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人占領了皇宮的景國王室很快就征用了陶月兒他們所在的這一片土地。


    由於所有人都奔赴了王城,在靖城郊區,西南門之外,原先擠滿了人的省道上,隻剩下成片的生活垃圾,而見不到人的影子。隻有陶月兒和花伶所在的花房附近,還依然幹淨、整潔。仿佛在廢墟中的桃花源。


    為了奪迴自己的王宮,皇帝下令,命人造出與天梯一模一樣的景象,立於此處。但如今失勢的皇帝卻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他身邊所帶的玄修者,並沒有誰能夠造出可以與皇城上方的天梯與之匹配的景象——那不僅僅是幻象,是真真正正能夠走上去的階梯。一直通向雲端之上。


    皇帝做不到。


    被花伶點燃的雄心壯誌很快便熄滅。他連去城裏找一個客棧的心情都沒有,索性在花房的附近搭了一個帳篷,準備在此稍作調息,重整旗鼓,再行出發。


    看著皇帝帶著儀仗隊在自家樓下建營,陶月兒的心情有些複雜。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能接觸到皇帝。”從前,她所能接觸到的最接近於皇室的不過就是景國的和親公主樂芳菲。還是已經死了幾百年的人物。


    唯一與官府打過兩次交道,一次是被蘭生汙蔑盜竊,被關進監獄,刺了青,讓她幾乎陷入絕境。再一次便是與陸冠廷有關,但那時候她已經入了玄門,與官府這條道上的人屬於兩個派別。幾乎誰也管不著誰。依然也是隻可遠觀的關係。但如今,景國的皇帝就在她的樓下,住的帳篷還不如自己的房子。這一刻,陶月兒很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假如沒有遇到花伶,如今的自己,隻怕早就已經死了。就算沒死,也會在這些上位之人的追逐爭鬥中淪為炮灰,不得翻身。


    但也就因為她變得強大,她不再是一棵水波逐流的飄萍,她又開始同情起這個皇帝老兒來。沒想到離開了那個位置,便零落成泥,成了扶不起的阿鬥。


    人在往上爬的過程雖然辛苦,但是總歸是在進步。而景國皇帝,一輩子都被人捧在雲端,突然從雲層跌落,這落差感隻怕更大、更深吧?


    花伶問陶月兒:“今日是幾月幾日了?”


    陶月兒看了眼天色,道:“待到今夜子時,便是蓬萊仙主所訂立的三月三之期了。”


    花伶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後,他就不說話了。


    陶月兒覺得花伶沒頭沒尾問這麽一句有些奇怪,但一想到他曆來如此,便也沒多想,如往常一樣,給花伶做了飯,便準備一起用膳。但很快,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姑娘,您在做什麽食物?我家老爺差我來問一句,能否用此物與你交換?”與敲門聲一同響起的,是那皇帝老兒身邊的大總管。


    陶月兒自然是不認識什麽總管的,但見他手勢妖異,無須,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他們走的匆忙,連廚子都沒帶出來。陶月兒覺得他們有些可憐,打開門,讓了一碗紅燒肉出去,換了一塊玉佩進來。


    花伶見狀,譏笑一聲:“這皇帝想來是瘋了,用自己的玉佩換你一碗紅燒肉,當真是大方得緊。”


    “可能是餓極了……”陶月兒道。她沒想那麽多,隻覺得這人可憐。


    “景國可能當真氣數要盡了吧……”花伶歎息著。


    二人用過晚膳,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這會兒,陶月兒就完全不理解,他們還能有什麽事情了?


    陶月兒打開門,依然是那個老管家。


    “還有事?”陶月兒問。


    老管家言笑晏晏地捧著一個食盒,遞給了陶月兒,道:“我們老爺說,姑娘廚藝精湛,待人寬和,今日多有得罪,還請姑娘和你家公子見諒。這是老爺特地吩咐送來給姑娘補身子的,還請笑納。”


    陶月兒皺了皺眉,道:“你已經給過我報酬了。何況,下午也不算有得罪,不必多禮了。”陶月兒不知道自己這句‘不必多禮’在老總管這樣的人看來有多麽的‘失禮’,但那人還是依著吩咐,將食盒留下了,說無以為報,務必收下。


    陶月兒隻能拿迴家。


    茶室裏,吃完晚飯的花伶正在飲茶。陶月兒將盒子放在桌上,便拆盒子邊道:“這皇帝當真奇怪,分明拿錢買了紅燒肉,還硬要送禮,他是不是錢多燒的慌?”


    花伶笑道:“花錢買肉,那是他應該做的。而這份禮,是對你廚藝的肯定,也說明,他真正的將你當作了平輩相待。”


    陶月兒這才明白他的意思。


    盒子裏,放著許許多多的山珍海味。全都是頂級的幹活。鮑參翅肚、燕窩花膠。陶月兒雖然不大吃這些東西,但還是認得的。


    “他還真是舍得。”花伶笑道:“沒帶廚子,卻帶了這麽多食物原材料,他對吃的追求還挺大。”陶月兒這也才理解了,他為什麽會混到這副田地。


    被迫離開皇宮,帶了一些心腹還有高端的食材,這樣一個胸無大誌的皇帝,他能坐穩皇位就怪了!


    “蓬萊仙主真是看走眼了。”陶月兒道:“天降大任於是人也,他將如此重要的選拔賽定在了景國,你說,他是不是瘋了?”


    陶月兒認真的問花伶,花伶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迴答,甚至,有些尷尬。


    “誰能想到景國皇帝是這麽個吃貨呢?”花伶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望著窗外的景色,道:“蓬萊仙主給了景國三年的時間去準備,他沒有預判危機的能力,隻想著借由蓬萊仙主的名頭過了三年淩駕九國的時光,如今落到這般田地,也算咎由自取。但是……”花伶沉思了一會兒,接道:“雖然他的不思進取算是咎由自取。但假扮蓬萊仙主之人,也不可原諒。”


    “你打算怎麽做?”


    “我無需做什麽,自然有人會來收拾他們。畢竟,明日就是三月三了,不是嗎?”


    窗外,月涼如水,清冷的冰輝照耀在繁雜肮髒的土地上,血流成河。


    陶月兒突然覺得有些緊張。


    假的蓬萊天梯就能造成這樣大的影響,等真的仙主駕臨,又會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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