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念循著聲音望過去。


    上方牢籠之外,一個身形佝僂的老頭從暗處走了出來。


    他算不上高,又骨瘦如柴,看著像隻幹巴巴的猴子。一雙渾濁的眼睛陰惻惻的盯著雲初念,布滿皺紋的臉上透著一股陰柔的氣息,再加上常年待在暗無天日的地牢中,他布滿褶皺的皮膚泛著一股不正常的慘白,宛如枉死的厲鬼。


    不男不女的模樣,一看就是宮裏去了勢的太監。


    小小的一個都尉府裏暗無天日的地牢中,卻有一個年邁的太監在看守。


    整件事情越來越有趣了。仟仟尛哾


    “你這個女人倒是的確聰明,居然真的被你找到這裏來了,外麵這麽多人都是一群沒用的飯桶,連個女人也攔不住。”老太監一瘸一拐的走到她的上方,居高臨下的看著雲初念狼狽的模樣,雖然滿嘴輕視鄙夷,心底卻不禁感到一陣後怕。


    還好她在尋找機關的時候正巧走到了石室中央,讓自己能夠打開機關將她關入水牢中,否則,以她的聰明才智,不出一刻鍾就能讓她找到正確的機關,找到藏匿在地牢中的犯人。


    “你早就知道我闖進來了?”


    “應該說,從你們還沒有進來起,我就知道有生人闖入了。”


    雲初念皺眉。


    她自然能想得到這地牢中必定有能快速收到外麵通風報信的機關。


    但一想到自己這一路走來,都有一個鬼氣森森的老太監藏在暗中監視,她就覺得有些惡心。


    老太監情緒激動,雙手抓住圍欄,咬牙狠聲說:“我知道你們闖進來的目的是什麽,你們休想把人救出去,隻要有我在這裏一日,就絕不會讓任何人破壞殿下和國師的計劃!”


    一直踩水讓雲初念有些累了,她不得不伸手摳住水牢石壁上的縫隙,以此來緩解身上的疲勞。


    她好整以暇的看著這個老太監,不疾不徐的說:“也可惜了,縱使你有宏圖大誌,但你們家殿下的身體可撐不到你們的夢想實現的時候。不如你現在早些棄暗投明,爭取戴罪立功,興許最後還能掙一份光明的前程。”


    雲初念沒有如他所願露出懼怕的神色,反倒還一本正經的‘勸降’,順道詛咒了拓跋聿一句。


    老太監被氣的眼歪鼻子斜,麵目猙獰的低吼:“死到臨頭還要逞能!我們家殿下現在有神醫給他治病,待他病好了,定能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雲初念意義不明的嗤笑一聲。


    很顯然,常年待在地牢的他並不知道麵前泡水裏的人就是他口中的神醫。


    雲初念也不提醒他,隻是問:“你越是不讓我去見那個被關押的人,就越能說明他的身份非比尋常,讓我來猜一猜他的身份如何?”


    雲初念裝作偏頭想了幾秒,然後狡黠一笑:“難道說……他就是在戰場上消失了幾個月的鎮國公蕭震山?”


    場麵有一瞬間的安靜。


    “鎮國公是多麽厲害的人?十五歲第一次上戰場就敢隻身潛入敵營,帶迴敵軍首領腦袋的人,這樣的英雄如何能這麽輕易就被我們囚禁?”老太監臉上的神色沒有變化,隻是陰沉的盯著雲初念,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你們竟然以為蕭震山在這裏?所以才想潛入地牢救人?你是大周的奸細?!”


    他雖然接到了外麵人的搖鈴提醒,但並不知道外麵的真實情況,隻知道有人強行闖入。


    所以意識到這一點後,他低聲罵了一句:“聶飛那個草包,府中混入了奸細竟然都不知情。”


    雲初念從頭至尾,一直在盯著他,不錯過他臉上的細微表情變化。


    此刻,她的表情有些微妙。


    她意識到麵前這個老太監提起蕭震山時,非常熟稔,好似相識多年。


    甚至言語中多有對他的欽佩。


    可是……


    蕭震山當年帶迴去的敵軍首領就是北涼的將軍。


    他一個北涼的人,不對蕭震山恨之入骨就不錯了,怎麽可能欽佩他?


    除非……


    他也是大周的人!


    這個念頭讓雲初念精神一振。


    二十多年前,譽王陷入巫蠱案,突發‘急病’死於獄中,譽王府被判抄家,譽王妃撞柱身亡,而譽王世子下落不明。


    譽王世子當年那麽小,自然不可能一個人在層層盤查中逃出生天,必然還有忠仆護送。


    難道說,那個忠仆就是麵前這個老太監嗎?


    算算年齡,好像差不多能對得上。


    梅玄機出使大周後,雲初念曾暗中悄悄調查過譽王這樁舊案,對其府上重要的人也有大致的了解。


    身量不高,又擁有武功能將世子平安護送離開的太監,倒確實有一人能對得上號。


    雲初念眯眼,看著上方的老太監,突然笑了起來:“福公公,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都已經做了北涼的走狗,竟還是這麽欽佩鎮國公嗎?”


    先前一直非常鎮定的老太監聽到她的稱唿,大駭!


    “你剛剛叫我什麽?!”他攥緊圍欄,目眥欲裂,厲聲質問:“你到底是什麽人?!”


    這個名字,從逃亡的那一秒起就被他舍棄了,往後二十多年再沒有用過,除了太子和國師,沒有其他人知道這個稱號。


    麵前這個女娃娃,看著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她是從何得知的?


    除了這個……


    她還知道些什麽?!


    看他的神情,雲初念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雲初念歎息一聲,滿臉惆悵:“譽王府的舊人……可不止公公你一人!當年王府被判抄家,鎮國公私下救了幾個人,我兄長就是其中一人,他原是譽王身邊的侍衛,林鶴!”


    這些當然是她根據譽王府的名單編造的。


    但福公公當年東躲西藏,完全無暇顧及這些事情。


    所以此刻聽到雲初念如此準確的說出林鶴的名字,他心中已信了七分。


    他猛地往後退開兩步,他看雲初念的眼神就像是看鬼一樣,少頃,他突然轉過身大步離開,再也不管水牢中的雲初念死活。


    雲初念傻眼,大聲在後麵唿喊:“喂!看在你和我兄長以前曾共事一主的份上,你不先把我放出來再走嗎?喂!!”


    迴應她的隻有空曠的地牢內悠長的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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