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鹹蛋黃一樣掛在那裏。


    半山坡的一片莊稼地,一個上身穿著白麻布坎肩的男人正在彎著腰收拾這片玉米地。這片地大部分都已經收割完了,現在隻是在收撿當時漏掉的,男人在收撿果實的同時把玉米秸稈一塊兒砍下來。為數不多的玉米穗子扔一邊,玉米秸稈又扔在另一邊。


    汗水不斷滴落,男人一邊幹活,一邊喘著粗氣,黝黑壯實的臂膀,在夕陽的光輝下,泛著油光。


    突然,男人站住了,汗水滴進眼裏,刺傷了眼睛,生疼。用手胡亂摸了把臉,還是感覺一隻眼睛刺痛睜不開,他不得不停下來,掀起麻布坎肩擦著眼睛,順便抹了把臉。掀起的衣衫,上身半裸在落日餘暉裏,結實的肌肉被夕陽映照得越發豐滿結實,感覺整片地裏都充斥著濃濃的雄性的味道,混合著落日的殘存溫暖,陽氣感炸裂。


    一群飛鳥突然從林子那邊四處飛散。


    男人往那個方向看了看,沒看到什麽,他扭轉身走到玉米秸稈那兒,開始整理成捆。繼續忙碌起來。


    遠處,林子裏,一雙眼睛,一直在死死地盯著他。這雙眼睛,本來在更遠的地方,如今看見那布衫下裸露的肌膚,陡然讓這雙眼睛又往近處挪了挪位置。


    男人背著七八捆玉米秸稈往山下走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男人不得不加快了腳步,原本熟悉的路,今天突然多了些說不出來的陌生。比如路邊不知道多出來什麽樣的藤蔓,時不時掛住草鞋或者褲子,掙脫時多少都有些擦傷,像是有刺,不斷紮在腿腳上,覺得有些刺疼但隱隱心裏好像又很舒服。


    迴到山腳下的小屋,男人把身上扛的玉米秸稈扔在院子的角落裏,迫不及待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瓢水,咕咚喝下,越喝越覺得不過癮,怎麽都覺得自己就是渴,渴極了。他站在水缸前,一瓢接一瓢不停地喝,很快,水缸就見了底。


    他可不想現在再去打水,他什麽都不想做,隻是覺得自己必須馬上睡覺,這麽想著,居然也不覺得渴了。


    男人搖搖晃晃往屋裏走去,一邊走,一邊渾身濕噠噠地往外滲水。好像剛才那些水都喝透了,飽滿了,從身體每一塊皮膚滲出來,而他看起來絲毫沒有覺察,拖著濕漉漉的水痕,背影像極了從池塘裏剛爬出來,哩哩啦啦淌水的水鬼。他倒在床上,立刻就沉睡起來。


    水不停地從男人身上滲出來,床上被褥已經都濕透了。


    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全身白衣的女人。


    女人站在門口靜靜地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有任何動靜。她輕飄飄進門,關上房門的同時,迴手在門上輕輕一拍,瞬間一片耀眼的白光充滿整個房間,然後消失不見。白光擴散到整個屋子,最後是整個院子,散落蒼穹。這裏的一切都被下了結界,在外人眼裏,這裏儼然隻是一片空地,根本沒有房舍,院子,沒有男人,女人。


    白衣女人走向男人。俯身看著沉睡中的他,“可惜了,眉眼差些意思。”女人獨自嘟囔著,直接伸手,看著好像沒費什麽力氣地就扯掉了男人身上那點本來就不多,還濕漉漉的衣衫褲襪。


    粗壯結實的雄性軀體躺在那兒,光溜溜的。白衣女子一點兒都沒有不好意思,反而輕車熟路地伸手從胸膛一寸寸抹過男人的每一處肌膚。接著毫無征兆,沒有間歇的縱身一躍,撲在男人的身上,竟然瞬間隱入不見。


    男人在沉睡裏,此時做著夢。


    他夢見自己站在今天幹活的玉米地裏。一個女人麵對麵站著。這個女人穿著乳白的薄紗,肌膚若隱若現。她眉眼清秀,晚風吹過,女人的頭發有些淩亂,他想再仔細看看,可是總是看得不夠清楚。離得很近,近到可以聞到她身上的氣味,是那種淡淡的有青草氣息的香味兒,聞了讓人很舒服,還有,近到能感受到對方的唿出來的氣息,男人覺得自己鼻頭涼涼的。


    男人覺得有些眩暈,有種從未有過的衝動,他迫不及待地想一把抱住這個女人,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欲望,伸出手去摟,還未碰到女人的肌膚,他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全身赤裸地站在女人麵前。


    他羞愧難當,想要往後退,這時,沒想到女人伸出手反摟住他。“交給你的,你要保管好,要不然我可不放過你哦。”女人在男人耳邊輕聲說道。男人還沒有弄明白,兩人就倒在地上,幹柴烈火灼燒起來。


    男人感覺到那種大壩決堤,奔騰的洶湧在身體裏流轉,不一會兒,男人又陷入了沉睡。


    此時的沉睡是夢境的第三層。


    男人下山迴家,路上被刺痛,不是偶然,隻是前奏。白衣女子跟隨著這一路男人刺傷後的味道,找到男人的住所。這些刺也不是普通的荊棘,而是稀有的“攝魂蕨”。這是一種非常特別的蕨類,長得像藤蔓一樣。雖然很矮小,但是每一根莖都掛滿了毛茸茸的細刺。被它刺傷後在短時間內喪失意識,進入第一層睡眠狀態,所有的言談舉止皆是夢遊夢境裏的體現。


    “攝魂蕨”的毛刺,會在活物上尋找它們認為最合適的地方生根發芽,通過二十一天完成開花結果的曆程。此時的活物被吸食完所有精氣神識,就會幹枯死去。活物越強壯,長出來的“攝魂蕨”就會越強大。強大到足夠好的活體養料能讓一些特定的“攝魂蕨”蛻變成精成怪。


    男人倒在床上,白衣女人到來,隨著房間的結界設立,男人已經進入了第二層夢中夢。


    交媾的夢境,是男人進入到第三層夢境的征兆。從此以後,男人一直沉睡,睡夢裏與女子耳畔床旁邊廝磨,日子一天天過去,自己卻渾然不知天上人間,是死是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流響出疏桐三部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棟叁陸柒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棟叁陸柒柒並收藏流響出疏桐三部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