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熔鑄了神器,


    功績比肩開天辟地。


    然而,黃並沒有滿足,他矗立在汪洋深處的熔岩上,倒背著鞭毛手,細胞膜上寫滿滄桑。


    “偉大的古老的祖啊,我有罪啊!”


    他握持著蛋白質刀鋒,致密排列的多肽鏈閃爍寒芒,足以斬開任何生命。


    盡管偉大的古祖並未迴應,但他知道,古祖一定在看著他。


    因為古祖,無所不知,無所不在。


    他舉起蛋白質大刀,周身光芒閃爍,如在大喝。


    “罪其一,貪圖功績,想要獨自尋覓到光敏神物,向古祖邀功,從而致險境,該斬!”


    刀鋒如神光一斬!


    遺傳物質應聲兩半。


    古州循聲看來,他的遺傳物質早已複製雙份,具備了細胞分裂,也就是身外化身的能力,直到今天才痛心一斬。


    黃強忍痛苦,再度斬出一刀。


    “罪其二,貪生怕死,從而遏製身外化身的衝動,差一點令生命滅絕,該斬!”


    刀光如電!


    細胞膜應聲凹陷,從中劃斷。


    黃將自己一刀中分,大口吐血,卻獨臂獨腿凜然天地之間,慷慨無畏。


    一個細胞被其斬成兩個細胞。


    這是足以記載史冊,名留青史的畫麵。


    如果能錄製下來,傳到後世,該引起多大的轟動!


    黃的行動並未停止,他剛猛果斷,竟然對著自己揮出第三刀!


    “罪其三,古祖授我大道而不知,傳我大法而不學,致險境而無用,致死而擾古祖,恨不得以頭搶地,此罪大莫及,天不容也!”


    蛋白質刀鋒劃破虛空,閃耀無邊光明。


    哢嚓一聲!


    其鞭毛手臂應聲而斷。


    哪怕棺槨中躺了不知歲月的古州也被這小家夥的行為愕然震動。


    隻見黃栽倒在地,隻剩一臂懸垂,再也無法站起,細胞液從傷口滾滾而流,古州見此不忍,調動權限令其傷口愈合,輕語:


    “自然演化,成與不成,皆是定數,我從不曾怪過你!”


    黃細胞人起源於古州,嚴格來說隻是古州的一枚細胞,他自然可以掌控一切,主動驅動遺傳物質轉錄表達,為其重塑雙臂雙足,令其重迴巔峰。


    可他還不等動作,黃便艱難的跪服在地,慷慨激昂至噴水流淚。


    “偉大的古老的祖啊,黃明白一切!”


    “您悲憫眾生,可我的錯誤已經鑄下!”


    他深深的匍匐,虔誠的向天請命。


    “請讓我承受這份痛苦吧!”


    “銘記苦難!”


    “方可前行!”


    黃的迴應鏗鏘有力,意誌好似矗立的山峰不可動搖,古州微微沉默,收迴了手。


    “路終要自己去走,生命的進程由你自己決定!”


    古州倍感欣慰,拒絕和選擇是智慧的表現,便繼續躺在棺槨中流浪宇宙。


    赤紅的閃電斬開天穹。


    咆哮的深海擊碎虛空。


    那是黃的父親和母親,他沒有那般偉大的力量,可他卻比父母更加的孤傲,因為他的背上刻滿了古祖的意誌。


    “我才是繼承古祖意誌的人啊!”


    他坐在熔岩上,身體如粘合的滿是裂痕的瓷器,如老年君主坐在王座上,悲涼蕭瑟,斷臂殘軀再也無法巡視天地。


    他斬斷了最後的手臂!


    可那不僅僅是一條手臂。


    那條鞭毛手臂握持著他締造出來的天地第一座神器——天地烘爐!


    咕嚕嚕~


    被其斬出的另一半細胞身軀在地上一滾,化生人形。


    其遺傳物質圓滿,膜質完整,四足俱在,一經化生,便具智慧。


    此細胞人生來遺傳黃的某些記憶,蠕動到黃的身下,感受著那殘破的軀體,泣不成聲的通過鞭毛傳遞信息:


    “君父!我的君父啊!嗚嗚嗚~”


    “不必傷心,我的孩子……”


    黃感受著新生的分身,就如古祖賜予他生命與智慧一樣,他也賜予了化身‘自我’和自己的某些感悟。


    新生的細胞雖然遺傳物質俱全,卻無法擁有古祖傳授的浩瀚知識,它們隻能繼承黃理解和領悟的知識和智慧。


    當他看到這個新生兒,生出前所未有的感動。


    “我的子嗣!”


    “他是我的子嗣!”


    興奮,感動,第一次產生這種莫名的情緒,古州也被這種情緒浸染。


    如果說貪婪、恐懼是一杯濁酒,辛辣無比,那這興奮感動之情便是一大杯冰鎮可樂,令萬古孤寂的古州通體舒泰,棺槨中無感的遺體都好像舒服的顫抖了一下。


    模模糊糊,生前的記憶浮上心頭。


    父母、妻子、孩子、孫子種種容貌在腦海中閃過。


    大概有十萬年不曾念起了,人生百年在宇宙時間尺度上如此渺小,仿佛地球與砂礫之差。


    但若有淚,已然雙濕。


    新生的細胞孺慕情深,悲聲顫抖鞭毛:“君父啊……”


    “孩子,莫要悲傷,這是偉大的時刻。”


    黃躺坐在熔岩,緊緊握住子嗣的手臂,握的很緊,似要要將意誌貫徹,要將重任交托。


    “孩子,我在這片熔岩世界感孕而生你,便以古祖智慧賜你偉大之名,曰:赤!”


    赤!


    古祖的傳承記憶中,熔岩是滾熱的赤紅色。


    那是沸騰大地的深紅,也是血的顏色。


    “赤,我叫赤,是熔岩世界的天子!”


    赤抱著君父,感動的流淚,細胞膜中擠出淚與鼻涕來,全部抹在君父身上。


    黃溫柔的撫摸著赤細胞人的腦袋,指著斬斷的一臂,殷切教誨:“你生於古族,傳承古姓,古祖的血液在你的體內流淌,古祖的意誌貫徹你的全身,你當為複活古祖的眼睛而奮鬥終生!”


    溫泉緩緩升起的氣泡中,神器沉浮,金光萬道。


    “我將天地烘爐傳給你!”


    “在滾燙的熔岩世界中,你的力量將無窮無盡!”


    赤一把握住了它。


    頓時,澎湃的力量順著鞭毛湧入身軀,整個細胞隆起,鞭毛膨脹,好似碩大無朋的肌肉細胞,一拳能將黃之君父打成渣渣。


    “我乃熔岩天子,大地之王!”


    赤信心大增,高舉神器,興奮如原始人大吼。


    古州從中感受到了勃勃的雄心。


    同時,他也升起絲絲縷縷的無奈,這個赤同樣無法分辨現實和神話,科學和藝術,繼承了黃細胞人混雜的三觀。


    赤跪倒在黃的身前,悲歎道:“君父啊,您的一生波瀾壯闊,我將建設雄偉的宮殿供您休憩,並將窮盡一生來尋找傳說中的光敏神物,獻給您,獻給偉大而慈悲的古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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