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憶哲忍不住了,琢磨著問:“按道理來說他現在應該已經到我們蜀江鎮了,怎麽現在還沒到?莫非是路上出什麽事情了?還是說他臨時變卦不來了?”


    他側過頭看向陳佑鄰,“你這位朋友到底靠不靠譜啊?你知道的,外麵有些人一開口就滿嘴跑火車,嘴裏沒有一句實話。”


    陳佑鄰說道:“這位老先生德高望重,金口玉言,他要是答應要來蜀江鎮就一定會來,就算不來也一定會想辦法告知於我。”


    “你怎麽會認識畫手的?”林憶哲有些好奇地問陳佑鄰。


    其實關於陳佑鄰南下打工的那些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閉口不談,唯恐提起來會傷了陳佑鄰的心,會讓他難過。但是所有人又都很好奇他南下打工後究竟遇到了什麽事。


    有些人隻是純粹的好奇。他們不隻好奇陳佑鄰的事,也好奇其他奇奇怪怪的事情。知道這種事情越多,就仿佛擁有了更多談資,人生也由此變得豐滿透徹。就好比大街小巷那些坐在門口的人們,七嘴八舌地談論著別人的私事,越隱私越好。談論這些私事的時候,總是焦頭爛額,眉飛色舞。一番話聊下來仿佛自己成了這世上最透徹最正確的人。其他人都低他們一等,是他們評論的對象,是經不住他們的嘴巴考驗的瑕疵者。


    但是更多的人是出於對陳佑鄰的關心。


    林憶哲也一樣,他很想知道陳佑鄰南下後究竟發生了些什麽,遇到了些什麽。但是一直都沒有機會開口說。這會兒提出這句話,心裏有些不踏實,唯恐自己的話像一把利刃,刺傷陳佑鄰脆弱的內心。


    陳佑鄰沉默了很長一陣。


    對他來說,南下之後發生的那些事情是他心裏的痛,不願意對任何人提起,但是說得那位老先生,他心裏的戒備和抵觸心弱了很多。


    “我跟那位老先生是在監獄裏認識的。”


    林憶哲聽到“監獄”兩個字,心裏咯噔了一下,他急忙岔開話題,“佑鄰你想不想吃點東西?我突然覺得肚子餓,去拿點東西吃,也給你拿一點。”


    說著,林憶哲就真抬腳走了。等他拿著一把水果迴來,陳佑鄰看著盤子裏新鮮的綠葡萄,苦澀地笑了笑。


    “在外麵,像這樣新鮮的水果,沒個一二十塊錢是買不到的。”


    他抬眼看向天邊,像是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語一般說:“外麵那個世界的確如他們所說的那樣繁華熱鬧,但是,在那裏……如果什麽都沒有,隻是赤手空拳地去,恐怕要失望而歸了。”


    “在去之前我太單純了,總覺得隻要憑自己一身力氣,吃苦耐勞,就一定能混出個人樣來。沒想到真正到了那個地方,才發現自己是何等渺小。”


    他迴過頭來看林憶哲,見林憶哲又想岔開話題,便說道:“其實你不用刻意迴避,發生的已經發生了,就算我絕口不提,也改變不了什麽。與其活在那種惶恐不安的日子裏終日煎熬,倒不如坦然麵對那些事情。”


    林憶哲凝望著陳佑鄰,四目相對,浮現在他腦海裏的全是和陳佑鄰小時候拌嘴的場景。雖然小時候常拌嘴,但從來沒有一刻希望對方不好過。即便是當初陳佑鄰獨自南下的時候,林憶哲也是發自內心地希望他在南下之後能一展宏圖,得償所願。陳佑鄰也是如此,雖然他仍然愛著雲水衣,卻也希望他們能恩愛幸福,真心對待彼此。


    正是因為林憶哲想到的全是陳佑鄰兒時的樣子,所以,當聽到陳佑鄰提起南下那些昏暗可怕的日子時,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懼什麽,應該是心疼陳佑鄰受的苦,也害怕揭開他的傷疤,讓他受到第二次傷害。


    “沿海一帶的城市真是迷人眼啊。”陳佑鄰沉思著感慨了一句,“不過那些繁華熱鬧隻是對於擁有權勢和財富的人,像我們這種無依無靠的外來者去到那裏,根本連個立足的地方都沒有。”


    “我的身份證被偷了。查戶口的找到我的時候,我因為拿不出身份證被追得東躲西藏。那是一段很難熬的日子,餓得前胸貼後背,想喝口水都難。現在迴想起來,我都不知道自己那個時候是怎麽扛過來的,又是怎麽活過來的。後來還是沒逃脫,被抓進了監獄,和一群同樣身份不明的人關在一起。”


    那時候的監獄環境很糟糕,一個監獄裏什麽人都有,放風的時候也會發生各種奇怪的事情,打架鬥毆都算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陳佑鄰處在這種環境下,心裏全是恐懼。


    在這種環境下,陳佑鄰隻想活著,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在很多時候看上去都特別的懦弱。他不想引起紛亂,也不願意參加任何派係和爭執,他隻想安安靜靜地等到。放行的那一天。


    一天中午,氣溫很高。所有人都難受得要死,個個汗如雨下。一個瘦小的年輕人被推進了監獄,長得很清秀,身上有很多傷痕,看上去有種弱不禁風的感覺,文質彬彬的。這種人出現在監獄,無異於一隻小羊羔進入了狼群。所有的惡狼都盯著他,想要欺負他。陳佑鄰是膽小懦弱的,或者說他是目標清晰的,不惹是生非、爭取盡早離開是他最好的選擇,所以他對於欺負這位弱不禁風的年輕人毫無想法。深更半夜,他看到少年被一個壯碩高大的男人堵在陰暗的角落,不禁生出惻隱之心。


    陳佑鄰救了那年輕人,


    但是很快就遭到了報複,被那壯碩高大的男人趁其不備,打斷了腿。


    陳佑鄰的腿就此瘸了。


    他被帶到醫務室接受治療,也是在這裏,他認識了一名前來采訪監獄人員的法國名導。他來中國是為了拍攝一部影視紀錄片。對陳佑鄰采訪了好幾個小時,在這幾個小時裏他們聊得非常好,很快就成為了朋友。陳佑鄰也由此知道這位名導演其實也是法國一名有名的畫家。


    名導演在得知陳佑鄰的情況後,聯係了自己的外孫女magalie。讓她想辦法找了個律師,很快陳佑鄰就獲得了自由。


    所以,名導是他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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