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是一種大義,亦是一種背負。


    它並非奮六世勇烈締造的淩駕於萬民之上的皇帝,這個由嬴政創造的人世間最大的野獸——龍,生殺予奪,視眾生為魚肉,統治人間兩千年,眾生亦馴化了此龍兩千年,三百年斬一龍,龍又生三百年,周而複始,直至炮火震碎龍殿……


    成為此界的帝,首先要殺死的便是自己。


    不死不生帝道成!


    他的肉身將成為儲存大道王權的容器,意識將化作領袖萬民的憲章!


    “這也不做,那也不做,你們到底想要……”


    巢皇話音未落,狂烈的風浪席卷天巢嗚嗚作響,一枚枚眼睛自石柱上睜開,整片灘塗上忽的睜開千億萬億顆眼睛,密密麻麻擠在一起,仿佛由眼睛做成的浪潮,大的小的,圓的癟的,方的斜的無奇不有,似乎全天下任何種類的眼睛都能自這裏找到,琳琅滿目。


    神主們抻著細胞脖子,將鞭毛紮入神座,連接昆侖鏡。


    唰!


    一道影像浮現在他們的腦海中。


    是那尊帝,那尊諸天之下第一尊的帝,他恐怖雄渾到無法直視的身軀屹立在草王巢附近,俯瞰著草王巢中的億萬眾生。


    他振動口器,吐氣如悶雷。


    “藥!”


    唿——


    口氣如狂風掃蕩草王巢的每一片藥池葉子,餐霞者們震怖的抱住纖維素柱子,在風中如水草般抖動,幾乎被吹飛千裏。


    “恐怖恐怖!”


    “帝大無量,發聲雷霆震,吐氣颶風成!”


    帝,儼然成為混沌災難本身,自然而然駕馭了這種恐怖的偉力!


    他隻需要輕輕扇動翅膀,便能吹飛一座座世界,唿吸便有雷霆和大風,猶如神話中的燭龍,堪稱災害之主!


    踏踏踏!


    一道細胞人逆著風浪爬出,艱難的站在草王巢的最頂端,身影吹得如木杆上的破衣裳,獵獵變形。


    “帝魁陛下!”


    “藥,你是藥池的締造者!”


    “是的,帝魁陛下!”


    “很好,我既然是三界之主,混沌主宰,麾下自然由我親自挑選。”帝魁聲音平靜卻極有威嚴。


    神巢主們不願證帝,他們有自己的野心和想法,即便願意證帝,帝魁也不見得驅使的動,那不如化被動為主動,三界的帝族成員便親自挑選。


    藥,便是他看中的第一尊帝。


    他語氣淡淡的帶著質詢的意味,沒有任何強迫,帝也無法被強迫:“你可願證就帝果,輔佐我征服混沌,尋找失落的宇宙?”


    餐霞者們立刻身化震驚黨,倒吸氧氣。


    “帝族?!”


    “混沌帝族!”


    “我的天呐!帝魁陛下親自下榻征召帝族,偉大的帝啊,瞧瞧我,我成不成!”


    餐霞者們起身,站在藥池邊緣瘋狂的自薦。


    若能入了帝魁法眼,那該是何等的造化啊,混沌的第二尊帝,這是不可想象的大事。


    藥靜靜地立在葉片上,望著遮蔽天光的龐然大物,燦然一笑。


    “舍我其誰!”


    “好!”


    帝魁雙目如天燈刺穿虛空,言出即法隨,帝經垂落,直接為藥改寫dna鏈:“封藥為帝,為三界之陸界之主,鎮起源大陸,掌陸地一切餐霞之靈,藥者不足以顯功名,藥池餐霞,唿號帝曜!”


    曜,耀也,光明照耀也!


    帝曜,象征為帝之光輝,如大日般普照四方。


    第二尊帝誕生了。


    山海界天巢群神熄聲,饕餮則大喜:“帝曜,我之後也!我饕餮神族有帝了哈哈哈!”


    沒想到最後,還是我饕餮勝了!


    赤麟草皇揣著鞭毛,低聲道:“帝曜,從此之後便為混沌草王巢的主,混沌餐霞之尊,草帝也!”


    饕餮齜牙咧嘴的嫌棄睥睨!


    好你個赤麟草皇又來收買我饕餮家的好兒郎。


    巢皇也默念:“萬草有帝,自立了!”


    這代表著草,陸生植物真正的誕生了,將擺脫大海的束縛,徹底的自由,野蠻的生長。


    可以預想,將迎來氧氣更加蓬勃的年代。


    氧氣越足,天地烘爐燃燒越充分,便可誕生更偉大的帝者。


    譬如地球在很多個紀元前,那時的氧氣含量近乎二十一世紀兩倍之多,蜈蚣類的節肢昆蟲能達到驚人的2.5米,比鱷魚龐大,爬行在原始叢林中比現代的任何野獸都要恐怖。


    帝魁行動一向直接而堅定,有著自己的想法。


    他可以離開界海的繈褓,一人一船來到山海界,他可以輪迴百世隻為等待證帝之機緣,他智慧、果敢、堅定,仿佛齊聚了諸天的美德。


    他邁著步子,跨過一條條河流,無數砂礫世界甩在身後。


    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在細胞人的世界真實不虛,而他便是宙外的帝者,唿吸垂落萬星,遮天大帝般的恐怖生靈。


    他站在靈河的主幹上,咆哮的靈氣清澈見底,細長的根係在水底搖擺著,他輕聲唿喊:“羽!”


    嘩啦啦~


    數天之後,一尊身影破浪而出,浮出在靈河附近的湖泊根係上,那是一尊細長如蠕蟲的細胞人,他低眉:“帝魁陛下,我願意!”


    帝魁無聲。


    我還沒問,你便願意。


    “好,很好,羽,你開靈河萬條,滋潤起源大陸,孕育混沌萬族,敕你為帝,掌靈河之一切遨遊之龍,唿號帝羽!”


    “唯!”


    帝羽鄭重的迎接著帝經的賜予,成為混沌第三尊帝!


    河陸空三界之河主!


    自此之後,大陸上所有江河湖泊井,凡有水之所,皆為帝羽管轄。


    帝羽的誕生自然引得天下側目,但沒有人不服氣。


    鋼龍須皇摸著胡須,這尊自山海界誕生便存在的赤龍氏撫著胡須大笑:“是我赤龍氏的孩兒啊,第三尊帝者!帝羽!”


    其餘神人豔羨不已,紛紛低頭。


    風皇凰鳴氏垂目低眉,不出所料,接下來便是自家的孩兒了。


    果不其然,


    帝魁振翅,騰雲駕霧,破空至山巔,唿喊道:“青陽!”


    那山的盡頭,早有諸多細胞人翹首以待,聽到青陽之名後個個纖毛耷拉下來,不甘的退去,唯有一尊毛發濃密的細胞人立在一座猶如蜻蜓的王巢上。


    “帝魁陛下,我願為眾生振翅!”


    “青陽,鳳鴻神巢之主,你辟山開道,首創騰雲駕霧之術,遁行虛空之法,敕你為帝,掌混沌虛空一切飛天之禽,唿號帝昊!”


    帝魁再賜帝經,傳大法。


    他接連三次賜經,親自挑選出河陸空三界之主,定鼎乾坤,萬道為合,振翅行於虛空,仿佛混沌已然被征服。


    天庭的諸神斂去神光。


    巢皇笑眯眯如彌勒:“看來,帝魁比任何人想要的都要雄才大略,他雖年幼,卻已具雄主姿態,無憂矣!”


    神主各行祖道,為萬族之主,本就道果天成,即便肉身消亡,意誌也將流淌在萬族的血液中,後人不滅,血祀不絕!


    帝族,是從神族的繈褓中衍生的新族。


    每一尊帝者的體內,都流淌著萬族的法則與精血,萬族便是帝,帝便是萬族,帝不滅,萬族不滅,諸神不滅,反之亦然。


    神巢主們立在天庭之畔,迴首界海,再望深陸:“嶄新的時代開始了……”


    時光像是撥動了快進鍵,流水般飛逝,每一幀的畫麵都是千年。


    上古年,三帝涅盤重修。


    煉氣,拜王,成聖,登神,最終證帝歸來,自此大地多出三尊帝者。


    帝曜!帝羽!帝昊!


    三帝分別執掌河陸空三界,掌陸生植物,掌水生之獸,掌虛空之禽!


    帝魁,帝之魁首,俯瞰三界,定鼎乾坤,大袖一揮,便有無量的帝族成員新生,向著陸地深處進發。


    上古,


    帝曜孕育瑤池帝族,孕育帝種,草王巢徹底蛻變,上下唯一,誕生帝之意誌,即人世間每一株多細胞植物都有了自我。


    隻需要一枚帝種落入合適的大地,便可紮根生長,餐霞食氣,形成草王巢。


    青青草地如同瘟疫般向著陸地深處擴散,枯黃的沙地漸漸的長滿低矮的藻類和葉片,自高空俯瞰,陸地一點點的化作青色,生機勃發,道道不可見的氧氣洪流,二氧化碳洪流如同通天徹地的氣柱,貫穿大氣層。


    植物,食物鏈的基礎,孕育萬類的起點。


    整顆星球都在煥發生機。


    古州甚至感覺到那沉寂的星球泛意誌愈發的靈動,好似要活過來,他狐疑沉思:“生命是小周天,天地是大周天,人是小的天地,天地是大的人,若是如此,這顆星球會活過來嗎?”


    隨著生命的勃發,星球的自然循環會逐漸成型,不單單是水循環,在生命的推動下,整顆星球都在煥發生機。


    帝曜將草播到大陸的深處,巍巍無垠的青青草原橫蓋四野。


    古州泛著淡淡的欣喜和愁容:“有了地球的幾分氣象……”


    河界之主,帝羽衍化龍鯤帝族,一條條數公分的淡水蠕蟲類生物誕生,外覆鱗甲,似蛇無骨,似蟲又生鱗,逆流而上。


    帝生一,一生萬,而至無窮。


    “淡水生物的始祖,淡水魚類的始祖也誕生了!”


    古州的身影似浮現又似虛無,無人可以窺見,他赤裸著雙足行走在河麵上。


    未驚動風,未驚動水。


    畢竟,他已經死了。


    抬頭時,穹天下,有億萬的飛蟲掠過,振翅如雷,騰雲駕霧,穿越山峰。


    “空天帝族,飛行類節肢昆蟲,或者說鳥類的始祖誕生了!”


    終於,


    迎來了生命的勃發。


    在細胞分裂分化被悟透,無脊椎類昆蟲生命體井噴。


    星球下,荒蕪的大地上空無一人,陸風如怒,但模模糊糊間似有一道身影在行走,他像個少年,又似青年,恍惚間又似個老人。


    他向前邁步,赤足踩在地麵,卻未留下一絲的痕跡。


    他似是一個虛無的人。


    然而所過之處,種子發芽,化生草地,為漆黑深黃的大地染上顏色,古州默默的行走,準確的說是帝族的子民在開墾混沌荒蕪的大地。


    一切隻是他意念的顯化。


    振翅的空天帝族銜著一枚枚瑤池帝種跨越山海,將生命的種子灑向陸地,長出一片片的足以容納萬族的草王巢,靈河的龍鯤帝族鑽開道道地下暗流,滋潤著片片平原。


    曾經,阻擋萬族的混沌山輕而易舉的越過。


    曾經,風皇需要挨個族群的將萬族帶到山的另一邊,現在,每一尊帝都是萬族,可以顯化萬法!


    落在怎樣的土地,便賜予怎樣的王權。


    這便是帝,一帝便是萬族。


    一座座王巢在大陸上瘋狂的建立,萬萬,萬萬億,億億兆的王巢生發,帝族數量猶如二維坐標上的指數曲線般衝天拔高,瘋狂的衍生。


    很快,規模便超越山海界。


    山海界的諸神不慌,他們的實力亦在瘋漲,帝流淌著神之血,帝越強,神越強,帝的體內,是萬神的民。


    “進發吧,進發吧!”


    “找到那片失落的宇宙!”


    “找到古祖死化天地的真相!”


    時間滾滾的向前,陸地災害頻頻,造山運動,火山頻發,地震等等大地之災瘋狂的嘶吼,破滅諸天萬界,鎮毀萬帝。


    可帝族依舊在堅定的向前。


    帝魁的腳步從沒有停下。


    草王巢建到哪裏,他便走到哪裏,越到內陸,那股迫人的幹旱便越發的恐怖,大日仿佛要從天上墜下來,持續的高溫擰幹大地的每一絲水分。


    磅礴的靈河漸漸的成為溪流。


    上古紀元,沒有遮陰的大樹,一切都袒露在恆星光芒的暴曬之下,可帝魁和諸帝從不曾停下腳步。


    帝魁開口:“龍鯤帝族巡瀆萬方,發現靈河有多個源頭,正在分流變細,草王巢的建立越發的艱難,而沒有草王巢,空天帝族將失去補充,無法遠行,帝曜,這是你的責任!”


    “唯!”


    帝曜麵帶風霜,他形態如劍草,葉片長且寬,下方長滿根係,與一般生物不同的是他可以將根從大地拔出來,快速穿行。


    作為帝,他並不局限於一株草。


    他仿佛草的大腦,坐鎮哪座草王巢,哪座草王巢便是帝曜!


    可以將他比喻為人體的大腦和神經組織,隨意抽離和更換身軀,沒有任何排異反應。


    “帝魁陛下,瑤池帝族必將因地製宜,改易鑄草王巢之法,適應混沌深處嶄新的法則!”


    不同世界不同法,這是太古便明悟的道理。


    他們停駐的荒漠前,身後模模糊糊的浮現出古州的身影。


    古州舉目眺望。


    似隱隱窺見那沉落在荒漠深處的‘失落的宇宙’。


    “沉落萬年的宇宙艦船,終於要見麵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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