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的郊外

    春暖花開的季節,到處彌漫著百花的清香,早起的鳥兒立在枝頭,一邊輕唱著晨歌,一邊好奇地注視著那立在山巔的女子,那女子此刻正隨意的站著在頂上,注視著天邊。

    此刻的天邊畫上一抹淡淡的青灰色,漸漸地幻化出藍青、紅紫,暈染成一片霞,轉瞬,紅光乍起,朝陽初升。

    無憂嘴角含笑,又是新的一天,無憂山的晨霧在金光中燃燒,像極了那日她放火燒木索橋的顏色。

    無憂想起那日的光景,似乎已經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了,其實也不過才一年多的時間。

    無憂極喜愛這片山嶺,因為站到無憂山上就可以看到城裏的相府,每日她都會來這無憂山,朝著相府的方向張望,雖然什麽都看不見,可是隻要朝著相府的方向望去,她的心就踏實了,她是個戀家的人。

    那日她從宮傲天眼皮子下麵離開,並沒有一直朝南方去,而是取道迴了江州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話她一直很相信:所以這一年多來,不管宮傲天的人將南方翻了一個遍,也找不到她的蹤跡。

    周神醫和他的孫女早就來到了江州城,買下產業,開了醫館,名字叫做人和堂,與張仁和的仁和堂隻有一字之差,當時無憂瞧著周神醫取這名字的時候,的確被一口水嗆住,隨即心思一動:前世她曾記得有一仁和堂研製出鼠疫的藥方,會不會是她想錯了,那仁和堂,或許就是此人和堂。

    無憂動了心思,也就準了這名字,而她索性將自己的名字改為周人和,無憂記得前世研製出鼠疫藥方的那人叫張仁和?張和周其實也很相近,或許她能改變前世的痕跡,卻又不會太過顯眼,隻是對不起了張仁和,盜了他的名。

    無憂的周人和是掛在周神醫的名下,對外宣稱是祖孫的關係,周神醫當得起她的一聲爺爺,這一年多來盡心盡力的指導她的醫術,二人雖然沒有行拜師禮,可是早已有師徒之情。

    近一年來人和堂已經聲名遠播,人人都知道人和堂除了有位老神醫,還有位小神醫,兩位神醫醫術冠絕天下,隻是為人神秘:從不出診,尋常病症也不出手,皆有醫館的坐堂大夫出手,若是有人求診,也要按照他們的規矩來,會被帶到一秘密暗室,由他們二人會診,直到完全痊愈才會出來,不過出來後的病人決口不提兩位神醫之事,隻是隻字片語間,有人泄露神醫是祖孫二人,隻礙於多年前得罪了人,所以才躲到天子腳下以求庇護。

    當

    然,有人認為這二人故弄玄虛,是為了賺個名頭,更有人認為,這二人擔心醫術外泄,故而謹慎為之。

    但不管怎麽說,現在人和堂的名聲是打出去了,江州城裏的人都知道人和堂裏的大小神醫,妙手迴春,藥到病除,就是尋常大夫也比別人家高看幾分,所以略有薄名的大夫都以來人和堂坐堂為榮:既賺了名聲,有賺了銀子——人和堂的大小東家出手可大方了,每年所得可比其他醫館多上兩倍。

    說故意,無憂倒也有幾分存心,小隱於林,大隱於市,她搞出這麽多名堂,一是遮掩自己的身份:人心都在這裏,若是一個人極力想要避開什麽人,她不會在他眼皮子下麵高調,所以無憂反其道行之,一開始,無憂也有幾分忐忑,可是時間證明她是對的,宮家和蘇家派出大隊人馬,踏遍本朝各地,卻沒有人想到她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大張旗鼓的開了醫館,還開了江州城最富有盛名的繡樓——玉錦樓,連皇宮裏的貴人們都來量身定做衣衫,當然式樣很新很美,價格也不便宜,無憂很誠懇的說,她是實實在在的奸商,這一年多來,她賺的銀子都讓自己臉紅,太多了,太黑了,可是世人就認這個理,一樣的藥,打了她人和堂的招牌,就比外麵貴許多,病人還擠破頭爭著買,而玉錦樓的繡品,繡衣就更離譜,價格高的讓無憂夜裏睡覺都心驚,可偏偏每一季都賣到脫貨,那銀子數的手酸,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無憂山。

    很不好意思的說,這一片都被她買下來了,她在山上建了別院,整日帶著兩位嬌妻遊蕩——那兩位嬌妻自然就是雲黛和杜鵑了。

    而無憂搞出這麽多名堂的第二個目的,就跟世人猜測的一樣:造勢。

    周神醫在江州城中沒有舊識,沒有根基,而無憂空有諸多關係,卻啥也不能用,更不敢用,所以她要造勢,讓眾人將目光聚集過來。

    無憂成功了,現在的她自食其力,身家豐厚,早已經超過她當日所預想的那般,但即使這樣,她還是不能出現在眾人的麵前,她還少一個契機,一個可以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契機,不過無憂知道,這個契機很快就會到了——鼠疫。

    無憂盤算著在這場鼠疫中救下苦難民眾的同時,給自己也爭取點好處:例如求點什麽恩典?宮家那親事總要有個了結。

    無憂冷冷一笑,宮傲天的癡情被天下人津津樂道,誰都知道蘇家大小姐離家一年有餘,宮家的少爺卻還癡心等候。

    癡心?

    無憂的笑意更濃了,隻是那笑冷的刺

    骨,若是沒有宮家的那些通房丫頭,沒有青樓裏的那些紅顏知己,無憂還真的要感動一番了。

    世人都在感動宮家少爺對蘇家大小姐的癡情,身邊的通房丫頭,青樓的紅顏知己身上都能尋到蘇家大小姐的影子:她該感動這樣的癡情嗎?是不是應該順了他的意,乖乖兒的出現在他的麵前,幫著他完成這癡情的戲碼,來個完美的結局。

    那男人還真是可笑,一方麵掛著癡情的麵孔,一方麵每日醉臥美人膝,他可真是打著好算盤,是不是隻要他空下宮家少夫人的位置,她蘇無憂就該感動的熱淚盈眶?用一個虛名來換她的掏心掏肺不成?

    可惜呀,他的如意算盤注定是打不響了,她不是那些單純可愛的小丫頭,若是沒有經曆過前世的淒涼揪心的悲慘,或許她會和天下的女人一樣,為了那麽一個虛名心甘情願的綁死自己的一生,可惜她不是,在經過那些痛,那些悔,那些恨,再經曆過著一年多的自由自在的日子之後,宮家前世如死水般的日子,已經絲毫沒有吸引力了,不說是宮家少夫人的位置,就是將整個宮家都送給她,也換不得她一絲甘心。

    我命掌握在我的手上,無憂斷不會再寄人籬下,將自己的幸福交到另一個男人的手中。

    看著眼前這滿山的美景,這安寧,平靜的生活都是通過自己的雙手勞動所得,這些能夠給她男人所不能給是安全感。

    或許,這才是她蘇無憂該過的日子。

    無憂的嘴角淡笑,有了這些,有了她的人和堂,有了她的玉錦樓,或許很快就會和母親,無慮,無悔團圓了。

    她站了一會,發現了新的樂趣,瞧著樟樹上暗綠色的葉子閃著亮光,生機勃勃,就如同她現在的心情。

    朝陽漸漸散發出熱量,陽光烘烘一曬後,泥土冒起的濕氣氤氳彌漫了大半個山穀,隨著太陽漸漸升高,山上的霧氣盡皆散去。

    無憂的身影就那樣落盡了遠處尋來的雲黛眼底,雲黛有點著迷的看著無憂,她的小姐真美:寬寬的袍子罩住了婀娜的身形,長發未綰直垂到腰際,立在翠綠之中,飄逸瀟灑、巧笑嫣然。

    一年多來小姐真的變了不少,臉型長開了,下巴削尖,曬黑了些卻越發顯得健康有生氣。

    但小姐的那雙眼睛沒變,似泉水清洌,晶瑩剔透,一顰一笑風情畢露,說是傾國傾城也不為過,隻是能看到小姐這一麵的隻有她和杜鵑二人。

    無憂很少外出,即使外出亦是男裝示人,這般清

    麗的模樣,怕是沒人有眼福了。

    “相公,就知道你一早定然又來這裏看相府了,你呀,再看下去,都成了望家石了。”雲黛和杜鵑為了掩人耳目和無憂以夫妻相稱,隻是無人的時候,她們這樣的稱唿中多了幾分戲謔。

    “相公我成了望家石,娘子你不就成了望夫崖了。”無憂調笑著。

    “小姐,你就捉弄我吧!”雲黛一個迴合下來,就舉手投降了:小姐的嘴皮子,這一年多來突飛猛進,看來所謂奸商能將一根稻草說成金條,她是信了,瞧瞧她家小姐,大好美女現在是油鹽不進。

    搖搖頭,正色:“小姐,周老爺子來了。”雲黛將手中的罩衫套在無憂的身上,然後幫著無憂穿好袍子,總不能這副模樣見客吧!

    “這麽早就到了?”無憂眉頭皺了皺,心中暗道:“難道是南方的鼠疫爆發了?”前世對鼠疫爆發的時間,她記得不是太清楚了,倒是因為好奇,留心了鼠疫的用藥,看來前世這份留心,又要讓她今生大顯身手了。

    或許,這就是日後她擺脫宮家親事,貴妃懿旨的資本。

    無憂被雲黛的巧手,整理上一番,搖身一變又成了俊美兒郎,這山頂,是無憂主仆三人的地盤,別人根本不能上來,即使親如周神醫也不能。

    而別院的人也都知道這別院的後山是禁地,除了兩位夫人,少爺從不讓人進去,曾經有下人私下裏好奇,偷偷上來,隻是第二日就被賣了,眾人心生懼意,要知道別院的月例可是很高的,主子對人也很和善,除了無憂這個主子,其他兩位夫人雲黛和杜鵑能不和善嗎?她們可都是吃過做下人的苦,自然寬厚幾分,卻又不會讓人覺得軟弱可欺,將別院打理的井井有條。

    而漸漸地別院的下人們也不再對後山好奇了,無憂經常會抽時間讓下人到後山整理花木,道路,下人們來來迴迴那麽幾趟下來,已經發現後山也就是個風景秀麗的地方,沒啥大不了的,他家主子貪圖的不過是那份寧靜。

    這就是無憂高明的地方,若是一直遮著掩著,或許下人們會越加的好奇,說不得哪一天她的秘密就暴露在陽光下了,就像那次那個心生好奇的仆人偷著上山一般,好在那一日,是被雲黛發現了,才沒有被那下人瞧出她的破綻,為了打消下人的好奇心,無憂幹脆將這後山神秘的麵紗揭開,果然下人們也失去了興趣,都以為她要的不過是片刻的寧靜。

    誰都知道,主子愛清靜,主子的臥室除了兩位夫人同樣不喜歡讓人進,而兩

    位夫人也極愛侍候主子,一般不假人之手,有些心懷不軌的丫頭總是千方百計的想引起主子的注意,最後都會落得被賣的下場,主子極愛兩位夫人,主子和兩位夫人的感情極好,所有的下人都有了這樣的認知,所以別院裏的下人現在都很老實,不管男女。

    無憂和雲黛下了山,周神醫就迎了上來:“人和,南方的鼠疫已經大麵積爆發了,今日一早官家來人和堂招募大夫趕去南方救治,你看我們人和堂誰去為好?”

    鼠疫,眾人唯恐避之不及,誰會願意去?所以周神醫才來找無憂拿個主意,周神醫倒是想去,現在他那孫女已經成了親,小夫妻二人過的和和美美,可是他這身子骨可受不了這長途跋涉的顛簸,他剛剛表示這點意思,他的孫女就眼淚汪汪,而他那小重孫也跟著眼淚嘩啦啦了,那可是他的眼珠子,所以周神醫不敵敗下陣來,現在眼巴巴的來找無憂。

    當然了,周神醫會來找無憂還有一種盲目信任,他已經將無憂神化,總覺著他這半路認出來的孫子天資聰慧,無人能及,什麽疑難雜症都能解決,這話或許誇張,但是周神醫對無憂就是能生出這麽樣的信心,他甚至有種感覺,這場鼠疫最終就平息在無憂的手裏。

    周神醫看著眼前越發俊美的無憂,心中常感自己晚年有福,認了這麽個乖孫,那年無憂保了他周全,定下計謀,送他和小孫女離開,原本他們是要迴南方老家,卻在軍營之事後,知道那老家是迴不去了,所以和無憂商量一番後來了江州城,當然這當中無憂起了很大的作用,後來無憂迴到江州城找他,隻說家敗了,其他的一句沒有多說,周神醫暗地裏估摸著應該是受軍營之事影響,心中對無憂更覺抱歉,以至於無憂後麵提到掛在他的名下,他一口答應,啥也沒多想:無憂當時再次感歎,狂熱分子的世界真的很簡單。

    無憂看著周神醫滿眼期盼的看著她,就差沒明說:就你啦!就你去南方吧!

    看來她小神醫的名號不但是進了眾人的心,就是老神醫也被她蠱惑了。

    “醫館裏沒人願意去?”即使無憂早就下定決心要去南方了,隻是也不能一下子就答應吧!有機會逗逗老人開心,還是有必要的。

    “我想去!”周神醫立馬表明自己的立場。

    “不行,長途跋涉的,你這把老骨頭怎麽能行?”無憂當即反對,果然瞧著周神醫滿眼滿臉幸福感動的樣子:真是個簡單,容易知足的老人。

    無憂倒是打心裏心疼周神醫,這老人雖說脾氣

    有點古怪,但是個實實在在的好人。

    無憂歎了一口氣:“官家招募,自然不能沒人去,既然除了你沒人願意去,那麽就我這個少東家親自去吧!”醫館的五五分賬,但無憂一直尊敬周神醫,再說掛在他的名下,所以一直以少東家自持。

    “好,那我就去迴複官家。”周神醫聽了滿意的答案,也不多留,無憂留他用了早餐再走,他都不樂意,看來是趕不及去給官家迴話了,無憂更明白這人是怕她反悔吧!

    將這事說給一起用餐的雲黛,杜鵑聽,二人也沒啥大反應,隻是用了餐之後,二人都迴房收拾去了,準備跟著她一起南行。

    無憂鬱悶了,她的神醫形象是不是太深入人心了,怎麽這三人沒一人擔心她的安危呀,那可是鼠疫,他們對她是不是太信任了?尤其是雲黛,杜鵑,怎麽著也要勸勸呀,可看看她們二話不說,收拾行李,就要跟著去,也不管她們會不會有危險,要知道她們現在都是周家的夫人,養尊處優,怎麽也不知道替自己想想,偏要跟著她去那鼠疫泛濫的南方。

    無憂鬱悶了半天,雲黛,杜鵑瞧著也沒人勸解,這一年多來,她們倒是慣著無憂,日子過得輕鬆了,不像以前那樣戰戰兢兢地了,小姐的孩子脾氣倒也漸長了,她們心裏都鬆了一口氣:她家小姐心眼多,愛琢磨,她們還真的擔心小姐再那樣被蘇家,宮家作下去,隻怕這身子骨吃不消,現在這樣真的很好,有時候雲黛,杜鵑想,若是能將夫人,五小姐,六少爺接來,她們就這樣過下去也挺好的,一輩子不嫁人,守著小姐,至少這樣自由不受束縛的小姐,她們看著心裏開心。鼠疫爆發於南方的一個小鎮——南苑鎮,離江州城大概四天的路程,南苑鎮曆史悠久,小鎮的麵積雖說不太,可是人口密集,卻有三萬多人,算得上是南方人口最多的小鎮,這裏原本交通發達,貿易繁榮,可自從鼠疫傳開之後,每天都有不少人死亡,小鎮的上空時刻傳來一種老鼠腐屍的味道,而彌散在空氣中的還有焚燒屍體的焦臭味。

    無憂此次去南苑鎮,隻帶了杜鵑,留下了雲黛看家,還有照顧玉錦樓的生意,當時留下雲黛時,那丫頭急的落淚,但無憂最後的一句話就讓那丫頭止了淚,心甘情願的留了下來:雲黛,幫我守著玉錦樓,這是你家主子日後自由的本錢。

    雲黛不哭了,她知道無憂這話的重量,小姐將日後的自由交代她的手上,的確比和小姐去疫區重要的多:雲黛不認為無憂在騙她,玉錦樓日進鬥金,有了這樣的鋪子日後蘇老爺再想作小姐時,他

    會掂量著辦了。

    無憂此舉是有深意,雲黛心細,留下照看生意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蘇夫人和無慮,無悔最近迴了蘇家,蘇老爺的壽辰快到了,作為夫人和子女的怎麽能不迴去,尤其是蘇夫人,即使頭上有太後的懿旨,但太後的懿旨上麵還有三從四德,天理倫常在壓著呀。

    無憂總覺得心裏不安,雖然蘇家有五夫人在擋著,可不知道怎麽的,這一次她就覺得不安,所以她留下了雲黛,雲黛很善於和人打交道,總有法子探得別人不知道的消息,她讓雲黛留下來,留心蘇家那邊的消息。

    無憂,杜鵑和幾位老大夫來到南苑鎮的時候,天已經近黑,隻見南苑鎮的周圍被官兵圍得水泄不通,官兵們人人手裏拿著弓箭,還有一些官兵高舉著火把,那火把在夜晚如一條望不到邊際的長龍,而長龍的下麵更有冰冷厚重的盾牌將小鎮堵得嚴嚴實實,沒有一絲縫隙。

    發生瘟疫,這樣的戒備是常事,車裏的眾人也沒有在意,可是當馬車臨近小鎮入口的時候,立刻有人上來粗聲粗氣道:“南苑鎮戒嚴,不許任何人出入。”

    無憂吃驚的撩開車簾向外望去,發現南苑鎮的入口戒備更嚴,三步一哨站著身穿涼冷的銀色鎧甲的士兵,全副武裝,手握火把,他們個個如臨大敵,表情肅穆。

    無憂聽得他們的車夫迴答道:“我們是來自江州城的大夫,你們誰當差,讓他上前來搭話。”

    有人“嗤嗤”笑了兩聲,道:“又有人來送死了,這前前後後都來了不下百號人了,卻沒見一個人活著出來的,沽名釣譽之輩。”語氣中皆是對大夫的不屑。

    無憂自然知道這鼠疫不是什麽尋常病症,但是聽到已經死了百號的大夫,心頭還是一顫,難怪和她同來的大夫都是年歲古稀,怕是這趟也都抱著必死之心吧!

    無憂按下心頭的恐慌,向那說話之人瞧去,說話的人此刻正站在他們的馬車旁,身材高大,穿著一件黑色的鎧甲,麵相彪悍,眉宇間透著一股冷冷地寒氣,讓人看了心頭發顫。

    無憂索性掀了簾子,踏出馬車,一躍落地,然後伸手扶著杜鵑下來,無憂聽到有人小聲嘀咕:“同命鴛鴦!這小兩口倒也恩愛。”

    杜鵑聞言麵上一紅,在火把的映襯下顯得嬌媚可人,那站在馬車旁邊的人瞧了一眼,倒有些不自在了。

    那人上前一步,聲音較剛才溫和:“公子亦是大夫?”不能怪那人好奇,自從進了鎮子的人有去無迴之後,來的大夫皆是

    年邁之輩,麵上皆是死氣沉沉,明顯就是各家醫館敷衍了事,沒有將這南苑鎮的幾萬民眾放在心上,倒是見了無憂年少,又帶著夫人前來,一看就是一心為了鼠疫而來,他們這些當兵的最敬重的就是這樣的人,口氣自然好了不少。

    “在下人和堂周人和!”無憂希望她這名字夠響亮,或許能多點便宜行事。

    果然那人一聽,麵色更是恭敬,和那車裏的幾位老大夫當初的反應一般:“原來是小神醫。”他雖然身在軍營,卻也知道人和堂裏有兩位神醫,尤其是小神醫出手不凡,從無失手,隻是尋常病症難得出診,此次人和堂小神醫親自來疫區,倒是讓人心生敬佩。

    隻是可恨狗官無道,為了頂上的烏沙,一心隱瞞,到了現在已經是無法控製了,隻怕即使小神醫來了,也救不了這南苑鎮的人了。

    就在無憂和這軍士說話之時,南苑鎮裏的無數百姓聚集到了小鎮的出口,瘋狂的往外衝,嘶喊著,哭叫著,聲聲震耳欲聾。

    那人也就無暇再和無憂搭話,立刻轉身組織江氏防守,顯然這支駐守南苑鎮的軍隊,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防守如鐵桶,所以不管那些百姓如何衝擊,盾牌一直紋絲不動,就像是嵌入地裏一般。

    但是百姓們已經被死亡的恐懼壓的喘不過氣來,依然不管不顧的向外衝著,防守的士兵這時開始向衝在最前麵的百姓射箭,隻是這樣更加的讓百姓瘋狂,衝擊力也更為猛烈。

    無憂看著一具具倒下去的身體,驚呆了,她從來沒有想到會看見本朝的士兵射殺本朝的百姓,她隨手拉過一名士兵聞道:“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誰下令射殺百姓的?”“

    那名士兵顯然也被眼前的情況嚇住,臉色有些發白,聲音微顫,”是七皇子下令的,如今鎮裏感染鼠疫的人越來越多,還有些人試圖逃跑,還好被七皇子抓了迴來,七皇子已經下令,今夜燒鎮,務必要讓鼠疫絕於此地“

    ”什麽“無憂驚得叫出聲來:”燒鎮?“

    無憂隻覺得眼前一黑,人也顫顫悠悠地好象要倒下去似的,她原本就在奇怪,即使需要照明也不需要人手一份火把,原來是為了今夜燒鎮做準備的。

    杜鵑在一旁在一旁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無憂,她聽見無憂嘴裏音若遊絲似地喊了一聲”不要“。

    一陣箭響過後,箭手的身後是死一般的寂靜,箭手地身前是帶著震天哭叫奔散的人群。

    無憂穩住身子,定了定神,瞧著火

    把前麵的屍體成堆,有一個女人披頭散發的趴在死人堆裏翻掀這屍體,口中發現淒厲的叫喊聲:”孩子……孩子……你在哪裏呀……孩子……我的孩子……“

    剛剛那人似有不忍,高高舉起的手,久久未曾落下,卻想到七皇子的命令,手終是落下,那堆箭手”唰唰唰“地紛紛從自己身後的箭壺中抽出箭來拉滿了弓,空氣中再次響起了刺耳地”嗖嗖嗖“……

    無憂閉上了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不,不,那些人都是平民百姓……

    這一次,四周都變成了一片死寂。

    ”你這渾蛋!“無憂聽到杜鵑忿憤地喊囂著,巴掌清脆的聲音打破死亡般的靜寂的夜空,如晴天披晴天霹靂般地擊在了眾人的心中。

    無憂驚悚地睜開眼睛,瞧見杜鵑已經站在那人的麵前,而剛剛那巴掌顯然就是杜鵑所為。

    挨了杜鵑一巴掌那人,此刻正板著臉,眉宇間隱隱散發出一陣讓人心寒的殺氣:士可殺不可辱,無憂知道這些將士寧願砍下他們的頭顱,也不願意受這一巴掌。

    或許因為王大爺和王小爺都是軍人之故,無憂反而能理解這些將士,他們此刻何曾好過,隻是軍令如山,他們不敢不從呀!

    每一個人身在世間,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想要解救這南苑鎮的百姓,唯有找到下令之人七皇子。

    隻是為今之計先要平息了杜鵑引起的麻煩。

    好漢不吃眼前虧,識實務者為俊傑,無憂突然間就冷靜了下來

    ”啪啪“無憂一連甩了杜鵑兩個巴掌,然後高聲道:”這位將軍,我這內子一向頑劣,剛剛冒犯了將軍,我在這裏替將軍教訓了內子,望將軍高抬貴手,就不要和內子計較。“無憂長歎一聲:”不瞞將軍,我和內子成親已有一年有餘,至今未有所出,所以內子……“

    無憂不再往下說,不過眾人都心裏明白:難怪周夫人那般激動,原來事出有因。

    那人聽了無憂的話,臉色好了一點,何況無憂聲音沉靜,語氣真摯,如在靜夜中聞到了盛開的茉莉花香般讓人感覺到寧心。

    再瞧一眼杜鵑,見到雙眸含淚,緊咬下唇,顯然還沒有從剛剛的血腥中醒過來:罷了,罷了,這位周夫人菩薩心腸,自己何必跟她再計較。

    那人揮了揮手:”軍令如山,楊冪不敢不從,周夫人不能理解,也是情有可原,這一巴掌,楊冪也就不計較了!“

    無憂心下一喜,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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