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之內極其陰冷。


    也不知道該說他的運氣好還是不好,至少他沒有觸及外頭人人為之害怕的殺陣,但若說運氣不好——


    那便是這裏實在是太寂靜了,他所能聽見的隻有自己的喘息聲和心跳。


    “咳——咳咳——”


    在沉悶的低啞咳嗽之後,鮫人又是吐出了好的大一口鮮血。


    他那綺麗的麵容並沒有因為受傷就失去神采,反而更顯得人的氣息魅惑詭異,微微垂眼的他隻是冷漠的用衣角擦去自己嘴角的鮮血,隨後漠然地繼續向前走。


    可若是仔細看去的話,卻能發現他的藍色眼睛毫無焦距,似是迷上了一層無法消散的白霧。


    隻是這走得實在是有些艱難了。


    插在他胸口的劍無時無刻的不在發散出屬於自己的威壓,可他卻眉頭都不皺一下,鬆白的指尖微微的壓了壓胸口,繼續地向前走。


    前路去往何方?


    他也不知道。


    隻是他絕對不想被那些人抓到,寧願死在這眾人都不敢踏足的禁地,也不願意被人類當做禁寵,又或是將自己圈禁起來用自己身體器官煉藥。


    修仙世界不是沒有妖修。


    隻是妖修向來比人類的修煉要艱難,搶奪資源也是困難重重。


    族人被殘殺,現存的鮫人大部分的人都變成了一些人的玩物,根本就沒有反抗的鬥誌。


    若是讓他來說,變成別人的玩物不若是直接將他們全部殺死。


    可以潛伏,也可以用任何的手段,直到全部讓這些人死掉,就如同人類帝王所說的誅九族一樣,親朋好友都應該為他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天道不公——!


    若是從前的月逢初可能還會憤恨痛苦,但現在的他隻覺得天不隨我願,我便逆天!


    死又有何懼?


    若是他這次沒有死,那才是他們的地獄。


    他會讓所有人都得到自己該得到的命運“饋贈”。


    月逢初冷冷的看著自己的身體愈發失溫,自虐式的將劍又朝著胸口的位置推了推,完全不顧身體痛的痙攣微微抽搐,冷淡的邁開步伐。


    可怕的是,他身體的生機在不斷流逝,可卻又不斷的自愈。


    自己是個怪物。


    不同於其他鮫人的怪物。


    鮫人拖著自己失血過多的身體有些緩慢的向前走,他的脊背微微彎曲,咳嗽時的聲音都變得有些嘶啞難聽,額頭見隱隱約約露出的鱗片讓他有些難以自持的唿吸變得更粗重了一些。


    他突然的覺得有些冷了和渴了。


    月逢初舔了舔自己幹澀的唇角,尖牙有一瞬間裹挾著舌尖壓了下去。


    全憑感知行走的他雖然能避開一些第六感覺的危機,但他卻知道自己撐不住太久了——


    許是極其無力又讓人惡心的倒在路邊,馬革裹屍都沒有的那種。


    他撐著最後一絲的動力不斷的向前走,一直一直的走。


    被他強行壓下去的心魔不知道又從哪裏冒出來,惡意滿滿的聲音充斥著他的腦海:


    “月逢初,怎麽不殺了他們呢,隻要你願意徹底的墮魔你就可以殺了他們啊。”


    “月逢初,他們想要扒了你的皮做器材,喝了你的血增加壽命,抽了你的筋用來控製你,你甘心嗎,你甘心隻有你被他們逼迫的來著邊境之地嗎——”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他們有罪,你該增強自己的實力殺了他們!”


    心魔蠱惑著本就身體衰弱的本體,而月逢初則是依舊麵不改色,像是完全將心魔當做耳邊風一樣,漠然的眨了眨眼,繼續前進。


    “你覺得你這樣的人還會被人救贖嗎?”心魔惡劣的繼續蠱惑:“月逢初,你就承認吧,我們是一體的,隻有我才是你最為信任的夥伴。”


    “不用蠱惑,我會殺了他們所有人的。”月逢初的聲音平靜,但卻讓剛剛還得意洋洋的心魔瞬間沒了聲息。


    心魔實在是膽寒本體,明明他才是那個應該讓本體害怕的人,但他就是覺得本體似乎極其詭異,詭異到他能控製自己是存在還是消失。


    月逢初邁著步伐繼續先前走,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毅力居然能一步一步的咳著血的朝著山上的位置去爬。


    許是……


    有人說若是能在禁地裏爬到山頂,能獲得一線生機。


    有人說那山峰上頭住著的是滯留在修仙界的散仙,他們會會實現強大有毅力者一個願望吧。


    有人說……


    月逢初無神的藍色眼眸再次微微的動了動,他微微的佝僂著背部,唿吸變的清淺了。


    這是無力的征兆。


    ……可明明就快了。


    看著山峰處一抹怎麽都不像是自然產物的建築,月逢初的眼瞳愈發的加深,雖然眼睛看不到,但他的神識卻觸碰到哪出異樣的邊緣。


    那有一種極為強大陣法似乎是在守護著那一棟的建築。


    一棟古怪的,長得完全不符合修仙界和人界風格的建築物。


    月逢初卻眼睛愈發的亮了,明明人已經受重傷的快要廢掉了,但他的精神卻勢頭愈發的好了。


    “找到了……”


    他的聲音呢喃的如同風一樣淺淡。


    是真的。


    族裏秘聞裏記錄的原來是真的。


    三界邊緣的境地真的有屹立於三界之外的地方——


    而這個地方,被他抓到了。


    月逢初臉上已經逐漸顯現出了銀色的鱗片,尾巴也有些冒出了,他壓下喉嚨裏的血腥,依舊眉頭都不皺一下的攀爬著。


    就在最後一絲脫力前,他的手勾著樓梯爬上了山峰頂端平坦的地界了,他雙腿已經徹底消失,變成了原型,一個徹徹底底的鮫人。


    銀色的魚尾長達一米就像是極其耀眼的藝術品,隻是現在變的極其可憐委屈,一道又一道的血痕讓魚尾巴仿佛被人淩虐了。


    但也確實是如此,被魚尾巴自己的主人給糟蹋的。


    他繼續的朝著前頭爬動,可身體完全不給力的就像是廢掉了一樣。


    隻見他的眼裏湧現出一股強大的戾氣,他死死的握住胸口的劍,重重的往裏壓了壓以次來刺激治愈能力的產出。


    收到愈發重的傷,他便愈是能“迴光普照”。


    這也是他在無數次追殺中活下來的一個最為重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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