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仍是對鄭嘉禾沒什麽防備的樣子,引著鄭嘉禾往正院去。


    鄭嘉禾微微側目,對顏慧使了個眼色,然後隨著餘和往前走去。


    正院內一篇漆黑,沒有僕婢,連燈都沒點,鄭嘉禾進屋的時候,隻能借著月輝看見案幾前模糊的人影,聞見滿屋子的酒氣。


    「娘娘稍候,奴婢這就點燈。」餘和手忙腳亂地摸索到一邊,找出火摺子,點燃一角的燈燭,屋子內才亮堂起來。


    鄭嘉禾得以看清,楊昪喝醉了趴在案上,頭枕著一隻胳膊,另一隻手搭在酒罈上,旁邊是好幾個空了的酒罈,有的都歪倒了,傾斜著躺在地麵上,流出了一些殘餘的酒液。


    餘和道:「奴婢先告退了,娘娘您有什麽事再叫奴。」


    鄭嘉禾輕唿一口氣,點點頭。


    餘和走出房門,看見院子裏站滿了太後娘娘帶來的僕婢侍從,不禁有些愣住。他看見琉璃站在一邊,湊過去問:「琉璃姐姐,太後娘娘這是要幹什麽啊?」


    琉璃挺直脊背,道:「我們都是來服侍太後娘娘的。」


    餘和麵容一皺,心道哪裏是這麽簡單!不過他知道就行,不能多說,於是又站迴去。


    鄭嘉禾走到楊昪的身邊,緩緩地蹲了下來。


    「維楨?」


    她輕聲喚他,伸出手試探著觸碰他的側臉。下一刻,她就被楊昪攥住了手腕。


    鄭嘉禾心頭一跳,望向他的眼睛,正看到他目色幽深,朝她轉了過來。


    「你來做什麽?」他冷淡地問她,聲音中還帶了一絲醉意。


    鄭嘉禾目中露了一絲笑意,道:「不是約好了今晚要去找我的嗎?你不來,我隻好主動來找你了。」


    楊昪輕勾了勾唇角,眸中流露出一絲譏諷的笑。


    鄭嘉禾頓了一下,道:「你聽到的,不是真相。」


    楊昪問:「那什麽是真相?」


    「我說的是我從前的打算,」鄭嘉禾說,「你沒聽全。我以前,確實很防備你,也沒有多喜歡你,不打算與你久處。但現在不一樣了,你難道感受不出來,你對我來說有多特殊嗎?」


    楊昪鬆開她,搖了下頭。他目中似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紗,輕飄飄地在鄭嘉禾的麵上來迴打量,看起來是醉得不清,腦子似乎都有些遲鈍。


    鄭嘉禾雙手捧住他的臉,柔聲道:「我讓你今晚去蓬萊殿,就是打算與你好好相處的。」


    楊昪不吭聲,他身體前傾,搖晃了一下,栽倒在鄭嘉禾的肩膀上。


    而鄭嘉禾的手順勢滑下,輕撫著他的脊背。


    「信我好不好?白天你還說過,不再猜疑我了呢。」


    楊昪感受到她那個能殺人的鐲子在他的背上滑動,金屬質地,還有些硌人。


    他抬目望向不遠處跳躍的燭火,夏日的夜晚溫暖又燥熱,他眼底的涼意卻再也化不開。


    他根本沒喝那麽多酒。


    她沒有絲毫的愧疚之心,果然又來哄騙他了。


    第46章 結束 隻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


    楊昪趴在鄭嘉禾的肩膀上, 許久沒有說話。


    鄭嘉禾以為他是醉了要睡著了,於是輕聲說:「不喝酒了,我扶你去榻上休息好不好?」


    她輕輕地動了一下肩, 側過頭去看楊昪的神情,隻看到他緊閉著眼, 麵色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格外柔和,眉目不再淩厲,下頷也不再緊繃。鄭嘉禾心軟了一瞬,兩手扶上他的胳膊,微微用力, 從地上站了起來。


    楊昪身體的大部分重量都壓在了她的身上, 鄭嘉禾有些吃力地扶著他,踉踉蹌蹌走到內室。內室依然沒有點燈, 黑漆漆的一片。


    鄭嘉禾轉過屏風, 把他扶到榻上,還沒來得及鬆手,整個人就被楊昪一股大力拽倒, 她仰躺在榻上, 緊接著楊昪就覆了上來, 他一手扣著她的手腕, 火熱的吻落在她的唇角,頸間, 帶來濃重的酒氣。


    鄭嘉禾輕喘了口氣。


    其實她並不喜歡和醉酒的人做這種事。但她和楊昪有約在先,她又是主動來「赴約」的, 她想與他緩和關係。


    於是鄭嘉禾緩緩地伸出另一隻手,撫上他的脊背,主動吻上了他的下巴。


    楊昪卻突然停下了。


    他鬆開她, 翻身坐到一邊,冷聲道:「你不是最討厭酒氣的麽?」


    結果她現在也學會了飲酒不說,連他身上這麽重的酒味都能接受了。


    鄭嘉禾一愣,跟著坐起了身。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聽聲音,他應該根本就沒有醉得那麽厲害。


    「維楨,」鄭嘉禾緩著聲調,盡量好聲好氣與他說話,「我是來看望你的……」


    「你違背自己的心意,來討好我,哄騙我,你不累麽?」楊昪睨著她,嘲諷地勾了勾唇角,「打算什麽時候與我結束?若不是我今日恰好聽到,恐怕我還會被蒙在鼓裏,不知道哪一日,迎來你的致命一擊。」


    今日他才知道,原來這一年多以來兩人相處的所有美好,都隻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


    他想與她攜手白頭,而她隻不過是在算計他、提防他、利用他,隨時會對他棄如敝履。


    鄭嘉禾深吸口氣。


    「不用等以後了,不如今日就結束。」楊昪淡淡道,「你迴宮吧。」


    鄭嘉禾眼皮跳了跳。


    話說到這份上,她自然沒什麽好待下去的了。鄭嘉禾下榻起身,轉身就走,走了沒兩步,又折身迴來,朝榻上砸過來什麽東西,正砸到了楊昪的額頭上,然後她一句話沒說,離開了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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