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帶你去見官。”陶月兒道:“這件事情會大白於天下。”


    陶月兒說完,常瑜更是笑得花枝亂顫。


    “見官有用的話,他們會這麽快把那些人燒了麽?”常瑜絲毫也不慌亂,笑看著陶月兒。


    “你是說……”陶月兒不可思議道。


    “所以,你聰明的時候也還算聰明,可天真起來,也是不遑多讓。”


    常瑜低聲笑了下,旋即站起了身子,道:“我吃飽了,沒空陪你們玩了,你們想怎麽昭告天下都可以,我不在乎。可我勸你們還是不要白費心思了。”


    “如今的玄門,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天梯,自顧不暇,又有誰會來管琰國這檔子事?我建議你們,也趕緊迴去閉關修煉,等來年天梯打開,若真想給他們報仇,不如在天梯一較高下。”


    常瑜說完,陶月兒也沒見她是怎麽消失的。隻見她衣裙一閃,緊接一股子星星閃閃的塵土飛揚起來,迎麵撲向陶月兒的眼睛,陶月兒閃身一躲,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


    陶月兒抬頭,卻已然沒有了常瑜的身影。


    “她去哪裏了?”陶月兒對花伶道。


    花伶搖頭:“不知道。”


    “連常瑜都出世了,我擔心……”陶月兒露出無比驚惶的目光,像是想到了煉獄一般的場景,可她身邊的花伶卻無比淡定,道:“自從天梯打開,就已經預料到這個場景,擔心無用,提升自己的力量才是根本。”


    “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跟她一樣,去修行。”


    “去哪裏修行?”


    “哪裏最危險,就去哪裏。去別人不會去的地方,才有可能成功。”


    陶月兒覺得花伶說的有道理,但是報官一事卻不得不做。眼下琰國朝廷自然已經被常瑜打通,可她的所作所為必須在玄修界內被公開。


    “琰國的九方寮在哪裏?”陶月兒問客棧老板。


    客棧老板想了許久,似乎才明白她問的是什麽,想了想,才道:“你出門一直往南走,走到最末尾處,城樓底下那個小亭子便是。”


    陶月兒和花伶沿著他說的方位走了許久,直至太陽快要落山,才在城樓腳下發現它——一座頭頂的茅草已經被掀掉了一半的落魄小亭子。


    “這一定是我見過最破敗的九方寮。”陶月兒道。就連原本生活在景國,幾乎沒受到什麽神鬼叨擾的國都,靖城所設立的九方寮也是十分妥帖大氣的。可琰國的九方寮,屬實是破敗不堪。


    花伶道:“琰國以築器為上,整個九妖城有法器駐守,所受妖物侵襲不多。對九方術士的依賴沒有這麽強也情有可原。”


    陶月兒覺得花伶說的有理,便不再糾結於此,徑直走向那所亭子。


    遠遠瞧著,亭子裏似乎有一個人正坐在那裏,陶月兒走近了一看,卻發現那亭子裏坐著的根本不是人,隻是一堆稻草。輕輕一碰,那頭上的鬥笠便掉了下來,露出裏麵用稻草紮成的紙人。


    “這麽連人都是假的?”陶月兒驚呆了。


    “隻怕是九方寮中無人來往,久而久之就連設立的寮司也荒廢了。”


    “……”陶月兒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修書一封,將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事情全部記錄下來,然後把信投入了九方寮的往來信筒之中。至於這信什麽時候才能寄出去,她便無暇管顧了。


    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至於以後,她隻有率先充實自己的力量,才有可能在未來再次與常瑜相見時擊敗她。


    她也需要為天梯選拔做最後的準備。


    花伶去驛站,租了一輛馬車,他在前頭趕車,陶月兒則坐在馬車裏。


    她沒有問花伶他們將要去哪裏,隻隨著花伶走,腦海裏還一直在想著常瑜。


    這些年雖然她也算見過了一些世事人情冷暖,可從小生活的環境,以及後來遇到花伶,都讓她覺得這個世界是一個美好的世界。她總能遇到幫助她、照顧她的人。她雖然曾經有過厭世,可花伶的存在,恰恰就是證明這個世界依然美好的證據。再後來遇到溫不移,他對樂芳菲的感情也恰恰證明著,這個世界內心純粹的人還占大多數。雖然也有季寒羽、琉景等人的不美好,可她也依然願意主動去幫助、付出、給予自己的善意。也相信會有絕大多數的人,用善意來對她。


    但常瑜不同。她所有的緊張、害怕、瑟縮,都是裝出來的,她能夠對朝夕相處的家人下狠手,三百零一口人一個都不剩下。她的心狠,讓陶月兒的信念都近乎崩塌。


    她利用了自己的善良。


    假如自己沒有那麽容易相信人,那麽常瑜就沒有一個完美的證人,她或許就不會下那麽毒的手。


    “常瑜是狠心,可這個世上,比常瑜狠心的人,也大有人在。”駕車的花伶突然歎息一聲,開口。他淡然冷峻地聲音一如既往,沒有波瀾。仿佛世人在他麵前做了什麽都不奇怪。


    “花伶,有什麽人讓你難過過嗎?”陶月兒突然啞啞地開口。


    花伶沉默了一下,說:“有。”


    “誰?”


    “我自己。”


    花伶的話讓陶月兒十分疑惑。


    “為什麽你會讓自己難過?”


    “因為……我做了錯事。”


    “那你補救了嗎?”陶月兒又問。


    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一瞬後,才又繼續前行。


    花伶暗暗道:“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補救的,錯了就是錯了。”


    陶月兒能從花伶的語氣裏感知得到悲傷。


    花伶從來不是一個會隨意悲傷的人,他能這樣難過,說明這並不是一個好的迴憶,不問也罷。


    “以後好好活著,盡量讓自己快樂,這比什麽都重要。”陶月兒自覺安慰蒼白,也不再多說。撩開簾子,坐在了花伶的身邊,陪他一起趕馬車。


    夕陽西下,兩人一馬,那份斷腸的心情,似乎又緩解了不少。


    不論世事艱難、不論前路艱險,有個人陪在身邊,似乎就能將這一抹寂落填滿。也讓前路的荊棘變得不再那樣刺眼。


    一起麵對,能讓事情變得簡單和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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