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直注意到他的雲初念,其餘人都沒有發現梅玄機臉上一閃而過的異色。


    大約一刻鍾後,梅玄機突然起身拱手向景仁帝一行禮,借口頭痛,想先行離開休息。


    “國師乃是貴客,若獨自離開,路上出了差池朕可不好向北涼皇帝交代,不如先讓雲三姑娘為你診治一番如何?”


    梅玄機本就是裝病,豈敢讓雲初念為他診治,忙不迭的說:“隻是一些陳年舊疾,休息片刻就好了,不敢勞煩雲姑娘。”


    “既如此,那國師就在這園子裏先休息片刻,待身體好轉了再繼續參加這場茶會如何?”


    梅玄機擔心自己連番拒絕會引起懷疑,也隻得答應下來。


    清荷園有不少供人休息的廂房,為了顯示自己的重視,景仁帝特意遣了靖王陪同,送梅玄機去休息。


    離開時梅玄機的腳步匆匆,一點也不像是受頭痛困擾的樣子。


    雲初念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她知道,梅玄機上鉤了!


    果不其然,沒過多一會兒遠處的天際有一縷紅色的煙火炸開,轉瞬即逝。


    這是她和寧十三約定的信號。


    雲初念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不著痕跡的向李鈺微微點了點頭。


    好戲即將上演。


    接下來,就隻有耐心等待了。


    今日這是賞荷茶會,除了賞荷外,鬥茶也是重頭戲。


    雲初念原本對此並不感興趣,但上一世為了李澈,她硬生生將自己逼成了個中高手。


    此刻沉下心神,再拿起熟悉的茶具,她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皇後擔心雲初念在眾多高門貴女麵前鬧笑話,笑著問她:“京都的姑娘們自幼就要學這點茶分茶的功夫,你在青州長大,不知道那邊的風土人情可否也會鑽研此道?”


    雲初念非常實誠的迴答:“外祖父有請老師教導,但臣女天資駑鈍,氣走了好幾個老師後外祖父便放棄了栽培。如今隻能算略懂皮毛。”


    她的謙辭引起一些女孩的輕笑聲。


    有姑娘調侃道:“那等會兒雲姑娘輸了可不要哭鼻子。”


    自雲初念迴了京都後,往昔那些受人追捧的高門貴女便黯淡了顏色,唯她一人才名遠揚,出盡風頭,其餘人全成了她一人的陪襯。


    為此早就有人看她不爽了。


    此刻見她這麽說,紛紛摩拳擦掌,準備等會兒將她狠狠踩在腳下。


    但是,當雲初念在茶盞中點出一幅精致的山水畫時,這些人傻眼了。


    皇後也難掩眸中的驚豔,誇讚道:“雲三姑娘剛剛實在是過謙了。你這手點茶分茶的功夫,別說同齡姑娘了,便是和那些經驗老道的教導嬤嬤比起來,你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皇後娘娘謬讚了,臣女愧不敢當。”


    談笑間,李全飛匆匆自外麵走進來,小聲在景仁帝耳邊嘀咕了幾句話。


    景仁帝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厲眸掃向雲初念,緊鎖的眉頭壓迫力十足。沉吟幾秒後他才嚴肅的說:“直接把他帶過來。”


    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他情緒的變化,紛紛收斂了笑容,屏氣凝息,大氣不敢喘一個。


    皇後非常知情識趣,知道必定是出事了。


    見狀立即起身說:“臣妾聽聞這清荷園要乘畫舫遊湖方能體會到百畝荷塘的美妙之處,大家不如隨我乘畫舫去遊玩一番。”


    皇後的識趣讓景仁帝麵色稍霽,同意了她的請求。


    隻是在雲初念要跟著一起離開時沉聲說:“雲三姑娘留步!”


    雲初念心一沉。


    她不敢違逆,帶著滿腹疑問坐了迴去。


    沒過一會兒,一個風塵仆仆,滿頭銀發的老人跟在李全飛身後走進涼亭,向景仁帝行禮:“老臣參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雲初念驀地站起來,看著麵前的老人,難以置信的失聲叫道:“外祖父!!”


    雲初念的心髒劇烈跳動,她萬萬沒想到外祖父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進京。


    青州到京都路途遙遠,她之前迴來時坐馬車花了一月左右,若換成騎馬,快馬加鞭也要耗時十日。


    如今外祖父這麽快就趕到京都,恐怕是星夜兼程,片刻都沒有歇息過。


    他歲已年邁,如何經得住這樣的折騰勞累?


    忠毅侯裴澤海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低垂著腦袋,等待景仁帝的指示。


    “忠毅侯好快的速度,青州距京都千裏迢迢,你竟這麽快就趕迴來了。”景仁帝麵無表情,把玩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威嚴十足的看著下方的忠毅侯,久久沒有讓他起身賜座。


    忠毅侯的頭越發低了兩分:“皇上召見,臣不敢耽擱,連夜快馬加鞭趕迴京都。”


    “那你可知朕讓你在此時迴京有何用意?”


    “臣不知!”


    景仁帝冷笑一聲:“你是真不知……還是裝不知?”


    這話一出,他心底的猜忌表露無疑。


    忠毅侯突然抬起頭,那雙飽經風霜看透世事的目光如清風明月一般,毫無半點猜測算計:“臣的確不知,隻是……臣在迴京都的路上遇上了一件事情,大概能推測到皇上召臣迴京乃是因為北涼國國師的事情。”


    “什麽事?”


    忠毅侯沒有立即迴答,而是招手讓守在外麵的屬下抬進來一個擔架。


    擔架上攏了一層白布,忠毅侯一把掀開白布,一具早已死去多時的屍體驟然出現在眾人麵前。


    這具屍體表層已有腐敗的痕跡,顯然已經死去多日。


    盡管忠毅侯特意做了處理,但炎熱的天氣仍舊讓屍體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腐臭氣味,很快便在涼亭內彌漫開來。


    眾人紛紛皺眉,屏氣凝息。


    若不是害怕景仁帝降罪,他們早已伸手捂住了口鼻。


    景仁帝大驚失色,猝然站起身往後退開半步,厲聲嗬斥:“裴澤海!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朕不敬!!”


    “皇上息怒!且聽臣細細說來。”


    忠毅侯麵不改色,自懷中掏出一封信高高舉起:“此人乃是敵國細作,一切望皇上明察。”


    李全飛將他手中的信封遞到景仁帝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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