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依問林憶哲:“你不覺得這件東西有些眼熟嗎?”


    經雲水依這麽一提醒,林憶哲還真覺得這件漆器眼熟。


    在哪兒見過?


    雲水依道:“你還記得我們十一歲那年,過年的時候去他們清水鎮所發生的事嗎?”


    林憶哲陷入了沉思。


    十一歲那年,他和雲水依到清水鎮去給人送一件小漆器。本來送漆器這種事都不用他們這種小孩子的,但因為那年家裏招人難,又正好忙,騰不出人手,就把那種小而輕的漆器安排他們倆送。


    兩人從小一塊兒長大,懂事,做事穩妥,大人也放心把東西交給他們。兩人也的確不負眾望,沒有出過差錯。


    兩人送完貨,在清水鎮多玩了一陣,想走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兩人怕迴家後被父母責罵,不敢走大路,便從一個個巷子一條條老街穿過,走小路。


    兩人走得極快,卻突然在聽到一聲脆響後停下腳步,麵麵相覷。


    他們剛走到老街,一個中年人從一間破舊的木房子裏鑽了出來,身邊還跟著個十來歲的少年。那少年正是司景言。


    司景言的父親當年就抱著一個漆器,一腳踢翻了想抓住他的老頭子。


    父子倆迴頭看了一眼林憶哲和雲水依。


    那眼神,曾好幾次出現在兩人的噩夢裏。


    當時司景言父親抱著的,正是此刻台上的漆器。


    “這是司家祖上真傳寶物,從古董的角度來說,它是無價之寶,有極高的曆史研究價值和收藏價值。今日是漆器比拚,當然還請各位評委從專業的角度對這件寶物進行評比。”


    主持人的話音落下,評委們紛紛點頭,“真是不錯,這是明代流傳下來的漆器珍寶,很典型的明製味道。”


    “從漆器本身來說,它的圖案雅致大氣,雲霧中藏有祥瑞飛鳥異獸,金烏、乘黃、天祿貔貅、蛟龍等。寓意美好,做工精巧,栩栩如生……”


    誇讚的話說了一大堆,台下眾人也終於聽明白了,這些話的意思是說,這一尊漆器單論漆藝不輸給剛才登台的《觀漆》。


    《觀漆》是現代作品,而司景言這一尊漆器還是古董,多了很多厚重感。所以,一對比,高下立現。


    主持人走到司景言麵前,“能不能采訪下司先生,為什麽要把這幅作品取名為《隱百花》。請恕我是個外行,對漆器的了解遠不如各位,所以,乍一聽這個名字,有些費解。”


    司景言接過話筒,談了起來:“原本它沒有名字,隻以材質、樣式命名為明代剔紅盞。為了參加這次比賽,我臨時給取了個名字。”


    主持人馬上追問:“有什麽深刻的含義嗎?”


    司景言說:“這一件漆器是我們司家的祖傳寶物,為了保護好它,我們家曆代祖先都有付出極為慘痛的代價。也正是它,讓我們司家失傳的漆藝得以重見天日。百花漆藝,因為它走向了新的征程。它的身上藏著我們百花漆藝的曆史和絕藝,所以我給它取名為《隱百花》。”


    雲水依和林憶哲聽到這話,都忍不住露出鄙視的目光。


    “分明是生搶來的,幾句話一忽悠卻成他們家的了。”


    雲水依問林憶哲:“你說,我們要不要跟比賽的主辦方說一下這個事?”


    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雲水依後來還是從父親的口中得知了這件事的始末。


    司景言的父親假裝風水大師,騙那老頭子說他前後死了三個家人,是因為家裏有邪祟。邪祟不除,還會繼續死人,到時候整個清水鎮都會受到影響。


    老爺子頭腦已昏聵,受到蠱惑,便讓司景言父親進家門尋找。


    司景言的父親醉翁之意不在酒,找到了老爺子家的祖傳寶物就大肆忽悠說是邪祟。司景言的父親裝神弄鬼,把自己兒子司景言叫到身邊,割破他的手指,放了兩滴血,滴在盞裏。說是那盞從此就跟著司景言了,他將以自己的血脈來壓製邪祟。


    老爺子看著父子倆要把他祖傳的寶物拿走才突然反應過來,硬拽著司景言的手不許他走,司景言的父親心一橫,一腳將老人踢翻在地。


    老人從此一病不起,沒幾天就斷了氣。


    這件本該屬於老人的祖傳寶物就落入了司景言的手裏了。


    林憶哲想了想:“就算我們跟他們反應這件事,也不能起到什麽作用。事情過了十幾年,沒有人證、物證,加上我們和他們又都是參賽選手,很多人會自然而然地認為是我們借用這種潑髒水的方式讓他們出局。”


    “那……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拿別人的東西獲得不該屬於他們的榮耀?”雲水依心裏不太痛快。


    林憶哲道:“我們先靜觀其變。”


    一旁的孔慕聽到二人的話,提醒道:“我們是來比賽的,不要節外生枝。沒有證據的事就更不能隨便說了,不然,不僅懲戒不了壞人,反而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狽。”


    他的話也有幾分道理,雲水依和林憶哲都按下了心裏的不痛快和衝動。


    就在評委們即將落筆寫分數的時候,一個人突然從台下衝到了台上,從主持人手裏搶過了話筒。


    他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開口說道:“這件明代盞是我們班家的東西,不是他們司家的!十幾年前,司家人闖入我們家,用卑鄙的手段奪了去。”


    這話引得現場一片嘩然。


    司景言坐不住了,臉色通紅,氣急得要衝上台,卻被主持人給攔住了,他真怕這兩人當著這麽多人打起來。


    為了不讓場麵失控,主持人和現場工作人員分別拉開兩方人手,最終達成一致:坐下來,把事說清楚。


    比賽現場眼看就變成了調解現場。


    班家的年輕人班永勒說:“我很小就去外地讀書了,十幾年前,我家裏遭遇不幸,短短幾個月之內就失去了三位親人……”


    班永勒難過地述說起往事,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在班永勒說這些的時候,司景言一個字也沒說,每當他身邊的人想開口的時候他都及時抬手阻止。


    班永勒終於說完了,主持人問司景言:“請問他說的這些都屬實嗎?”


    司景言臉色嚴肅,目光從主持人身上挪到班永勒身上,“沒有證據就給人潑髒水,是哪家對手的拙劣手段?”


    這句話給班永勒下了定義。


    “證據?雖然沒有證據,但我說的都是事實。”班永勒在激動之下說下這句。


    這句話一出,現場一片嘩然。


    顯然,他們更願意相信司景言的說法。


    從一開始到現在,司景言都更鎮定,更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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