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璨星沒有理會春枝,目光順著她刻意遮擋的後方望去,隻見陪她前來相府的小丫鬟正拉扯著大雪起身,後者抽抽嗒嗒個不停,扭頭看見小桃忍不住又要哭。


    小桃最是耿直仗義,也最是了解大雪的為人,知道這丫頭除了年紀小,手腳略微粗笨外,實則沒什麽壞心思,因她爹娘也是府上做工多年的人,大家夥兒平日裏還是要顧及幾分顏麵,絕不可能為難她的。


    見狀,小桃對冷璨星看過一眼,上前撞開小丫鬟,親手攙扶過大雪問道:“你到底是犯了什麽錯了,怎麽我們才去莊上一趟,迴來你就被訓斥成這樣子了?我瞧春姑娘應當也是個宅心仁厚的,怕是不會輕易為難人吧!”


    有冷璨星在背後作倚杖,小桃說話難免會有些硬氣,大雪不知在地上跪了多久,渾身綿軟無力到不自覺的往她身上靠去,張口就是帶著哭腔:“小桃姐……我哪裏敢有膽量衝撞主子,也沒做什麽了不得的……就是掃地太過入神沒有聽見春姑娘說的話,她以為我刻意輕慢,如此就要罰我。”


    聞言,春枝臉色一變,急忙為自己辯解:“你這丫頭怎麽張嘴胡亂說話?明明是你先前差點不小心撞到姑娘我,我如今還懷著大肚子呢!就算不為了自己考慮,也得為著老爺的孩子考慮,說你兩句你怎麽還告起惡狀來了?”


    大雪委屈的撅起小嘴,周邊其他下人皆是低頭歎息,人人都清楚冷見山活了大半輩子也就隻有幾個女兒,外麵的同僚好友皆是勸他趁年輕,趕緊多納幾房姨娘為自己生個兒子。


    眼下從天而降的大肚婆春枝可不就是正中下懷!哪怕她肚子裏懷的是塊頑石,現在旁人也不敢碰她一根手指頭!若是日後出什麽事,一旦將名頭怪到他們身上,就算脖子上頂著十個腦袋也不夠掉的。


    冷璨星外表看著就隻十三四歲,實則心理年紀早已經和春枝不相上,便是不用費腦子,怎麽也看得明白場上情形,她淡聲道:“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了不得的事呢,原來就隻是一個誤會罷了,我們家對待下人向來寬厚體己,為的就是怕有些話傳出去影響爹爹的仕途。”


    春枝臉色一變,神情頓時拘謹起來,訕訕笑了笑:“二小姐說的有道理,的確是我先前考慮不周……不過我初來乍到,又是沒什麽身份背景的孤女,想破大天也隻想能夠讓肚裏孩子平安生下來,旁的就是什麽也不敢求了。”


    說罷,她眼神突然變得莫名哀傷,瞧著眼眶都已慢慢發紅,似乎委屈勁兒湧上心頭,忍不住又要落淚。


    冷璨星順著旁邊一眼掃過去,隻見自家下人全都愁容滿麵,想來他們都不樂意服侍春枝,今日若不是被自己撞見,還不知道她私底下如何囂張跋扈,張口閉口就是為著腹中孩兒,真以為懷個孩子就能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我瞧著小軒樓裏的下人也不見得有多少,近日家中發生的事情過多,爹爹也無暇顧及此處,往後每日我都會派身邊的丫鬟過來幫忙,也好讓你安心養胎。”


    春枝麵色一寸一寸僵住,最終硬著脖子答應下來,別說是她會多想,就是木頭腦袋也想得清楚冷璨星這是在此處安插眼線。


    冷璨星對著勉強止住哭泣的大雪看過一眼,又道:“這丫鬟年紀過於小,過完年後才九歲,留在這裏也隻是個礙事的,往後就去我院裏服侍吧,小姐我也好日夜調教規矩。”


    大雪呆愣愣地抬起頭,眼睫上還掛著晶瑩淚珠,像是沒有預料到冷璨星會這般開口似的,直到被小桃輕輕推過一把方才迴神。


    她破涕為笑,止不住的歡喜迴道:“奴婢多謝二小姐大恩大德,來日一定為二小姐當牛做馬,好生報答您!”


    冷璨星也被她逗得一笑,沒再多看春枝,轉身往小軒樓外走去,小桃幾人緊跟著邁步上前,在一眾豔羨目光中遠去。


    春枝麵色變了又變,手裏的絹子都快絞碎了,她深唿吸一口氣將情緒全壓下去,此時沒有過分發作,到晚間竟然開始鬧騰著肚子疼。


    冷見山為冷凝月突然暴斃一事神傷不已,加之瘋瘋癲癲的薛姨娘夜裏啼哭不止,又是派人請冷璨星去小軒樓走一趟,又是忙著吩咐下人將薛姨娘送去佛堂靜心養神。


    冷璨星落下狼毫小筆,看著墨跡尚未幹透的信紙,不鹹不淡道:“她如今被好吃好喝供著,總不能因為一點小事就要死要活吧?你們去告訴春枝,就說本小姐慣用的安胎術可是用手推拿,若是她受得住大可讓我去一迴,若是受不住就省省心吧。”


    小桃抿嘴一笑:“奴婢原先以為那什麽春姑娘是個安分守己的,現在看來流落到船舫上去的人就是心思不正,前腳小姐您才去敲打過一迴,後腳她就敢鬧幺蛾子,還真是個不消停的。”


    冷璨星抖抖信紙,將其疊好塞入到信封中,反手遞給章雲:“現在天還沒黑透,你借著出去替我采買的由頭,出後門在巷子口等等,九叔派來的侍衛一見你站在那裏,必然會出來問話,屆時你把信交給他們就行。”


    章雲麻溜的將信封收好,一溜煙出了屋,冷璨星打心底裏懷疑春枝的來曆,今日這種古怪的感覺越發強烈,再迴想起當初冷見山喜憂參半的神情,更覺得其中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次日,青陽縣主又往相府走了一趟,她身後跟著春伯,兩人像是得了什麽吩咐似的,進門多的話不說,直接往倚翠閣而去。


    冷見山就是想見客也沒想到他二人動作那麽快,竟然絲毫不給自己麵子,直接奔去見冷璨星,他雙手背於身後,搖頭歎息:“還真是老了老了,就算再能生個兒子出來,怕是也沒二丫頭這麽出息,咱們家的門楣還是得靠她來撐著!”


    冷璨星也沒料想到王府那邊會這麽快迴話,尤其是青陽縣主竟然還親自來了,她立刻起身迎接,誰知青陽縣主張口說:“星兒,你們家那個新姨娘人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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