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株再常見不過的雜草,青綠色的外表,並無與其他雜草有異,而在這個老人隨意的布置之下,更是顯得沒有任何出彩之處,絕對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更不要說讓人特意關注。


    林洪此時已經完全脫離了剛才的感覺,沒有了靈感,再在此地帶下去已是無益,不如就此離去,規定的期限是三天,這才過了一天,林洪完全可以多來幾次,就算是達不到某種境界,再取得一些進步還是可以的。


    將這些書籍放迴原處,林洪輕輕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就踏出了這裏的古舊的大門,古門合上的瞬間,這片區域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氣息,重新化作了歲月長河之中的一抔黃土,慢慢的獨自滾動著,散而不亂,柔而並堅。


    看上去藏經閣還是一派荒蕪冷寂的景象,沒有硝煙,沒有風塵,沒有聲音。仿佛一個恬靜到了極點的處子,優雅的在風中站立,任憑清風擺弄著自己的衣角,抹去了所有的喧鬧與嘈雜。


    林洪從其中踏出,更是感覺經曆過時間的洗滌一般,脫去了某種枷鎖,使得心頭一片輕鬆。仿佛久在樊籠,一朝新生。


    這一刻,林洪是意氣風發的,是朝氣蓬勃的,整個人充滿著一股煥然,渾身上下每一寸肌體都注滿了活力,背對著被歲月塵封的大門,闊步走出。


    老者還是在林洪眼前緊密著雙眼,模樣極為的隨意,不過手中的蒲扇由扇動已經變成了在微風中的律動,灰白色的頭顱也停止了在牆麵上的摩挲,比來時更自然,更風雅。


    不知出於什麽原因,林洪此時的心情很好,不想快速的走出這裏。在好心情中,連微風都是溫和的。


    此時無疑在感覺中自己就是這片天地的唯一,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計了,更不用說老者腳下的在風中攀動的雜草,如何能引起林洪的注意。


    一切就是自然而然,也應該是自然而然。


    看完,林洪自然應該迴去;領悟了,林洪心情自然應該很好,沒有什麽是不合理的。


    但就是這樣一個自然而然的情形,林洪此時頗為暢快的心,卻不經意間悄悄的破碎了應有的感覺,心中有種異樣。


    突然感覺夾在古老與和諧之間,自己是那樣的格格不入,迴首,是近乎歲月的塵土,前望,是詼諧而又明白的現實。


    夾在這樣的處境下,林洪心中有股難名的感覺,不吐不快。


    但是又能吐露什麽呢?


    那種不合時宜的淒楚感,終究是無法抹去,那種內心的不寧,終究是無法平靜。


    生活就是這樣和你開玩笑,明明已經賜予了你快樂,卻偏偏讓你的快樂成為了現實,現實中,沒有其他。


    林洪不知道自己現在需要什麽,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何去何從,盡管隻是在藏經閣下的一次小小的心神不寧,但是也要認真的麵對。


    這一次,似乎是有一種選擇需要林洪來作出,但是卻不知道需要選擇什麽!


    此時此地,無非隻有兩個人,一條路,一片天,一棟房,一杯清茶,一柄蒲扇,一張藤椅。


    腳下之路是滄桑之路,身旁之椅、之人是現實之境,身後,是充滿書卷氣息的古屋。


    從感覺來講,身後之物便是由歲月雕琢而成,給林洪以寧靜,安遠,身旁之物是現實最真實的寫照,安逸的姿態,無疑是對現實最好的迴應。


    難道是從過去與現實之間作出選擇,但是林洪心中有感,那樣不好,既然不和心意,就不去想了。


    其次從自然來講,融合天地五行之道,此地屬木,腳下屬土,人屬火,茶屬水,唯獨缺少一個金。


    但是,這哪裏有金,林洪的視線就算是翻遍了這裏的每一寸土地,也沒有發覺半點與金有關的東西。


    選擇,與金有關嗎?那麽金,代表一種怎樣的選擇?


    就這樣,林洪向外走出的身軀竟然悄悄的定格在了這裏,身旁的老者仿佛也毫無所覺,沉寂在這一股詭異的氣息之中,朦朧而又自然。


    如果說眼前及身旁的一切是一副畫卷,那麽這名老者無疑應該是所有五行的交織點,那麽謎題就應該在老者身上。


    緩緩的將目光遞出,林洪仔細的觀察起來,並沒有什麽發現。


    突然,林洪好像是想起了什麽,猛然轉過頭,就看到了一扇古樸的大門,這扇門此時看上去酷似一本古老的許多書卷,佇立在這不常有人來的地方。


    林洪盯著這扇門,沒有發覺老者的眼睛微微的動了一下,隻覺得一股古色古香撲麵而來,剛剛沉入腦海之中的書卷印象,再一次自主的浮現出來。


    隻是有著一股朦朧感,仿佛二者之間隔著一道歲月的長河,‘隻能眺望,不可觸及。


    這完全就是一本書,一本盛滿曆史與歲月的書,能夠讓人看上一眼就覺得滄桑,覺得漫長。


    但是書真的隻是這樣嗎,如果用古卷來描繪過去,又拿什麽來塑造現在,拿什麽來創造未來。


    古卷不古,林洪這樣認為。


    隻能再向前看了。


    前麵隻有一對桌椅,老人還在熟睡。


    林洪知道老人沒有睡著,但是在這樣安寧的氛圍之中,他也不願意知道老人是醒著的。


    同樣,老人也隻是沉浸在那份享受中,不願意醒來。


    林洪仔細的看著寐著的老人,心中莫名的湧現出一股想法,眼前的這名老人,正好像一本活著的書卷,記載著現在多少的風雨,雖然沒有藏經閣之中的書籍有模有樣,但是卻又珍貴了許多。


    這種生命的卷軸,可否稱得上是古卷。林洪無從知曉,隻是心中還有一些隱約的不適,選擇將這一種想法放棄。


    還有什麽?


    心中疑惑間,林洪再次用眼光將這裏的每一寸土地都翻遍,幾乎排除了所有的他能夠看到的事物。


    沒有結果,林洪心中有一些失望,但是沒有找到之前,怎麽能夠離開。


    身後是歲月般質樸的古卷,身前是自然又風雅的古卷,奈何古卷種種,隻有一種能夠真正滿足此時林洪內心深處的需求,隻是迄今還沒有發現。


    這一種古卷之意是其中蘊金,介於過去與現實之間,這樣才適合此時林洪心中的感受,不會為今後的修行留下隱患。


    隻是究竟哪裏有金,哪裏還有其他的古卷之意,林洪陷入了困境。


    這無數的思緒隻不過是占用了瞬息的時間,但是就是這瞬息,隻要林洪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意境,就感覺自己已經經曆了很久很久,幾乎連整個人生都險些融化在這裏。


    同樣,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一縷縷無比細小的造化之力,從整片天宇的四麵八方悄然遞過來,旋即發出一聲林洪不可能聽到的震顫,就已經竄入了鼻喉五官之間。滲入了全身各處的經脈。


    林洪自然一點都不可能感覺的到,身體也沒有半分的不適,不過心頭悄悄的蒙上了一層悵然,無法集中精力去感應這片天地的玄奧,仿佛甕中之鱉,無奈之極。


    這種狀態又持續了許久,也就是在林洪感覺中的幾乎數月時間,林洪一直處於這種不適的狀態,雖然這種不適不是很明顯,但是經過內心深處長達數月的累加,已經到了一種極高的境界,如果控製不好,就有極大的壁障。


    內心煎熬,林洪心中也不禁有一絲慌亂,慌亂之中,更無可能找到那一絲慰藉。


    內心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無力感,想要尋找答案,卻是隻能在這夾縫中煎熬著。


    仿佛自己將要睡了過去,迷迷糊糊的,好像將要跌落歲月的長河,永遠失去了內心世界。


    夢幻般的,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有一聲來自天外的輕顫,使得林洪即將沉淪的心輕輕的撥動了一下。


    心弦之曲,琴弦已斷。


    但是執琴人的手指卻已經從那一瞬的麻痹中迴轉過來。


    琴雖毀,人卻在。


    就在轉醒的這一刻,林洪的目光不經意間觸及了老者腳下的那一片殘草,頓時腦海轟然一震。


    古色古香的整片世界裏,突如其來的忽然闖入了一片嫩綠,殘綠,在風中緩緩的飄動著。


    林洪立即露出了一抹笑意,一看到這草,林洪就知道找對了,不是他之前沒有注意到這片草,而是一切都顯得太過自然,自然的讓人無可挑剔。


    此草屬木,但是在腳下攀升,在風中搖曳,其內心深處從存在的,不正是一股無與倫比的金堅與頑強嗎。


    以此草為林洪內心的古卷,不用貫徹古樸之意,不用存心現實之舉,有著一股內心的蓬勃與激昂,正是最合適的。


    在林洪選定的這一刻,殘草突然停止了搖曳,這片空間的氣息又凝固了下來,久久沒有反應的藤椅上的老者,突然睜開了眼睛。


    蒼老的眼神之中沒有半分惺忪之意,有的,不過是一種無奈與莫名的喜悅。


    老者看了看正在發呆的林洪,神色平淡的從藤椅上拾了起來,但是接下來的瞬間,蒼老的眸子裏露出一股驚訝,閃露出一道精光,被林洪瞬間吸住了目光。


    因為在他的視線中,腳下的那一根殘草沒有按照自己想象的那樣,而是竟然憑空化作了一點點碎片,飄灑在空中,綠色的粉末飄滿了頭頂。


    除此之外,在林洪的內心深處,一股無與倫比的香味貫徹並且席卷開來,如同一泓清泉,以極其強悍的姿態,抨擊開了那些已經緊密的交織在一起的造化之力,瞬間滋潤了幹涸已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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