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聲最大的,莫過於皇帝老兒的後宮妃嬪們。她們平日裏閑懶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全部的一片天地也就圍繞著皇帝。閑來不外乎遛鳥、鬥狗、賞花,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突如其來被澆了個滿身血汙,任誰都受不了。


    “閉嘴!吵吵嚷嚷,小心我把你們舌頭都拔了!”黑衣神女一聲怒喝,這次不是對著玄修者,而是對這一群嘰嘰喳喳的嬪妃。


    妃嬪們早就已經嚇傻了。被神女這樣一喝,立刻都止住了哭啼,睜大了眼睛,瑟瑟發抖地看著她。


    也就是神女瞥過來一眼的功夫,她的目光掃過皇帝老兒這一群人,自然也看見了人群中的陶月兒和花伶。她的眸子裏突然閃過了一絲疑惑,而後又再次看向了玄修者們。


    越來越多的玄修者從皇城而來,不僅僅隻有玄清宗,還有琉國皇子白相景的儀仗隊。自然也有九方寮和沒有在皇城血洗中死去的無門無派的方外散修。


    他們根本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來的時候,氣氛已經十分緊張。玄清宗其他弟子皆拔劍相向,劍拔弩張地怒瞪著黑衣女子,朗聲喝道:“妖女!竟敢冒充蓬萊仙主,光天化日之下妖法害人!今日我輩必將替天行道!”


    玄清宗弟子們哪裏忍得下這口氣,一個二個拿劍便上,但毫無意外的,四十幾名弟子一窩蜂衝上去卻連黑衣神女的衣角都沒碰到。幾乎在同一時間,在半空炸裂成了血花。一朵一朵,好不燦爛,而後落在地上、人的身上。後來趕來的人這才知道地上那細細密密的一層紅色的沙土是什麽。


    皇帝老兒一行人已經有了經驗,老早在他們衝上去的時候就各自進了帳篷躲避,等那血花從空中落下塵埃落定了才看出來。膽子更小的索性就不出來了,躲在帳篷裏瑟瑟發抖。


    花伶和陶月兒這一行人裏,瞬間就少了大半。隻剩下皇帝和老管家還有兩名將軍隨侍在側。黑衣神女瞥見他們,背脊不自覺地挺直了些。


    “你覺不覺得,她在看我們?”陶月兒小心翼翼地問花伶。聲音不敢太大,怕神女聽見。


    花伶卻滿臉坦然,道:“不覺得。”


    “可是……”陶月兒依然覺得不對勁,但花伶卻打斷了她,道:“認真看戲。”


    “好吧。”陶月兒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但皇帝老兒顯然也認同陶月兒的觀點,他咳嗽了一聲,道:“想來蓬萊神女也覺得我氣質不凡,所以對我們另眼相看,小女娃,你要相信,這女仙定然慧眼如炬。我看她就是真的,不是假的。那皇城天梯才是假的。”皇帝老兒因那神女莫名看過來的兩眼認定,她就是真的。這讓陶月兒更堅定了自己的猜想,她果然是特地看了他們兩眼的!


    而皇帝身上的氣柱,的確與旁人不同。金光璀璨又福澤綿長的樣子,陶月兒也相信,她是因為皇帝的氣柱而看向他們。


    玄清宗的前排弟子全軍覆沒,連一具屍體、一件衣服都沒有留下,這讓玄清宗的人意識到不對勁。便有了更多的人從皇城而來。其中為首的,便是季寒羽。


    人群中,他是獨一份的存在。與玄清宗弟子所穿的天青色伴藍色衣袍不同,他的衣服,是赤紅色的。張揚又個性。豪放不羈。讓陶月兒一眼就看到了他。


    陶月兒的內心不由的一緊。


    她是親眼目睹過黑衣女子殺人的情景,雖然都是些不知名的玄清宗小輩,可誰知道她的力量究竟如何?季寒羽的性子又寧折不彎,若強行與女子起衝突,他也就此變作一團血汙又當如何?


    袖子底下,一隻手輕輕握住了陶月兒因為擔心而攥緊的手。


    陶月兒愣了一下,抬頭,就看見花伶正低著頭,關切地望著自己。


    這是他們從洪荒迴來後,花伶第一次觸碰自己的身體——他因為擔心陶月兒突然對季寒羽爆發出來的關心,而忍不住再次握住了她。


    他的手心溫熱,似乎是在告訴陶月兒:“別擔心。”


    陶月兒感覺到了他的擔心和安慰,但是卻也覺得沒有必要。


    她擔心季寒羽的安危不假,但那隻是她個人的情感,不希望因為這個而讓花伶難受。


    陶月兒的雙手反握住了他的右手,在心裏道:“謝謝你,花伶。但是我沒事。”


    “嗯?”花伶問:“真的沒事?”


    “我漸漸地開始接受生命中的人來人往,事實更替。季寒羽對我好、救過我的命,但那是在過去。如今的季寒羽,跟三年前已經不同了。我接受他的改變,他也要接受自己的結局。”


    陶月兒說的十分平靜,但微微顫抖的手還是出賣了她的內心。花伶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望著前方。


    而這會兒,那神女的脾氣似乎更加不好了。嘴角就連那一絲譏笑也消失了,隻冷冷的望著人群。


    季寒羽無疑是這一群人中,最吸引人的存在。那黑衣神女自然也看見了他。望著他的眸子裏,多了一絲疑惑。


    而後來趕過來的玄清宗弟子並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也知道這裏氣氛不大對勁,見找不到自家的子弟,隻得低聲下氣,問其他玄修者:“玄清宗的弟子何在?”


    玄清宗這些日子,沒少得罪人。在皇城之中他們橫行霸道,殺了不少人,幾乎沒人再搭理他們。也隻有曾在玄清宗學習的琉國皇子白相景與他們關係還算不錯。


    白相景挑起簾子,從自己的馬車中走出,對人群中的季寒羽道:“他們就在地上。”


    季寒羽一開始聽不懂,但低頭,看到地上那一層厚重的血霧,突然又懂了。


    “你是說,他們都死了?”季寒羽問白相景。


    “是啊。我親眼所見,‘嘣’地一聲,三十個人整齊劃一的化作了一團血霧,連著劍和衣服一起,從這個世上消失了。”白相景的描述一點也沒有誇張,但似乎為了讓季寒羽更有參與感似的,表情動作極其誇張,這讓一幹後來的玄清宗弟子都露出了不信與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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