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少年就站在屍山血海之中,渾身浴血,似乎也受了傷。


    “你沒事吧?”陶月兒站在不遠處,朝少年喊。


    少年聽到陶月兒的聲音,顯然愣了一下,就在這時,他身邊伺機而動的還未死透的怪物則陡然撐起頭顱,向他咬去。在它咬到少年手臂的同時,少年另一隻手一掌劈向怪物。怪物發出最後一聲嘶鳴,重重倒在了屍骸之上。沒了聲息。而少年,斷了一隻手,沒有看怪物,卻一瞬不動地望著陶月兒。


    “你怎麽在這裏?”少年喘著粗氣,沒好氣地問陶月兒。


    陶月兒趕忙跑過去,扶住了搖搖欲墜地他:“你受傷了!”


    “我知道。”少年冷冷地看著她:“你快走,離開這裏。”


    “我……”少年下了逐客令,可陶月兒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離開這裏。天地之間能跟她交流的隻有少年,而花伶卻托夢給她,隻有殺死少年,才能離開這裏。可她麵對與花伶六七分相似的少年,又怎麽下得去手?


    就算他長得不像花伶,她也做不到。


    為了自己的目的殺掉一個無辜的人,不管是誰,她都沒有辦法下這個手。


    而且……她也打不過他。


    突然,少年雙目圓瞪,極為驚異地望著陶月兒。


    “怎麽了?”陶月兒問他,但下一刻,帶著血腥氣的咆哮便從她的身後響起,震耳欲聾,陶月兒分明能夠看到她和少年的頭發絲都因為這聲怒吼而被吹起。下一刻,少年猛地推開了陶月兒,陶月兒被他推離了原處,迴頭便見一約十丈高的龐然巨物張著血盆大口站在二人身後,而少年整個人則擋在了她的身前。


    巨獸張開的嘴閉上,少年便被他一口吞下。


    “不要!”陶月兒愣住了。她完全沒有料到,如此強大的少年,在麵對群獸都不露怯的情況下,居然會因為救自己而失去了性命。


    天地在這一瞬間變得安靜,那吞掉少年的怪獸似乎也沒有想到,自己能這麽輕易的殺死少年。


    它瞪著巨大的雙瞳,望著陶月兒,正再次張開血口,準備將陶月兒也一並吞下之時,突然,它的額頭爆發出一陣炫目的紅光,而後整個人似乎從中心裂開一般,在巨大的掙紮中,巨獸被撕裂成兩半。而少年,則滿身是血,用僅剩的一隻手,將它從腹部中心撕開。


    巨獸最後咆哮了一聲,身體一分為二,從高空重重跌下,而少年,則搶先一步落在陶月兒麵前,將那一半即將要壓到陶月兒的屍體一腳踢開。


    陶月兒身上除了沾染到一些飛濺的血跡,其他什麽損傷都沒有。


    陶月兒感覺到了,少年在保護她。


    “你沒事就好,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被他吃掉了!”陶月兒一把抱住少年,就像抱住花伶一樣。


    但少年明顯比花伶要矮不少,他的頭枕在陶月兒的手肘,身體則埋在她的胸前,被環抱的模樣是過去從來沒有過的。


    而少年看到陶月兒這般模樣,整個人都變得慌張無比。


    他被禁錮在陶月兒的懷裏,一動也不敢動,仿佛陶月兒這樣的行為,比那些屍山血海中的猛獸都要來得更有殺傷力。


    “你、你這樣不對!”片刻後,少年終於從懵懂中迴過神,一把推開陶月兒。


    那防備的模樣,仿佛打從心底裏厭惡陶月兒。


    陶月兒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越界了。


    “抱歉,情急之下無意為之,對不起……”陶月兒也覺得自己的動作太唐突。


    實在是因為他太像花伶了,陶月兒無法接受花伶的離開。也天然的將自己對花伶的情感,投射到了少年的身上。


    少年紅著眼睛,就連臉都有些紅。可因為臉上都是血,所以也不明顯。


    他撇過頭去,不看陶月兒,雖然還有些羞憤,但眼下離開這裏,似乎才是明智之舉。


    “下次你不要一個人單獨行動。”少年走在前麵,對陶月兒道。


    陶月兒不明白:“為什麽?”


    “這裏很危險,不是你該來的。你,跟我們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陶月兒疑惑:“雖然我跟那些野獸的確不一樣,但是我跟你之間,似乎沒有什麽區別,為什麽你能活得很好,我不行?”


    “我活得並不好。”少年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不能離開這裏,而你,不屬於這裏。”


    “為什麽?”陶月兒不理解。


    雖然她的確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意識到這個世界跟外界很不一樣,但是明明少年也在這裏,為什麽他們不能一起離開?非要一死才可以解脫?


    少年沒有迴答。盡管陶月兒的疑惑很深,但她也沒有再繼續追問。


    依照她對他的了解,他假如願意告訴她,他會開口。但他要是不想說,那麽她怎麽問,都不會有結果。


    就和花伶一樣。


    陶月兒突然覺得,他們倆,越來越像了。


    難道這就是花伶的小時候?


    小時候的花伶,比長大之後還要更老成,那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比年長後的他更讓人感到疏離。


    也隻有她能一直待在花伶身邊了吧……


    陶月兒想著,前方的少年突然停下腳步,迴身望著她:“你笑什麽?”


    陶月兒愣了愣,說:“我笑了嗎?”


    “你在笑。”


    陶月兒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這才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在笑。


    但在這樣的場合裏,‘笑’實在是不合時宜。尤其是身邊全是鮮血淋漓,屍骸遍野,而少年也斷了一隻手臂,他正抱著他的斷臂,既堅定又蹣跚的走在前麵。她這時候在身後露出笑意,實在有些諷刺。


    “抱歉,我隻是想起一個朋友,他……跟你很像。”陶月兒道:“我沒有在笑話你,我隻是在想,假如你們能夠見麵,一定能夠從對方的身上,看到自己。”然後,兩看相厭。


    他們絕不會是對方會喜歡的人,可他們又是如此的相似。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少年冷哼了一聲,掉頭繼續前行。陶月兒立刻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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