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雨林被困


    沈菀是被疼醒的,右手仿佛骨折了一半,一陣陣撕裂感,在她意識初醒時鋪天蓋地地湧來。


    她艱難地睜開雙眼,緩過了這陣疼痛,才打量著自己的處境。


    四周是濕潤的泥土,頭頂是倒塌的樹幹,粗壯的枝幹為她撐起了一片天地,她才不至於被厚重的濕泥和巨石壓死。


    外麵天色昏暗,晝夜難辨,雨還在下,滿地淌著泥漿,再這樣下去,她就算沒被壓死,也得被活埋了。


    沈菀嚐試著去推頭上的樹幹,紋絲不動得讓她有些泄氣,她又試圖從縫隙裏鑽出去,但是縫隙太小了,堪堪隻能伸出了一隻胳膊。


    冰冷的雨水澆在她蒼白的手臂上,沈菀絕望得難以唿吸。


    風雨唿嘯,水已經漸漸漫了上來,她被困在此處,無人知曉。


    沈菀試圖喊人,但山野空寂,迴應她的隻有陣陣冷風拍雨。


    坐以待斃不是她的性格,沈菀當即拔出了腰間的匕首,費力地試圖割斷粗壯的樹枝。


    忽然一陣低沉的粗喘聲傳來,熟悉的聲音令她一驚,抬頭一看,便見那頭黑山豬正一步步朝自己走來,漆黑的外皮上帶著不少不值一提的傷痕,一身毛發被雨水打濕,露出了猙獰的麵目與獠牙,陰氣森森地朝沈菀靠近。


    沈菀立馬縮了迴去,而那饑餓難耐的黑山豬立刻衝著樹幹撞了過去。


    龐大的身軀震得整個樹幹都劇烈晃動,那將斷不斷的樹幹發出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雨水泥沙澆了沈菀一身。


    她緊閉著雙眸,不知是懼是冷,渾身顫抖,手裏還死死握著那把匕首,仿佛隨時準備要把對麵的山豬開膛破肚。


    “嘭!”


    食物近在咫尺,黑山豬如同發瘋了一樣,頻繁地撞擊著樹幹,那樹幹承受不住,轟然斷裂,沈菀眼疾手快地從洞裏爬出去,身後一聲尖銳猙獰的怒吼,山豬迅速朝她撲來。


    她想躲也躲不開,那山豬淩空一躍,龐大的身軀猶如巨石,有力的前爪仿佛能撕裂沈菀一般,帶著不可阻擋的兇悍之勢。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一道身影橫空出現,一招將那山豬製服,鋒利的刀刃刺入山豬脆弱的下腹,將它擊倒在地。


    淒厲的慘叫聲迴蕩在空穀之內,沈菀放下遮擋的手臂,抬眸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墨色的長袍被雨水打濕,貼著他瘦勁的身軀,幾縷鬢發垂在額前,一方墨藍色的巾帕遮擋住了那張的臉,沈菀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小舅舅!”


    她半是激動半是驚喜地朝他撲上前去,誰曾想衛辭卻迅速後退,隔開了二人的距離。


    仿佛一盆冷水澆在頭頂,沈菀怔怔地看著他,滿眼不解。


    劍上的血被雨水衝掉,一滴滴地匯入肮髒的泥地裏,隔著巾帕,衛辭的聲音透著詭異的沙啞。


    “沈菀,離我遠點。”他說,“我得了瘟疫。”


    沈菀渾身一僵,耳畔是震天響雷。


    “你……你說什麽?”


    他抬手指著南麵,“順著這個方向一直走,應沅他們在那兒。”


    沈菀迫切問:“那你呢?”


    她還想上前,衛辭甚至舉起了劍,攔住她的去路。


    “我不會有事。”


    他說得十分平靜,自始至終聲調沒有半點變化,仿佛自己得的不是瘟疫,隻是普通的風寒。


    在他“逼迫”之下,沈菀一步三迴頭,頻頻去看站在雨中的衛辭。


    雨越下越大,他始終蒙著巾帕,唯恐將瘟疫傳染給她。可那露在外麵的眼眸,漆黑中藏匿著擔憂與思念。


    直到看著她消失在雨霧之中,衛辭也卸了渾身的力氣,雙腿一軟,單膝跪在地上。


    劍身沒入泥土之中,他顫抖著試圖站起來,眼前卻是一片昏黑。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恍惚看見了朝自己急奔而來的沈菀。


    風雨如晦,林間鬼哭狼嚎般,時有幽鳥啼鳴,時有野獸嘶狂,讓人在夢中也不得安穩。


    衛辭被自己的咳嗽驚醒,喉嚨如撕裂般的沙啞疼痛,渾身無力到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


    他半睜著眼眸,隱約間看見了一抹身影急匆匆從外而入,將一碗溫水遞到他嘴邊,衛辭下意識地吞咽,喉嚨如刀割般疼痛也顧不上。


    腹部有了暖意,衛辭也稍稍緩過了一口氣來,這才抬眼看著替自己擦汗的沈菀,背脊一僵,猛然伸手將她推開。


    “你怎麽在這?”蒼白虛弱的臉色泛著鐵青,衛辭無力地喝道,“離我遠點!”


    沈菀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汗巾,重新擰了水,一臉淡定。


    “我兒時不僅得過天花,還得過瘟疫,這點小疫病,對我來說又算什麽?”


    趁著衛辭愣神的工夫,沈菀坐在床邊,細細幫他擦拭著身上的傷,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眼裏的心疼,語氣若無其事。


    “倒是小舅舅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從來到江州之後,她就一直在探聽衛辭的消息,隻聽說他帶著人去救災了,但是究竟去了何處也無從得知。


    沈菀想起今日的險境,仍是心有餘悸。若是衛辭沒有及時出現,隻怕她就要成為那野獸的腹中食了。


    衛辭氣力不足,道:“西河縣水患嚴重,疫病橫行,我帶著人待了幾日,本已經一再小心,誰知還是染上了。”


    他唯恐疫病外傳,已經派人封鎖了西河縣,故而消息才沒有傳出去。而他自己也被困在縣內,若非聽聞沈菀失蹤,他也不會冒險趕來。


    看著周圍的環境,衛辭問:“這是哪裏?”


    “我們運氣好,碰上了一個獵戶,我讓他去山腳下報信了,大概明日就有人來接我們了。”


    大概是淋了雨,衛辭的情況較之前還要嚴重,渾身滾燙,意識混沌,沈菀反複給他擦水降溫,卻始終沒什麽用。


    到了夜間,單薄陳舊的被子無法取暖,衛辭又渾身發冷,指節僵硬冷白。


    混沌之中,懷中如揣了一個暖爐,衛辭將其緊緊抱著,沉重的唿吸也在熟悉的味道中漸漸平穩。


    天光大亮,暴雨初歇,衛辭醒來時身側已空,恍惚做了一場夢。


    他起身下床,明顯能感覺力氣恢複了一些,隻是身上仍有些疲軟。


    推門而出,便看見了沈菀在廚房內煎藥,瞧見他醒來,眼底升起一抹亮光。


    “小舅舅,你感覺怎麽樣了?”


    衛辭倚靠在門旁,抿唇一笑,虛弱的聲音中帶著鬆快。


    “放心,不會讓你守寡的。”


    接收到她惡狠狠的一瞪眼,衛辭唇角的笑深了幾許,眼裏倒映著她小跑而來的身影,卻在中途中倒了下去。


    “沈菀!”


    一聲怒喝響起,沈菀隻覺得眼前天旋地轉,緊接著便沒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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