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年,


    陽靈星地表空氣溫度:零下50攝氏度。


    風雪連天,極寒冰凍,望穿萬裏白銀,幾能將人在唿吸間凍斃,化作萬古不滅的冰雕,可怖的是大陸雪山熔融,火紅澆灌,赤霞盈天。


    一時之間,冰與火在天地間衝撞。


    肆虐的狂風裹挾著大量無機粒子火山灰將潔白如紙的雪地汙濁,染上暗沉的灰,在聖潔透體的冰層上留下漆黑的抓痕。


    高溫與低溫。


    熱流與冷氣,仿佛有兩尊至高的神明屹立在大氣層下,腳踏陸地汪洋,施展神通,對撞不休,殺得氣象震蕩,攪得萬界皆殤。


    海洋舊光照區(陽界):凝固結冰。


    淺層無光照區(冥界):0攝氏度。


    因海洋的比熱容是空氣的3100倍左右,降溫幅度緩慢,且因海水中鹽分存在,其冰點在零下1.3攝氏度附近,故而深層海水並未出現大體積的結冰現象。


    可包括帝媧,輻生天尊在內皆知,隨著時間的推移,冷寂程度會加劇。


    遲早有一天,大海深處也會凝固。


    那時,隻能逃向更深處。


    原本最冷的深海反倒成為了溫暖愜意的地方,有著地核這個大號的暖寶寶,不斷地為深層海水加溫,使得天地氣溫發生倒懸。


    “諸天移位,大地倒懸,末日大劫將至啊!”


    帝媧倒背著千條觸手,滿頭渦蟲似得長發披散著,蛇尾擺動,極速穿行界海,望著一片片凍斃的世界。


    小世界,大世界,大千世界,億萬萬兆無量量眾生,盡皆喪命。


    她已經接收到來自帝夋和帝羲的神識傳信,知曉妖族天破之劫,一頭頭肥碩如豬的蟲妖們終究還是出問題了。


    沒有死於冰寒,而是自己把自己扯裂了。


    當她迴到妖族聚集的萬界疆域,望見一條條肥蟲鑲嵌在冰層中,服冰役去了,如同一道道蜿蜒天穹的壁畫,描繪著血腥殘忍的場景。


    每一條蟲,皆從中撕裂,像是被一刀中分,花綠的妖血將穹天染成斑斕的畫布,卻讓帝媧無法生出任何欣賞藝術的感覺。


    死亡從不是一種藝術。


    死亡從不值得歌頌。


    死亡就是死亡,無論淒豔壯麗,還是默默無聞,死了就是什麽都沒了,是個人的消逝,再也不會醒來。


    死了就是死了。


    “真是殘酷啊!”


    所有的讚美都是對死亡的無可奈何,所有的掌聲都是對死亡的無能為力。


    帝媧的心在流血,她穿行在穹天之下,宛如遊龍,距離冰層穹天不足三尺,眉心的仙瞳點亮,電磁輻射掃過穹天的每一處。


    “死了,又死了!”


    “妖界壯大到了極限,欲望卻永無止境。”


    啊!啊!啊!


    俯瞰下方,上下起伏的立體海水中,鱗次櫛比的嶙峋冰洞或者石層中,一方方妖族的大妖的肚皮迅速的崩裂,濺出蟲汁,又被冰封,成為冰棍兒。


    它們在慘叫,卻不知出了什麽問題。


    “快,把天堵住!”


    帝夋和帝羲派出的細胞使者在一座座妖界中大吼。


    細胞仙人,神人,煉氣真人,陰兵冥將兇獸組成‘血小板敢死隊’,試圖補天,可撕裂的傷口太大,如布帛扯裂,強大的彈性令蟲妖崩斷兩截,鮮血灑落諸天,仙神跌落大千。


    一時之間,破天如注,徹底失溫。


    細胞人們在絕望的哀嚎中靜止。


    “根本堵不上!”


    帝夋大駭,牽著帝羲的細胞鞭毛遁行長空,施展無量電磁輻射神光,抵住死寂冰寒之氣,大吼道:“速速與我迴歸帝界!”


    唰!


    兩道身影破空飛升,迴到腦子中。


    相同的一幕不斷的發生,陸陸續續有細胞人破空而至,如流星雨倒湧般衝進帝者的腦子中。


    不知幾日幾時,


    兩尊至高妖帝方才舒展帝身,肥肉彈動,大方光明。


    他們滿頭冰霜,似也要隨之凍斃而亡。


    “可怕,我等分化萬千身外化身,竟差一點盡皆淪喪,不愧是諸天大劫,無人超脫啊!”


    “這窟窿,我們堵不上!”


    他們嚐試了各種方法,甚至強行爆發更大輻射,主動加大衰變力度,卻也無濟於事。


    相較於萬頃汪洋,妖帝太小。


    妖族的妖在不斷地爆炸,猶如年關的炮仗,連古州都側目,年未至炮仗倒是先行點上了。


    轟轟轟——


    一蟲即一界。


    一界一炮仗。


    炸的這片海水的顏色都泛上青黃。


    蟲屍沉如山,仙神妖魔帝者陸續凋零,沒錯,甚至有部分帝者也大感不妙,肉身出了大問題,不得不自斬肥肉保全自身。


    “長發三千界!”


    帝媧破空而至,如君王降臨,滿頭渦蟲般的長發搖動,漫卷諸天,絲絲縷縷貫徹無數妖界的身體,猶如針線般縫補著妖族的破損。


    唰唰唰!


    她盤坐諸天之上,濃密長發壓蓋三千界。


    那形如原始渦蟲,蠕蟲的長發在海水中蠕動,甚至自帝媧的顱頂脫離,行於諸天,縫補妖天破口。


    此一時,


    帝媧順勢招手,肉身釋放灰霧遮蔽身影。


    隻能瞧見一條條長發顯形,生出智慧,遊走妖界,卻不見帝媧頭禿之相,火帝蛛絨氏興衝衝的想要探進灰霧一瞅帝媧禿頭之相,被一巴掌拍出來。


    “四九玄功,分身之術!”


    渦蟲,是很特殊的生命體,被斬成兩截的身體會迅速化生為新的個體,斬幾截便能分裂成幾個。


    四九玄功中,自然有此基因之術。


    帝媧環顧諸天,敕令道。


    “長發三千,盡化織女,縫天救世!”


    “唯!”“唯!”“唯!”


    長發渦蟲們化身俏生生的可人彎腰行禮,並快速如遊蛇離去,在妖族萬界中穿行,為妖族縫補破口。


    織女一族,應運而生。


    短短時日,便暫時止住妖天破口。


    帝夋和帝羲須臾而至,行於冰層穹頂之下,對著灰霧中的身影行禮,慚愧道:“帝媧,我等無能!”


    他們生為妖帝,主陰陽之變,卻什麽也做不了。


    灰霧散去,帝媧雍容身影走出,滿頭渦蟲長發披散腰間,三目皆張,神態卻慈祥溫柔:“你們誕生的太晚,生不逢時,給你們時間,不會如此狼狽。”


    的確,陰陽二帝誕生在大劫中,沒有時間積蓄力量。


    可對於有性生殖來說,時間是最寶貴的財富,唯有不斷地雜交,基因突變,重組,才能孕育出無限的可能。


    他們根本沒有時間。


    這就好像考試最後一分鍾學霸才到場,縱使他有千般神通也無處施展,不是學霸不行,而是時間不等人。


    帝夋和帝羲牽著觸手,吐泡泡歎氣。


    “帝媧陛下,您縱使以長發分身萬千,化為織女,也隻能飲鴆止渴,遲早有一天,天還會破,地還會陷,萬族還會走向滅亡。”


    肉身已經裂開,縱使渦蟲織女們能化身‘創可貼’,暫時堵住天之裂痕,可裂痕依舊在。


    妖族為了抗拒寒冷還是會不斷地吃,不斷地消化。


    “嗚唿,真是成也欲望,敗也欲望啊!”


    帝媧將九曲魔君從眼窩中掏出來,狠狠訓斥,想要讓他們約束妖族的欲望。


    歡喜魔君聳肩擺手,一副細胞爛了的模樣。


    “對不起,我等九曲魔君實在是做不到啊!”


    已經發射的子彈怎麽能收迴?


    已經破碎的鏡子怎能重圓?


    “我們僅僅是三戒七罪的創造者,是源頭,卻無法左右從源頭流出的欲望之河的方向!”


    “沒錯,欲望奔向哪裏不是由我們決定的,而是智慧!”


    它們齊刷刷的指著帝媧的腦子。


    旁邊的火帝蛛絨氏絕望的呢喃:“可惜了,妖族就缺個腦子!”


    歡喜魔君聳聳細胞肩頭:“那沒法子,血經本就是駕馭兇獸之道,沒有主人握持韁繩,兇獸便是脫韁的野馬……嗌?什麽是馬?”


    其餘的魔君瞪著呆萌的視蛋白搖頭。


    現在,歡喜魔君是大哥,大哥說什麽就是什麽!


    欲望,尤其是兩性間的那點事,是眾生最大的欲望。


    古州也不得不感歎,哪怕在地球也是如此,某音某手某站等社交平台上或男或女稍稍扭動幾下,片刻的風情便能引來大量的擁簇,流量之巨駭人聽聞。


    反倒是科普,知識等涓水細流。


    “學習是逆水行舟,欲望卻是順流衝刺,一者披荊斬棘,一者快樂無邊,誰不喜歡快樂呢?”


    沉溺於欲望,深陷在獸性中,這是野獸的行徑。


    “看來,人類大多數時候也是野獸,隻有某個片刻,智慧占據上風才能稱之為人!”


    智慧,秉承著宇宙時空最大的使命降世。


    智慧,是逆天而行的武器,是抗拒弱肉強食的殘酷法則的號角,是人類對於野蠻的大自然最大的蔑視。


    別看二十一世紀的人類對自然表現的溫順,隻是不能而已。


    若是生物技術,信息技術,能源技術,材料科學等紛紛突破,大自然早就被人類拆的七零八落,改造成完全屬於人類的模樣。


    要地球降雨才能降雨,要地球刮風才能刮風。


    不然,滾犢子。


    人類,從不是大自然的順民,也不是地球乖巧的孩子。


    人類是深藏著獠牙的狼。


    古州深深的明白一點,人類生來就是要打破大自然野蠻規律的!人類是帶著莫大的使命而降生的!


    “智慧的極限到底在哪裏?”


    “人類的智慧能打敗大自然的殘酷冷寂嗎?”


    “是被殘酷的現實打擊為溫順的狗,還是奮起反抗的狼呢?”


    古州無法看到結局,但他隱隱的明白,陽靈星的冷寂時代是莫大的契機和蛻變,讓他看到了文明進階的希望。


    這是劫。


    是文明進階的劫。


    渡過則宇宙之大,渡不過則天地爬蟲。


    “帝媧呀帝媧,陽靈星的細胞崽子們啊,讓我看看你們到底繼承了我的幾分智慧和血性吧!”


    ……


    欲望將眾生拉入泥潭。


    帝媧後悔了,但她卻不得不這麽做。


    不釋放欲望的野獸,妖族可能早已滅亡。


    歡喜魔君笑吟吟道:“欲望本身無善也無惡,其本質上是天地意誌在眾生體內的具現化,與你之四九玄功無比吻合,可人力有時盡,在天地大道的意誌下,終要崩潰的!”


    大自然也不是什麽溫順的羔羊。


    祂如同一尊喜怒無常的暴君,一旦做了這位暴君的順民,生死早已不在自己手中,暴君讓你今天死,就活不到明天。


    四九玄功,終還未能窮盡天地一切的變化。


    天地宇宙的變數本就是無限大。


    帝媧陡然明悟,她走向的不是光明,而是沒有盡頭的深淵,她披頭散發,腦海劇震。


    “順天者生,逆天者死。”


    “我錯了嗎?難道順應天地法則的道錯了嗎?”


    時間洪流伴著冰霜滾滾向前。


    這一天,帝媧被九曲魔君說的道心不穩,心頭百魔叢生,火帝蛛絨氏氣的將九曲魔君拉出去打了一頓,又聯合帝夋和帝羲打了一頓,還不解氣,請來輻生天尊又群毆一頓。


    歡喜魔君鼻青臉腫,細胞胖了一圈,悲聲道:“說實話也錯了嗎?!真是好人難做啊!”


    劈裏啪啦!


    又是一頓錘。


    卻是小土伯們聯手在九曲魔君的細胞臉上啐了一口口細胞質,大罵道:“醃臢之輩,險些將我們害死!”


    九位魔君環顧暗沉萬界,悶聲悲泣。


    “是你們請我們來,如今又把我們揍起來,欲望豈是你們想取就取,想丟就丟!”


    欲望,是一把雙刃劍。


    作出決定的是執劍者,誰能想到遭殃的卻是他們九個鑄劍者!


    心裏這般悲戚,它們還是捂著凍成冰條條的眼淚跑進帝媧的眼窩中安家,諸帝也沒說什麽,反而被九曲魔君攪弄的有些羞愧。


    輻生天尊這位矽基仙祖倒是無悲無喜。


    上古年,


    陽靈星海洋冰層向下蔓延百米。


    在冷與熱的對抗中,冰寒之神占據上風,冰層沿著大陸架向更深處的海水奔湧而去,頃刻間凝固萬頃汪洋。


    “混沌啊,連偉大的靈母也終將難逃此劫嗎?”


    靈母就是界海,是萬物孕育的搖籃。


    “雷公都寂滅於混沌之上,真正的大劫要到來了呀,誰能活到來世,難道我們上古無人超脫嗎?”


    帝者們振臂哀嚎。


    他們親眼看著實質化的凍冰肉眼可見的襲來,四麵八方,逃無可逃,因為整座海洋都在被快速的封印。


    海水溫度驟降至零下1.3之下。


    “無處可逃了,該怎麽辦啊!”


    妖族,帝者皆在唿嚎,千般神通,萬般智慧,不敵天地,不敵大道,不敵大劫。


    這時候,輻生天尊站了出來。


    “聽我號令,驅使大妖為陣,合為天地,構建周天星鬥大陣,守護黎民!”


    “尊法旨!”


    帝者們頓時驚醒,將一條條大妖擋在外圍,構建成直徑百丈的脂肪大球層,中央高懸著仙源大日,隔絕內外,自成乾坤。


    神人,仙人,真人能藏在此脂肪內的天地中,以妖族為周天大陣,抵禦嚴寒。


    轟——


    寒氣怒擊而來。


    百丈脂肪大球被洪流衝刷,在大海中顛簸起伏,上下搖擺,似運動員腳底的足球,飛來飛去。


    直到某一天,脂肪天地被冰層籠罩,徹底的靜止。


    哢嚓——


    哢嚓——


    與其他物質的熱脹冷縮不同,水結冰後會膨脹,而一方大海結冰膨脹產生的力量足以掀翻大陸,震裂大氣。


    隻聽一聲轟隆的悶響,脂肪天地如同漏氣的足球,被一雙大手驟然壓扁,上方再度破開,寒氣透體而入。


    “衝呀!”


    渦蟲織女們不畏艱辛,飛撲而上,沒入雪白洪流中,再也沒有歸來。


    天地間最後的眾生發出絕望淒厲的慘叫。


    輻生天尊斜坐在仙源大日的王座上,靜靜望著天地破裂,末日到來,不驚不慌。


    帝夋在發光,帝羲在發光。


    火帝蛛絨身化電鑽,似要衝進冰層救出渦蟲織女們。


    帝媧踉蹌的望著青白的寒氣滲入,脂肪天地中的海水一點點的冰封,絕望的呢喃:“順天者昌,逆天者亡,怎會如此,怎會如此啊!”


    她無奈的閉上了眼,等待著天地的審判。


    不知是否有醒來的那天。


    帝族,神人,仙人,煉氣士,妖獸皆在發狂的反抗,想要撐開脂肪層,重建這片天地,卻被凍冰膨脹的力道擠壓的倒退。


    脂肪天地在變小,不斷地變小。


    “不,不,不——”


    所有的細胞被擠壓在一起,儼然要擠爆,穹天之上的白霧寒氣中忽的探來一雙精鋼大手,震碎冰層,一把撐住天地。


    那蒼涼,霸道,充滿豪氣的音浪席卷而至。


    “與天鬥!”


    “與地鬥!”


    “與眾生鬥!”


    “其樂無窮!”


    ……


    ps:先更後改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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