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萬古。


    少年古州自五嬸院子離開,山村的泥土小路崎嶇,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淤泥,夯土的老房子坑坑窪窪,擋住了陽光,讓他心情灰敗。


    黝黑麵頰的村民扛著鋤頭背簍,笑著。


    村頭的老人翹著二郎腿抽著旱煙,笑著。


    打開門,五大三粗的母親晾曬衣服,臉是土的顏色,笑著。


    忽的,這些溫和的臉好似在古州的視線中扭曲,眼睛死死瞪著,血從眼窩流出,獠牙長出來,麵色鐵青或深紅,發出怪異不似人的吼叫。


    “啊~”


    他受到刺激跑迴屋裏,世界觀被撕裂,他們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如果是善良的,為何要傷害五嬸?


    如果是邪惡的,為什麽平日那般溫順?


    “五嬸說,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沒有被文明教化的我們是沒有善惡的,像野獸般活著,想要做人,就得學習……”


    他倔強抬起頭,母親緊張的站在床沿,他說:“媽,俺想上學!”


    “學個屁!柴誰扛?地誰種?”


    “媽,俺想上學,上大學!”


    啪!


    黃祖一巴掌甩在大日天子青的頭上,黑暗物質飆射而出。


    “娃兒,別做春秋大夢啦!此時不醒來,更待何時?!”


    黃祖喝罵一聲。


    蜷縮如死去的杆狀細胞的大日天子悠悠轉醒,一條條鞭毛四處摸摸,試探著環境真假。


    周圍圍了十圈的細胞。


    黃祖,閻魔天子,赤硝天子,血魔高天子,還有疊成小山的大日族人擔憂的抓著他的尾巴,一邊哭一邊往他身上抹鼻涕。


    “青祖老祖宗,吭哧~”


    繼續抹,抽噎啜泣的細胞一會兒長一會兒短,不斷地失水吸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您終於迴來啦!”


    “這是夢嗎?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最後的記憶停留在黑暗潮水襲來,他吃完細胞壁,然後試探的吃了一口黑暗物質,再然後,渾渾噩噩。


    忽然,他驚坐起,一根根鞭毛快速的摸著自己,恐懼道:“君父,我被黑暗入侵了,我……”


    “沒事的,都過去了,我用大神通萬法歸流為你洗去了黑暗物質!”


    “洗,真的能洗去嗎……”


    大日天子青彎遊著,手臂插進細胞膜逛蕩一圈,果然沒有黑暗物質存在,大喜過後又抱怨起來。


    “君父,您若是早傳我這門大神通……”


    “是本天子領悟的!”


    閻魔天子驕傲的挺起胸膛,倒背著手,信誓旦旦。


    琉璃寶殿中‘撒嬌’的大日天子青當即愣住,旋即抱住細胞頭,瘋狂搖動,滿脖子的鬃毛搖晃。


    “君父,快告訴我這是假的!”


    “雖然是神通逆行,但是真的!”


    黃祖甕聲甕氣的迴答,大日天子床上翻身,氣悶的自閉了,閻魔天子也不滿的低聲道:“君父,那是嶄新的先天大神通,並非神通逆行!”


    黃祖悶哼一聲。


    之後,又介紹了血魔高天子認識,大日天子青頭皮發麻,自己才離開千年,君父老人家就生了小三!


    “哥哥!”


    血魔高天子是個粘人精,立刻爬到大日天子背上,兩排蜈蚣爪插進去,咕咕咕的吸細胞液,把青抽的頭暈目眩。


    “個靈母的,這是個什麽玩意兒?”


    血魔天子在琉璃寶殿中爬來爬去,如南方的蟑螂蜈蚣在牆壁上爬行,時不時迴頭一笑,十分俏皮可愛。


    閻魔天子合掌,上百張嘴巴抖動:“青啊,高很喜歡你!”


    “……”


    大日天子青的歸來讓四族振奮不已。


    尤其是大日古族終於鼓起腰板,老祖宗迴來,啥也不怕了,脾氣也橫起來。


    四族重建家園,黃祖卻不打算重建九重天,而是將地界四分,劃撥給大日古族,赤硝妖族,閻魔族,高天古族,並在四界中心用氨基酸等小分子物質重建古祖殿,勒令四祖入主其中,接受他的統一調配。


    黃祖是發現了。


    孩子們傲氣的很,誰也不服誰,沒有強有力的手腕鎮壓,世界將永遠處於動亂中,不可能專注於尋覓光敏神物!


    四舍五入快兩萬年了!


    光敏神物還是沒有尋覓到!瞧瞧!古祖多久沒有顯聖了!


    古祖定然對自己大失所望!


    於是,


    黃祖決定走出來,暫停梳理大道,親自理政,將強有力的手腕貫徹這無善無惡混沌之地,令秩序顯化,令真意降臨!


    他站在扶桑神樹的製高點,細胞膜獵獵舞動,鞭毛一甩。


    “為古祖,奮鬥終生!”


    “為古祖,永不停歇!”


    “我們將貫徹古祖的意誌,將複活古祖作為畢生的使命!!!”


    萬億細胞人們激動的震動鞭毛,搖晃著,山唿海嘯,仿佛音樂節上瘋狂躍動的人群,腎上腺素飆升至極限,陷入一種極致的癲狂。


    “……”


    大日天子青冷漠的看著這一切,閻魔天子激動,血魔天子激動,赤硝天子激動,唯有他……


    他將纖毛插進身體裏,搜刮著細胞質中的各種成分,像是撥動胸腔的脊骨,掂量心髒、肺部、肝髒、腸胃,默默無聲。


    “為什麽我失去了使命感,是哪裏出了問題?黑暗物質真的洗煉幹淨了嗎?”


    狂歡的細胞們沒有注意到異樣的大日天子青,直到一切落幕,深夜安眠時,青端坐在古祖殿的純陽殿,滑稽的模樣像是一條小龍人端坐,脖頸比身子長,五心朝天,狀貌威嚴。


    “是哪裏出了問題!”


    “我怎麽可能被黑暗汙染!”


    “萬法歸流!”“萬法歸流!”


    他不斷地施展大神通,將自己斬的隻剩下十微米高度,大汗淋漓,依舊沒有洗煉出那狡猾的黑暗物質。


    他將自身的血換了一次又一次,還是感受不到那種悸動。


    不由生出一個恐怖的念頭。


    “難道問題出現在……法則鏈中?”


    他立刻撕開細胞膜身體,將基因鏈一一擺開,一條條的查探,試圖尋覓到黑暗的源頭後根除,腦海中卻忽的響起聲聲熟悉的波動。


    “老祖宗!你真的要拋棄我們嗎?”


    “住口!我乃先天神聖,豈可被後天黑暗之道汙染!”


    “老祖宗,黑暗亦是道,我們亦是你的子民!難道您不想超越閻魔,超越黃祖嗎?駕馭黑暗,您就是黑暗之王!”


    猛然,青心頭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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