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芝曾經家境還算闊綽,父母有個茶點鋪子,一家人生活的和和美美。不料有日,不知道哪裏竄出來一隊山匪,燒殺搶掠,父母不幸遇難。死裏逃生的兄弟倆,隻能外出乞討度日。有次,顧芝生病,哥哥顧章為了能討迴來一些吃食和湯藥錢,不得不每日多跑市鎮去乞討,每日奔波,終於有一日一去不複返。顧芝病躺街頭,也是命不該絕,被惜花閣的長老黎元風看到,覺得這個孩子骨骼適合修煉,現況也很可憐,就派人帶他求醫問藥,病好後,就拜了黎元風為師,入了惜花閣。但是,他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兄長顧章。十多年了,終於找到,他格外欣喜,一天,他外出準備上路時要帶的幹糧等物迴來,發現兄長顧章不在家,屋裏屋外菜園子裏也都沒有蹤跡。廚房的桌案上,有一封信他打開看,裏麵是一個字條,上麵寫著:如若要留顧章性命,就拿桃花殿的《器異道法》來換,限定日期和交換方式等雲雲。他一開始還擔心是不是誰在搞惡作劇,兄長或許也外出準備物件去了,就在兄長這裏住了兩天,這兩天兄長沒迴,他隱隱有些擔心,第二天,他一覺醒來,桌子上擺著兄長的發簪,那是他給兄長新買的。又過了兩天,他收到了兄弟倆每人一個,娘親手做的香包,這個是兄長的,他低頭看看掛在腰間自己的那個,有些心慌,心跳都加快了。旁邊還有一張字條,告誡他不要心存幻想,盡快拿書,換命,不能跟任何人說之類,他雖然算不上高手,但是好歹也是中規中矩修煉了差不多十多年的光景,對方投書,自己居然沒有任何察覺,他這才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


    顧芝心急如焚,再三琢磨,還是決定按照對方說的做。至少先把人救下來。於是,才有了後續的事情,不過,顧芝一直跟葉凡說,他實在不知道那個借他的名義,留字條的人是誰,也想不到會是誰。


    “原來他是被迫的。”公冶涵聽了,覺得這樣有個理由,才靠譜,否則,一個人前途光明,突然莫名其妙地做下偷盜這樣的事情,怎麽想也想不通。“那後來呢?”公冶涵問葉凡。


    葉凡說:“我那會兒,也才明白,就問他盜取了書以後呢?兄長迴來了嗎?他說,很順利,兄長迴來了,但是他覺得兄長這次跟出事之前有些變化,他也說不上來具體哪裏不對,反正就是覺得不對。”葉凡又說,顧芝一開始,覺得兄長之所以有變化,可能是被人禁錮時受了委屈或者驚嚇,想想過陣子就好了,但是,他發現顧章,脾氣變得時好時壞,有時親切,有時陌生。兩人也常常莫名地爭吵。顧芝心裏很難過。得知他被宗門追尋,顧章居然說顧芝拖累了他,讓顧芝離開,如若不走,他就去鎮上最近的那個惜花閣的壇口通報。


    麵對如此沒有親情的顧章,做弟弟的心裏痛苦不堪,原本這一切都是為了救兄長,反轉過來,兄長不但不領情,還覺得這個弟弟打擾了他的生活。於是顧芝一賭氣,就出走了,實在沒有地方可去,這才來到清風澗。


    公冶涵和黃從之聽了,也不甚唏噓,顧芝重情重義,為了親人,放棄了所有,沒想到卻是這個下場。葉凡聽了,冷冷地說:“這算得了什麽,後麵我說的,你們才想不到。”說罷,葉凡繼續講述顧芝的事情。


    正當顧芝跟葉凡在猶豫要不要在大婚時請顧章來的時候,沒誰能想到,顧章居然自己來了。


    三個人第一次坐在一起。


    葉凡第一次見到顧章。


    果然,這兄弟倆長得一模一樣。顧章痛哭流涕,解釋說是當時是自己膽小,想著自己那個居處,也是租來的,並不能說就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家,早晚逃脫不了被宗門的人盯上,所以,他才故意那麽說,就是想把顧芝逼來清風澗。一來他擔心顧芝因為自己犯了事兒,無顏來清風澗,斷滅了美好姻緣。二者,在清風澗也更加安全,不會輕易被宗門的人發現。葉凡和顧芝的事情,除了顧章,沒有其他人這麽確切的了解。顧芝當時跟師尊也是說他有了心上人,過段日子想去提親。師尊也沒有過多詢問,隻是為他高興,還說如果有需要幫助,可以隨時提出來。


    說著說著,兄弟二人抱頭痛哭起來,葉家人也勸,葉凡也勸,這樣,他倆才平複下來。兄弟二人和好如初。不過,葉凡總覺得顧章的眼神背後有些讓人捉摸不透,他沒有顧芝的眼神那麽坦蕩,清澈。


    喜事如期舉行。清風澗難得這麽熱鬧和喜慶。大家徹底放鬆了幾日。葉凡想在迴想起來還跟公冶涵他們說:“那幾日,是我這輩子最放鬆,最開心,最幸福的時光。幾日過後便開始逐步走進無窮的黑暗。”婚後不久,顧章就跟葉凡兩口子商量一個計劃。他說他想好了地方,就在唐台山,建個仙蹤居,這裏就是顧芝跟顧章的家。現在顧芝已經成家了,他們哥倆總不能一輩子住在清風澗,這不合禮數。另外,他也想顧芝能夠振作一點,好好繼續修行。大家聽了,包括葉凡,也沒有覺得哪裏不妥,接著,顧章就說唯一的難處,就是建造房屋人手不夠,也沒有經驗,而且感覺也總得有些機關防禦東西在,這個他們兄弟倆都不在行。


    說到榫卯建築和機關防禦,葉家可是名家。葉凡把這個想法跟葉家的長輩們說了,大家也都覺得顧章說的在理,這哥倆也不是一味混吃等死的懶惰之輩。於是葉家表示會全力配合建造房屋和機關防禦,完全不用顧家兄弟來操心。


    顧章拉著顧芝,麵對葉家族長千恩萬謝。顧章說自己要先行一步,先去惜花閣說明真相,求得原諒,其次,去唐台山尋得住地,再跟著一起為建造居室出力。


    “他去了惜花閣?還有這事兒?我怎麽不知道?”公冶涵很是奇怪。


    “是的,這個顧章沒幾日就離開了清風澗,按照他說的,先去惜花閣,再去唐台山。我們也派出探子,去查看是否有他的消息,當時,我們真的隻是擔心他的安危。”葉凡幽幽地說。“然後呢?”公冶涵追問。


    “他的確去了惜花閣,但是我們不知道他進去以後的事情。隻知道他再裏麵待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出來了,完好無損。然後,如他所說,他一路前行,到了唐台山。那時的唐台山,沒有宗門壇口,沒有修仙大家,還是一個相當偏遠寒苦之地。很快,他捎來信件,說已經找好地方,並且一切地契相關都安排妥當,他還雇了一隊人專門建造,請求我們葉家派人去協助。”


    “你們去了?”公冶涵好奇。


    “是的,既然答應了就不會推辭。我們葉家為此推掉了所有能推掉的訂單,一心撲在唐台山,葉家人大多數人都去了唐台山。不到一年,就完成了所有,這時,顧章來信,要顧芝前去查看,看看還有沒有什麽需要補充和改進的,當時我已有身孕即將臨盆,顧芝想留在家裏照顧,但是顧章再三催促,請求,顧芝隻好如約前去。”說到這裏,葉凡突然捂住臉,哭了起來。


    公冶涵他們,看著也知道後麵應該是發生了什麽,隻是,他倆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合適,或者怎麽勸她才好。就這樣,公冶涵和黃從之默默地看著葉凡,等著她自己恢複平靜。


    葉凡哽咽了老半天,這才抑製住傷悲。顧芝走了以後,一開始還有信件跟她說工程的事情,然後有了大家迴來的明確歸期,說預計冬至即可迴歸。葉家去唐台山的人總共有四十六人,這邊家裏隻留了八個人,去了這麽久,大家也都很想迴來。有了迴來的日期,大家都很高興,葉凡覺得日子又有盼頭了。後來就沒有信件了,她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想著都說了日期,她隻管等著就好。漸漸的,日子過去,嗖的就過了他們的歸期,這年冬天特別冷,大雪紛飛,山穀裏的很多樹木都被大雪壓斷了。葉凡算著日子等顧芝迴來,還是悄無聲息,長輩們一直在勸葉凡,可能外麵大雪太大,耽誤了行程,別急,讓他們慢慢走就好。


    臨盆的日子倒是馬上就到。葉凡行走坐臥都很不舒服,一直心煩氣躁。這日,葉凡突然覺得腹痛,家裏會接生的林婆子,看了看,怕是馬上要生了,於是做好各種準備,葉凡痛苦折騰了兩天,這才生下一個兒子。大家都舒了口氣,葉凡的母親還跟她說,說不定哪天天一亮,顧芝眾人就到家了,到時候家裏免不了又要再慶祝幾日。


    等到歲末,也沒有人迴來。


    眼見著春日了,也沒有人迴來。


    家裏派出去了兩個僅存的家丁去唐台山探聽消息,都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已經沒有能撒出去的人手了,葉凡日日煎熬,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突然一天,清風澗來了幾個人,都是陌生人,而這裏麵那個帶頭的,就是葉凡唯一認識的顧章。


    顧章來了,見過大家,說了一件事,就是葉家在唐台山的人,全部都被宗門殺害了,已經死了,都死了,屍骨放在一起,一把火燒了個幹淨。顧芝下落不明,所以,顧章迴來看看,到底顧芝迴來沒有。


    晴天霹靂,葉凡腦子一片空白,這時候,葉家的族長,也就是葉凡的外公,聽到了顧章的話,一口氣沒上來,暈倒了,當天晚上就去世了。


    葉家幾近滅族,如今清風澗就剩下老弱病殘幾個。葉凡想問細節,不料,顧章就跟變了個人一樣,對於葉家原來的尊敬,謙卑,統統不見,隻剩下冷漠和刻薄。他帶來的那些人,完全不顧葉家人的悲痛,在葉家喝酒吃肉,劃拳,插科打諢,個個醉醺醺,葉凡仔細一看,根本不是什麽正經的人,都是些精怪幻化,酒喝多了,鎮不住心神,時不時的顯露真身。


    葉凡找到顧章,要他說清楚原因,顧章睜著醉醺醺,惡狠狠的雙眼,盯著葉凡看著,葉凡心裏發毛,眼瞅著跟自己夫君有著一樣麵龐的人,夫君不知所蹤,而麵前的,所作所為猶如惡魔。


    他之所以來清風澗,就是為了來逼迫葉凡,要葉家家傳的《榫卯齊集》和《奇門攻略》。葉凡咬著牙,逼問他真相到底是什麽。顧章不耐煩的說:“有什麽真相,真相就是你們葉家全完了,人都死沒了,還有你的顧芝,他倒是在我手裏,就看你配不配合了。”葉凡恨得牙都要咬碎了。“你說,到底是誰殺了他們?”葉凡再問。“哈哈,人都死絕了,死透了,問這個有什麽用?”“我要見顧芝”。葉凡堅決地說。


    “你就非要這樣嗎?那好吧,別怪我。”顧章沉著臉,陰陽怪氣地說。接著,他帶來的那些精怪,散開,在葉家翻箱倒櫃,找著那兩本書,和一切跟榫卯還有機關術相關的東西。翻著翻著,有人就不知道碰到了什麽機關,突然萬劍齊發,在場的幾個當場被紮成了刺蝟。


    顧章大怒,轉瞬間就折了五六個人,其他人也都不敢亂動了。顧章命人把葉家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逼迫大家交出來葉家的秘籍。葉家人又悲痛又憤恨,沒有一個人張嘴。沒想到,這個顧章如此心狠手辣,毫不留情,沒有猶豫,殺了一個又一個,一轉眼,就隻剩下葉凡一個人抱著孩子靠在門廊的柱子上。


    遍地鮮血,親人們的血濺到了窗欞,磚牆,柱子還有葉凡的衣裙。


    葉凡的心就像是年節時期的小炮仗,隨著親人們一個個倒下,她的心整個的炸裂,仿佛帶著她自己才能感覺到的聲響,心死了,她覺得冷,從頭涼到腳,整個人徹底的凝固在那裏。


    她們葉家,從來都是與人為善,幾代人太太平平,和和美美地過著日子,靠著自己的智慧和手藝生存。沒想到,自己的智慧卻是這麽的短淺,全族都因為自己的選擇,搭上了性命。她腦子裏飛快閃過往日的一幕幕,心碎了一地。她已經哭不出來了。手裏不由自主地使勁抱著孩子。小孩子被抱的疼了,哇的一聲哭出來。這聲啼哭,才打碎了葉凡的恍惚,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有孩子,這個孩子她得保住。她現在還有什麽怕失去?除了這個孩子,她眼前已經一無所有了,不知道哪兒來的力量,她挺直了腰板,突然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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