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雖然不如外麵自由,但對於處處受限的雲初念而言,也沒什麽區別。


    太子的寢宮離皇後的宮殿有些遠,需要穿過花團錦簇的禦花園,然後再走上一大截才到。


    不過這裏緊挨著皇帝寢居的永寧宮。


    看得出來北涼的皇帝的確非常喜愛他,所以才破格將他的寢宮安排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


    太子進了宮,皇後自然也不能閑著。


    所以她每天都是裝作一副慈母麵孔,陪在拓跋聿身邊接受雲初念的診治,時不時還要親自喂藥。


    任誰看了都是一副母慈子孝感人肺腑的場麵。


    雲初念盡職盡責,每天都會根據拓跋聿的脈象,給他重新調整藥方。


    在煎藥之前,這些藥方會先被送到太醫院,經由院正確認沒有問題後才會能熬製出來給拓跋聿喝。


    雖然眾人嘴上說著信任雲初念的醫術,但也都害怕她有異心,在藥方上動手腳謀害太子。


    雲初念並不在意這些人對自己的防備,坦坦蕩蕩的讓他們研究。


    反正這些藥方無論從哪方麵來看,都沒有問題。


    試毒的人喝了也一切正常。


    但是,一連幾日下來,拓跋聿的精神卻眼看著一日比一日更加萎靡不振。


    雲初念對此仿佛沒有察覺一般,仍舊每天更換藥方,而且劑量一次比一次更猛。


    每個人都在猜測這藥是不是有問題,但因為皇帝皇後都非常信任雲初念,所以沒人敢站出來質疑她。


    唯一高興的就隻有皇後了。


    她麵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對雲初念倒是和顏悅色了許多。


    不過到了太子麵前,又是另一幅麵孔。


    “皇兒切莫心急,這治病救人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雲姑娘醫術精湛,必能將你的病症治好。眼下雖然你的病情看似又加重了,但你應當相信雲姑娘,放平心態,不要因憂思過重影響治病效果才好。”


    她聲音溫柔,舀了一勺藥喂到拓跋聿口中,看他喝下,又拿出精致的錦帕拭去他嘴角的藥汁。


    待喝完一碗藥,她又歎息一聲說:“你病了這麽多年,連親事都耽擱了,母後多希望你能盡快好起來,娶一個太子妃,好好為皇家開枝散葉才好。”


    拓跋聿連忙坐起來:“讓母後為兒臣煩心,是兒臣的罪過。”


    說沒兩句,太子就精神不濟的大口喘氣,青灰的臉色瞬間脹的通紅,仿佛一瞬間有誰掐住他的脖子不讓他唿吸一樣。


    “聿兒,你怎麽了?”


    拓跋聿搖頭。


    不多時,他突然一把推開皇後,捂著喉嚨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黑血。


    濃稠的黑血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腥臭味。


    而這還隻是一個開始,沒過幾秒,拓跋聿的眼耳口鼻全都開始往外冒血,宛如索命的厲鬼。


    他這個樣子,任誰來看都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


    皇後心中大定。


    眼見一眾宮女太監倉惶的給拓跋聿清理,她佯裝關切的抹了兩滴眼淚,然後在貼身太監的勸說下虛軟的被人攙扶出了東宮。


    雲初念淡定的喝茶,對皇後爐火純青的演技早已見怪不怪。


    皇後離開後,太子又接連吐了幾口血,然後才虛弱的昏死過去。


    很快,太子吐血的消息就不脛而走。


    雲初念還沒迴到皇後的寢宮,就被皇帝的人叫到了永寧宮。


    沈淑妃也在——她正端莊的坐在窗前,懷中抱了一隻白色的胖貓,讓皇帝給自己畫畫。


    她今日一襲素白衣衫,頭上隻以兩隻白玉簪子做點綴,低頭時嘴角噙著一抹淺笑,眼波流轉間盡是風情。如一個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溫婉宜人,完全沒有平日裏囂張跋扈的張狂模樣。


    看到雲初念進來,皇帝擺擺手讓沈淑妃離開。


    “皇上!”沈淑妃跺腳:“臣妾想留下來陪著您……”


    她如往常一樣撒嬌,剛開口就見皇帝瞬間變了臉色,厲聲嗬斥:“你閉嘴!”


    沈淑妃心一抖。


    她終究還是不敢違逆皇帝的命令,隻能不甘心的行禮離開。


    “給雲姑娘賜座!”北涼皇帝並未抬頭,繼續用畫筆完善桌上的畫。


    雲初念離得不遠,將桌上的畫作盡收眼底。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感覺畫上的人似乎要比沈淑妃還要美上幾分。


    而且,和沈淑妃可以凹出來的溫柔不同,畫上的女子仿佛心懷蒼生大誌,眉眼間的溫柔令人如沐春風,心曠神怡。


    她還想走進一些再看清楚一點。


    但太監已經搬來了凳子,討好的笑著:“雲姑娘,請坐。”


    “……”


    不得已,雲初念隻能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先坐下來。


    “雲姑娘在大周治病救人的事跡朕也早有耳聞,你能到北涼來給太子治病,朕萬分感激。你是國師相信且看重的人,朕自然也願意相信你。可這些日子以來,太子的身體不見好轉,反倒越來越虛,你不覺得你該向朕好好解釋解釋嗎?”


    他的聲音非常溫和,卻帶著一股上位者的威壓,宛如一座大山壓在雲初念身上。


    雲初念垂眸,並未被他嚇到,很平靜的說:“毒素淤積多年,又豈是短短幾日就能排空的?皇上若是信不過我,大可以找其他人來給太子治療。”


    皇帝被她一句話堵了迴去。


    反正無論他們怎麽威脅算計,她說來說去就一句話,惹得她不高興了,那就撂挑子不幹。


    沉默幾秒後,他陰惻惻的提醒雲初念:“雲姑娘可別忘了,你現在和太子休戚相關,他生你生,他死你亡!你是個聰明人,我想你是知道該怎麽選擇的。”


    他一掃往日老好人的模樣,審視著雲初念,那陰冷的眼神宛如一條雄踞的毒蛇。


    “皇上這樣威脅我,就不怕我天生反骨,玉石俱焚嗎?”


    北涼皇帝厲眸微眯:“你敢?”


    “您猜我敢不敢!”


    她的嘴角噙著一抹從容的微笑,絲毫未將他的威脅放在眼裏,還反客為主的提醒他:“若我的藥方真有問題,那些為太子試藥的人為何都生龍活虎,一個個強壯的能上陣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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