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同病相憐!”


    帝族與血魔族抱頭痛哭,滿地蟲液細胞液,花花綠綠,全部抹到對麵的身上。


    無論曾經有什麽仇怨,皆悄無聲息的化解。


    天地的災劫麵前,任何的仇怨都變得微不足道,帝魁與九大魔君等圍坐一團,聊起往事皆神思縹緲。


    相較於遍地伏蟲的上古末期,曾經的生靈抗爭倒顯得微不足道。


    “啊呀呀,我們何其無知啊,為了一座聖山打的不可開交,在山海神界鬥爭萬年,可天地大劫到來,什麽神界,河界,陸界,空界,一片黑暗。”


    老三歡喜魔君一邊挑揀著蠕蟲的細胞原核當瓜子磕,一邊悠悠歎息。


    卻忽的被老二萬毒魔君一拳打翻在地,蛋白質牙齒掉了兩顆,細胞膜嘩嘩的淌細胞液。


    “哎呦,你幹嘛?”歡喜魔君尖叫。


    “幹嘛?!誰讓你吃這麽多法則靈核的?”


    其餘幾尊魔君紛紛瞪著眼,聯袂又將老三歡喜魔君胖揍一頓:“你吃掉這麽多我們吃什麽?就你幹活少!”


    “我!”


    歡喜魔君捂著自己紅腫的臉頰,無力反駁。


    在這個無性的世界裏,他這位三戒之尾,七罪之首的按理來說最強的魔君顯得十分無能,不,不是他無能,而是這個世界的所有生靈無能,不舉!


    歡喜魔君,便是色魔君,欲魔君。


    悲哀的是,縱使他拿出千般的神通,也不能讓任何一位陽靈星仙神妖魔激動半分,悲慘的隻能跟在幾位哥哥弟弟屁股後麵吃剩飯,委屈巴巴,沒有尊嚴。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你們給我等著!”


    他心裏偷偷詛咒,細胞臉上堆滿笑容,一副魏忠賢討好陛下的模樣,但他知道這個世界不光他是太監,全天下都是太監。


    當然,這不準確。


    這顆星球的生命自己能孕育後代,不需要通過交尾等形式進行播種。


    “你們不要再打啦,攜手活下去吧,我們一定可以跨越黑暗,見到光明!”


    帝魁等帝者連忙裂開腦子,派出神人使者進入血龍的腦子裏拉架,這才勉強穩住形勢!


    八位血魔君這才罷手,並迅速與老三歡喜魔君和好如初,冰釋前嫌,一副好兄弟一輩子的模樣,恍惚間讓人以為劉關張三兄弟重生。


    望著沸騰的靈界溫泉,帝魁提出不情之請,想要在這裏修整一番,相互交流所學。


    九曲魔君臉上的笑容當即僵住。


    什麽!


    你要和我們搶吃的?還要和我們交流所學?


    我們寄生和共生的魔君有什麽和你好交流的?若非巢皇自封怕死在昆侖,他們才不出昆侖,說是為了自由,實際是貪圖三界豐富的妖族美食,哪想到剛剛出世便遭了大災。


    不然,以我們的憊懶性子怎麽可能費力締造《血經》!


    即便造了,也是為更好的偷懶。


    他們咬著牙,麵色艱難,露出可惜之色,道:“好兄弟,不是我們不留你們,而是我們也艱難無比,看似繁華的靈界實則千瘡百孔,黑暗生靈越來越少了,連我們也常常餓肚子,更不用說我族的小家夥們。”


    帝者們瞪著那一頭頭胖成豬的血龍,想要說‘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帝魁卻擺手堵住他們的口。


    風霜落在帝魁的肩頭,他拾起一片凝結的灰色冰雪。


    “古來劫數,幾人生幾人死?你們是血魔高天的大道繼承者,希望能夠渡過此番劫數,如果真的路途窮盡,可以去火焰山尋找火帝蛛絨氏相助,他們道統昌盛,掌握了黑暗渡劫法,天地不磨。”


    “什麽!!!”


    九曲魔君瞪眼從腦子裏跳出來,個個麵紅耳赤。


    剛才還擔心帝魁帶著混沌帝族來搶吃的,轉頭人家便為他們指明方向,並傳下道圖,指點方位。


    他們羞愧道:“血龍靈界號為大千,有靈界千座,也有不征之靈界,你們可以去哪裏短暫修整,補充體力。”


    混沌帝族皆喜上眉梢。


    帝魁也露出和煦的笑容。


    憤怒解決不了問題,智慧卻可以,九曲魔君被巢皇鎮壓教化數萬年,倒也不是完全沒有道德底線。


    可當來到不征之靈界,帝者們的臉色比黑曜石還黑。


    一方方巴掌大的泉眼咕嚕嚕冒著點點溫水,似乎隨時會枯竭,那點勁兒還不如八十歲老爺爺尿的高。


    “這……”


    這恐怕不是不征,而是征完了不要的溫泉靈界。


    帝魁的笑容也僵住,露出質問之色,九曲魔君操縱蟲身勾住帝魁的脖頸,一副好兄弟一輩子的模樣。


    “嗌~你看,這裏麵的食物多豐富啊,連我都忍不住了,呲溜!”


    說著,九曲魔君操縱血龍魔蟲伸出大舌頭將你溫泉畔唯有的點點火藻和嗜熱細菌舔幹淨。


    “好好找找,還是有的嘛!年輕人嘛,不要總想著不勞而獲,要依靠自己的努力來賺取食物,不是學了火帝經的釣蟲法嘛。”


    他們說完趕忙開溜,地上留下一道濕漉漉的蟲子爬行的痕跡。


    把一眾昆蟲動物帝都看懵了,好家夥,這九曲魔君還要點臉嗎?想要讓我們自己努力賺取蠕蟲,倒是挪挪屁股把溫泉靈界讓出來啊,這腚上是長著幾層痔瘡,非得占著那麽多的溫泉,坐浴啊?


    “沒關係的!”


    帝魁流著眼淚,垂著手。


    他心裏暗想,這該死的九曲魔君還是被馴化的不夠啊,應該再讓巢皇鎮壓個幾百萬年才解氣,一個個忘記帝族為他們篳路藍縷打下的江山了嗎?


    沒有帝族開辟混沌三界,哪來的九曲魔君如今的猖狂!


    但他到底不是九曲魔君的對手,他是帝,但九曲魔君掌握著道,道是最根本的東西。


    一切都是由道組成的。


    帝也不例外。


    帝魁表示自己惹不起這九位道的供應商。


    “補充補充氣力便繼續上路吧,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要走的道路,這是他們的選擇,我們無法指摘,給我們當作幸運,不給我們也當平常心。”


    “帝者,不吃嗟來之食!”


    他們吞吐半晌熱蒸汽便繼續上路,沿著冰封的江河前行,臨行前還主動詢問九曲魔君:“靈界終有枯竭之日,你們是否要跟著我們前行,找到真正的明路。”


    “傻子才……”


    狂魔君話音未半,便被平衡魔君打斷,這位平衡魔君執掌三戒中的賭性,最是擅於觀察形勢,笑道:“祝混沌帝族一路順風,終能找到新的家園,開辟新的三界,我們沒什麽誌向,便在這裏苟活吧。”


    帝魁大笑拱手:“既如此,山高水遠……”


    “後會無,有期!”


    平衡魔君擺擺手。


    混沌帝族的隊伍在風雪中漸行漸遠,蟲子爬行的痕跡很快被風雪掩埋。


    狂魔君不解:“大兄!”


    “住口,立刻打包一些黑暗蠕蟲,我們前去火焰山尋找火帝蛛絨氏。”


    “!!!”


    其餘魔君皆瞪眼,連歡喜魔君也撓了撓後腦勺:“大兄,你不是說……”


    “我們的想法自然不能被他們知曉,萬一他們得知我們要去火焰山,肯定會偷偷折返占據大千靈界,萬一……”平衡魔君眯著視蛋白,道:“他們是故意將莪們騙走,好占據靈界呢?”


    “嘶~大兄明智!”


    幾位魔君欽佩不已,歡喜魔君剛才還想說‘既然要走為何不將大千靈界留給混沌帝族’,此刻也暗唿大兄明智。


    貪魔君低聲道:“那我們更不能即刻就走,應該潛藏幾年,萬一混沌帝族正在暗中潛伏把我們騙走。”


    “有道理有道理!”


    幾位魔君一合計,又在溫泉靈界等待百年。


    甚至派出血蟲尾隨,直至混沌帝族在太古高原處繞道,前往了另半片大陸這才放下心來,蟲不停蹄的投靠蛛絨氏去了。


    轉眼,


    上古十萬年,


    混沌帝族橫跨了中央高原,那處由大陸板塊擠壓塑造的宏大山脈和萬米高峰,成功來到大陸的對麵。


    黃沙龍卷,沙漠無邊,黑壓壓的雲層仿佛要墜下來。


    “真正的不毛之地,不征之土!”


    這裏從未被帝族征服過,一片死寂。


    帝魁命帝羽下尋地下水脈,帝昊上尋江河湖泊,帝曜則光禿禿的隻剩下三片葉子,艱難的吞吐著陽氣。


    “這裏的陽氣要充沛一些,但有限。”


    這顆偉岸的巨樹如今不足三尺高,化作皺皺巴巴的小樹苗,醜陋如剛出生的小盆友。


    很快,帝羽從幹巴巴的沙土中鑽出來,不斷吐沙子。


    “窮盡九幽之深,不見絲毫靈氣。”


    帝昊也振翅而迴,羽毛沾染黑灰,一副剛從灶台中跑出來的模樣,無奈道:“被混沌龍卷拍在了一片不詳的黑暗廢土裏,呸呸呸,附近沒有靈界!”


    沙漠,上無水流,下無暗流。


    不具備生命存活的條件。


    帝魁那蟲身顫了兩顫,倒退三步:“難道這才是真正的絕靈之地?或許,這裏也曾有靈氣,隻是最終化作了死寂。”


    他甚至懷疑,這裏曾有一片生機勃勃的文明,最終道隕。


    如同火星般,死寂冰涼,不再煥發生機,不再具備生命存在的條件。


    “天地一變,眾生何存?”


    他捧著沙土,望著無垠的天穹,生出一股絕望,絕望中醞釀著幽暗的深淵。


    風沙拍打著甲殼砰砰如悶雷。


    他保持著姿態,猶如悟道般寧靜,腦域的神人結成芯片大陣,雲端智慧核與本地cpu同時運轉,瘋狂的轉動。


    黑夜白晝迅速的轉化,仿佛被摁下加速鍵。


    風雲怒卷,圍繞著星球聚散,直至某一個稍微晴朗的清晨,一縷薄光自東方升起,破開黑暗,但轉瞬又被黑雲壓下。


    唰!


    帝魁的仙聖二瞳同時暴睜。


    “帝媧錯了!”


    “帝媧錯了?”


    拱衛在周圍的昆蟲們不解的摘下腦子擦擦灰,放迴脖頸,一臉的迷茫,帝魁陛下沒頭沒腦的說些啥,也瘋了?


    瞧帝魁如同瘦猴子似得半埋在黃沙中,黑發淩亂,不是乞丐勝似丐幫幫主,儼然是瘋了。


    帝羽戳著昆蟲帝魁那堅不可摧的屁股,悲慟的癱坐在地:“嗚唿哀哉,偉大的三界之主帝魁陛下也瘋了,以後的混沌帝族誰來主導啊,難道是我嗎?我,我怎能擔此重任啊!”


    昆蟲帝們皆聞聲而哭。


    帝魁招手握住一片黑雪,輕輕捏碎,目光悲涼:“你們懂嗎?真正的絕望,不,你們不懂,你們根本不懂。”


    果然瘋了啊我的陛下。


    帝魁振開六根臂膀,蒼涼的對天大笑:“沒有希望了,一切都沒有希望,任何的努力都沒有意義,帝媧的努力都是笑話,真正的大劫,是真正的空,不存在任何生命,安靜的如同……噓,你們聽……是風,混沌之風,死寂之風!”


    “是瘋!是瘋!混沌之瘋,死寂之瘋!陛下,您清醒一點啊!“


    帝羽纏住帝魁的蟲子腿,哭的不成蟲樣,完全失態。


    沒有人知道帝魁如今的絕望,除了古州。


    他看到了絕對的荒漠,如同地球人來到火星,窺見這顆死寂的星球,產生對地球最深沉的絕望,並做出判斷,地球也會走向火星的宿命,化作死星。


    帝魁,掉入了虛無的陷阱。


    甚至開始懷疑生命的意義,天地的意義,他的一條條染色質凝結,如鐵鏈般錚錚作響,幾乎要崩斷。


    他悟了,所以瘋了。


    飛蟲帝昊與植物帝曜連忙上前為帝魁順氣,安撫道:“陛下,穩住心神,莫要中了心魔的詭計陷阱!混沌無限,這片死寂之地又能代表什麽?”


    “是啊是啊,我們何不順著不久前的那條靈河順流而下,換個方向,或許有解!”


    終於,目光渙散的帝魁重新聚焦,恢複些許元氣。


    “有些道理,看來混沌還不是……”


    轟!


    陡然之間,天地再生巨變。


    暗沉灰撲撲的天空忽的劃開火光,一片赤紅的流星擊碎黑幕,仿佛玻璃炸裂,久違的金色光輝灑下。


    “那是……又有混沌魔神隕落了……噗嗤——”


    氣急攻心下,帝魁嘔出一口兇獸屍體。


    金色的穹天映開一座座棱角分明的山嶽,灰撲撲暗沉沉的不見遠方的大陸終於浮現出點點的清明。


    令混沌帝族震驚的卻在後頭。


    轟的一聲巨響,遙遠處的一座火山曝出最後的餘暉,徹底的寂滅枯萎,仿佛一輪太陽熄滅,似乎一頭兇猛的巨獸伏屍。


    熔融的大地如兇獸的鮮血凝結。


    沸騰的溫泉是兇獸灰暗的瞳孔。


    “那裏是九曲魔君的血龍帝族所在之地,似乎也徹底化作絕靈之地。”


    天地規則滅盡,靈氣枯竭,陽氣萎靡,化作真正的絕靈絕陽之地,眾生何存?


    “不好,九曲魔君有生死之劫!”


    帝曜僅有的三片葉子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著薄薄的生機,他卻在憂心九曲魔君的生死。


    “他們是血魔族的道祖,是高天在人間的寄道者,他們可以死,但道不能滅……”


    諸帝望著吐血搖晃的帝魁。


    這位氣血衰敗的帝者推開眾蟲,目光陰翳的指著光影斑駁中暗滅的世界,道:“縱使大劫要屠滅眾生,我也要站著死,我們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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