁晃公冶涵,公孫冉。大家跟著了魔一樣,心裏明白,身體卻不聽使喚。阿京著急了,她指著那個中年男子,質問:“你到底施了什麽法術?他們怎麽這樣了?”這個中年男人也正在奇怪,這個小姑娘怎麽能絲毫沒有反應呢?而且,她的身上,蛇王的氣息最濃。


    “你怎麽沒有受影響?你身上怎麽有我們蛇王的氣息?”中年男子慢慢踱著步,往前走了走。阿京聽了,想了想,她頓時明白了。她從懷裏掏出來柳巴給她的護心甲,問:“是這個的味道吧?你認識這個嗎?”中年男子一看,大驚,眼見著臉色都變了。“你怎麽會有這個?你們把我們蛇王怎麽樣了?”中年男子有些著急,此時旁邊的兩條大蛇也都盡化人形,三個人一齊熱切地盯著阿京。“什麽怎麽樣啊,柳巴那麽精明,那麽大個子,誰能傷得了他,那家夥非要給我這個,讓我帶著,說是遇到危險他就能感知。誰知道就是因為這個玩意兒,遇到你們橫在這裏。真倒黴,要知道就不要這個了。”阿京自顧自的鬱悶地說。但是,這三個是聽明白了。


    中年男子終於鬆了一口氣,“想必你們是蛇王的朋友,我再冒昧地問一下,為什麽蛇王會送這個給你呢?”“因為他被指派了別的事,了不能跟我一起來這裏,所以他就把這個給我了,他是我的護衛,非要跟著我,要保護我的安全。”阿京沒有隱瞞。


    幾個人麵麵相覷,三個人不知道低聲說了什麽,過了一會兒,三個人齊刷刷跪下,衝阿京磕頭,阿京嚇壞了,直往後退,問:“你們這麽是幹嘛?”磕完頭,三人站起來,為首的中年男子說;“我們有個規矩,誰拿著護心甲,誰就是我們的蛇王。以後所有的蛇類都歸您調遣。這個護心甲是曆代蛇王最珍貴的東西,如今前蛇王把它給了您,那您就是當之無愧的蛇王。”


    阿京驚掉了下巴:“這,這,可是我不是蛇啊,怎麽當你們的蛇王?再說你們的蛇王柳巴還活著呢,我用完再還給他,所以現在我當蛇王不怕靠譜。”阿京使勁推脫。沒辦法,最後中年男子說:“那這樣,現在你拿著,就是蛇王,等日後你還給柳巴,那到時候再聽柳巴的安排,您看這樣行嗎?咱們都不互相為難。”阿京想想也是,別再推脫搞得都很尷尬,再翻了臉就不值當了。“那,好吧!”阿京咬著嘴唇勉強答應下來。


    “對了,那我家人和朋友,怎麽這樣了?”阿京問。中年男子一拍腦門,拿手憑空寫了個不知道啥,再一掌推向眾人,眾人這才恢複正常。剛才的一切都能聽見看見,卻唯獨動不了,也無法言說。中年男子說:“非常抱歉,各位,我剛才也是弄不清楚情況,所以下了個魅術,不會對大家有什麽不好的影響,得罪了。”


    “蛇王,天色已晚,大家跟我們迴去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我們安排人送你們出林。”中年男子建議,阿京看了看公孫冉,公孫冉點了點頭。“那好吧,麻煩你們了。大家跟著我走,煩請前麵帶路。”阿京挺直腰板,心想,既然被稱作蛇王,那就得拿出些老大的氣概。


    眾人跟著這位中年男子來到了一個居處。沒想到雖然是木製搭建的屋子,卻也是幹淨舒適。蛇族們拿出來了儲備的各種水果和其他吃食,大家有熱水喝,有熱的飯菜,心裏非常滿足。公冶涵拿胳膊撞了撞黃從之,“你有沒有想過會有這麽一天,你們能跟蛇類共處一室,他們還給你們送吃送喝,盡心伺候?”黃從之想了想,不禁笑出聲來,想想一路的遭遇,黃從之說:“你說這是不是應了那句話?”“哪句?”“世事無常啊。”說完,兩人都笑了起來。


    阿京莫名就成了新晉蛇王,此刻她坐在那裏,有幾個蛇族的女子在給她端茶倒水,揉肩捶腿,阿京一臉錯愕和無奈,但是她覺得身處蛇窩,隻得聽著人家的擺布,免得生事端。太叔幻香和公孫冉看著,暗自好笑,兩人覺得阿京日後必定會是那個最璀璨的新星,他們都願她能一直順順利利的。


    晚飯後,中年男子前來探望,公孫冉正好想多了解一些事情,就跟他攀談起來。中年男子叫寶輝,是蛇族裏的大將軍。柳巴一直在是他們的蛇王,隻是,這位蛇王常常不務正業,好歹蛇族沒有什麽險情,也與世無爭,所以,大家也都沒有經常去看望他。公冶涵問道下河村民去留仙穀的事情,寶輝說他記得,因為之前有個白衣女人給了他們很多新鮮的事物,要蛇族幫忙建立一個安全通道,讓一批人經過這裏去留仙穀。借道而且,寶輝答應了,他們剛到的時候,寶輝看見一群狐狸押著一群人,當時還覺得很搞笑。後麵他就沒再搭理,這些人過去了,也就沒再見到了。公孫冉又問道那個白衣女人行蹤,可惜寶輝說沒有跟她有過多交往,就事論事,就這一次。至於花豔辭當時跟齊誌強來的那次,花豔辭的感覺,寶輝說這個不是他們蛇族做的,應該是那個男人自己的什麽法術,比如凝固時間和空間。這種法術很邪門,但是曾經聽柳巴說過,這個是存在的。兩人有閑聊了一陣,寶輝起身告辭。


    入夜,大家都睡著了,公冶涵還問要不要留人守夜,公孫冉說不用了。在這裏放心踏實的休息吧,以後的路上這種能放心大膽休息的時候越來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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