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眉咬定比賽主辦方是刻意偏向錦華公司,所以她相信,就算讓單位代表到台前去看漆器作品,大家臉上的表情也不會有什麽變化。


    “垃圾就是垃圾,遠看變成近看就能改變什麽了嗎?隻是讓大家都看清楚他們醜惡的嘴臉而已。”


    接下來所有人都需要耐心等待,包括孔慕他們。但是因為孔慕他們是當事方,不需要排隊等著到台前去近看漆器,所以可以在原位靜坐,或者在酒店裏簡單走動。


    孔慕的手機收到一條信息:孔先生,董事長咳血,病情加重了。


    孔慕心中一緊,有些激動地站了起來。


    楊眉走了過來:“孔先生,你的門路實在厲害,我不得不佩服。這會兒又是想去哪兒?依我看,現在的局麵已經很清楚了,我都要提前跟你說聲恭喜呢,你不用急著去打點什麽,耐心等著頒獎就行了。”


    說完,她完全不顧孔慕鐵青的臉色,故作驚訝地捂嘴說:“你該不會是連頒獎都懶得親自搬吧?”


    孔慕冷著臉,“楊小姐你陰陽怪氣一整天了,不累嗎?我還有事,恕不能奉陪!”


    楊眉氣得跺腳,她的下屬在她耳邊低語:“剛才我留意到,他收到一條消息,說是楊董事長病倒了。”


    原來是為了這事。


    楊眉緊蹙的眉頭舒展了些。


    “那個老頭子,估計熬不過今年。正好,他要是馬上死了,天華公司的股票能跌得更徹底一些,對我們更有利。”


    她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眼裏閃過陰狠的光芒,“要是我們能拿下這場比賽,那就更完美了。”


    下屬安慰她道:“公道自在人心,哪怕主辦方偏袒錦華公司,這麽多人看著呢,就算得獎了,也沒人服。一個行業的,到時候名聲臭了,他們更麻煩。”


    楊眉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沒錯,雖然錦華公司和天華公司是彼此獨立的公司,但因為雲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和天華公司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錦華公司也和天華公司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隻要我們在這些方麵做點文章,完全可以利用這次機會,把錦華公司和天華公司的名聲搞臭。”


    楊眉有些得意,“我突然覺得他們這種包庇的偏心行為很有意思。”


    話音剛落,她就注意到,台前,被安排去觀察《乘風》的老匠人臉色有些古怪。


    要知道,在場所有單位的匠人、代表在看到評委們對《乘風》高度讚歎時都很鄙視,認為評委不公,主辦方偏袒。在得知可以上台前去看看究竟時,都帶著幾分正義感,似乎要把錦華公司的醜陋嘴臉看個清楚。


    怎麽才幾眼的功夫,就個個換了表情?


    每個人臉上都流露出驚歎的神情。


    一個又一個匠人、代表流露出這種神情,讓楊眉和秦律師等人心裏的疑惑越來越重。


    他們迫不及待地想看個究竟。


    不知道等了多久,耐心幾乎耗盡才終於輪到他們。


    秦律師站起來,對楊眉道:“漆藝方麵,我比較懂,要不我去?”


    楊眉本來想親自去的,但是,想了想,覺得秦律師這個人眼睛刁鑽,很會挑刺和找麻煩,派他出馬會比自己出馬更適合。


    盡管楊眉心裏很不樂意,但還是微微點了點頭,“看仔細點兒。”


    秦律師點點頭,“放心。”


    秦律師來到台前,按照主辦方的要求,走到《乘風》跟前仔細觀看。


    剛靠近《乘風》時,秦律師滿臉不屑。


    無非就是一幅百寶嵌漆器作品,珠光寶氣,妄圖以華麗壓群芳。


    他冷笑了下,不是,怎麽感覺亂糟糟的?


    通常來說,百寶嵌工藝做出來的漆器有種工整的精巧美,是非常雅致的,他怎麽隻看了一眼就感受到一股潦草感?


    台下,楊眉把他的細微表情盡收眼底。


    在看到秦律師這個神情時,她心裏有底了。


    果然,錦華公司隻是用了卑劣手段,其作品根本入不了眼。


    可是,下一刻,秦律師的臉上就流露出了震驚之色。


    他彎著腰,伸長了脖子,一雙眼睛瞪得很大,整個人就這樣僵了好久才迴過神來,側過頭看向台下的楊眉。


    楊眉不解他的意思,緊蹙起了眉頭。


    秦律師惶恐地收迴視線,繼續看漆器,喃喃自語:“遠看,的確和其他百寶嵌漆器沒有兩樣,珠光寶氣,盡顯奢華,奪目耀眼。稍稍靠近,見其潦草,如同寫意,潑墨落紙,張狂肆意。細看……”


    “細看,寸寸玉如有靈氣,如有傲骨,如有精魄……”


    他想不到更多的詞來形容,在失神喃語中迴到人群裏。


    楊眉忍不住,把他拉到了一邊沒人的角落,黑著臉斥責地問:“怎麽迴事?一個個的跟中邪了一樣。”


    秦律師還是半晌迴不過神來,神情恍惚地看了楊眉一眼。


    屬下湊到楊眉耳邊,悄聲說:“該不會是錦華公司真用了什麽下三濫手段,讓大家跟中邪了一樣吧?”


    這個說法讓楊眉感覺一股寒氣從頭頂串到腳底。


    她的目光落在秦律師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看著秦律師失神的樣子,很難不相信這個說法。


    秦律師突然抬起頭來,說:“是我們輸了。”


    一句話讓楊眉更加相信他是中邪了。


    楊眉對身邊下屬說:“去找個靠譜的大師給看看,最好讓大師也給其他人看看,真是奇了怪了。”


    秦律師突然說:“我不是中邪,是那件漆器……”


    “那件漆器怎麽了?”楊眉問。


    下屬們也都疑惑地看著秦律師。


    秦律師似乎沉浸在:“那幅漆器打破了傳統百寶嵌工藝的局限,做出了一幅寫意圖。”


    “什麽意思?”楊眉緊皺起了眉頭。


    德合公司的資深漆藝匠人們聽得咋舌,一頭發花白的老人皺著眉頭追問:“秦律師,你的意思是說,《乘風》是用珠寶玉石做出的寫意圖?”


    “不可能。百寶嵌工藝最擅長做的是工整的設計圖,所呈現出來的效果也應當是工整、精致、雅致,它和寫意設計圖根本不沾邊。若是沾邊,就不能看了。”


    “是啊,哪有用玉石珠寶做寫意圖的?那得是什麽樣子?”


    幾個資深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議論開了,他們恨不得衝到台前去看個究竟,卻礙於身份,隻得站在原地伸長了脖子,想多看出點兒端倪。


    秦律師道:“《乘風》狂野不羈,神韻豪放,細看也是處處精巧,令人折服。它……好多地方的處理都讓我看不懂,但是……它的確是一副絕世精品。”


    “絕世精品?”楊眉冷哼一聲,“秦律師,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秦律師被這一聲責備從失神的狀態下拉了迴來,他看了一眼楊眉,歎了一聲:“《觀漆》和它不在一個水平,一個凡物,一個舉世無雙。”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離開了,似乎不想親眼看到自家公司被壓下去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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