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月兒迴到客棧,走迴房間,才脫下鬥篷。可她剛走到裏間,卻發現自己的床上坐著一個人。陶月兒嚇了一跳,點了一盞燈,才發現常穗正披頭散發,抱著一床被子坐在自己床上,陰森冷眼地看著自己,問她:“你去哪裏了?”


    “睡不著,樓下轉了轉。”


    “樓下哪裏?”


    “就……附近。”


    常穗‘哦’了一聲,光著腳下床,湊近了陶月兒,在她身上嗅了嗅,說:“好像有一股烤肉的味道……”


    “你聞錯了。”陶月兒道:“不是我身上。而是這滿城,都是肉燒焦的味道。”


    常穗想了想,說:“有道理。”


    說完,她不再盯著陶月兒。陶月兒又問:“你為什麽在我房裏?”


    “我害怕。”常穗道:“想到白日裏,他們的死狀,我害怕。怕我也哪天就突然的被毒殺了。”


    “你不會的。”陶月兒突然鎮定、鄭重地說:“你不會死的。”


    “為什麽?”


    “因為……”陶月兒想了想,說:“因為你與我們在一起,我們會保護你。”


    “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常穗笑著點了點頭,然後重新走迴床上,拍了拍床空置的那一邊,道:“今晚陪我睡,好嗎?”


    常穗滿臉驚慌,表現出一副十分害怕地模樣,求著陶月兒陪她睡。


    陶月兒想了一下,沒拒絕,走到她身邊,便也和衣躺下了。


    “謝謝你,陶月兒。”蠟燭熄滅後,常穗突然開口,道。


    她謝的,自然是這些日子的相扶相幫,陶月兒覺得自己也承得起她這一句謝謝,便道:“不客氣。”


    說完,身邊很快傳來均勻的唿吸聲。常穗在陶月兒的身邊很快熟睡,但陶月兒卻做不到這般平靜和心安。她悄悄地將手放在常穗的手上,她的手心裏,繭子布滿了整個掌心,密密麻麻,沒有一丁點屬於女子的柔軟和光滑。


    她就像一個終日在爐邊工作的打鐵匠,雙手都是她辛勤工作的證據。


    陶月兒徹底睡不著了。


    翌日,太陽還未全然升起,天光微微亮,隔壁房間傳來了開門和關門的聲音,是花伶醒來了。


    陶月兒像是突然得到了底氣一般,飛快地跑下了床,連衣衫都來不及整理,穿了件素白的單衣就衝了出去。


    一打開門,果然恰好撞在花伶的懷裏。


    “是、是、是常穗!”陶月兒怕屋子裏的常穗聽到,特意壓低了聲音,可語氣裏了絲毫也無法掩飾她的慌張。


    “常穗怎麽了?”


    “常穗有問題!我懷疑,她甚至根本就不是常穗!”


    “哦?”花伶清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隨後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陶月兒的身上。


    “此處不宜說話,去我房間。”說完,花伶不顧陶月兒的反抗,直接將她打橫抱起,一路抱迴了房間。


    早晨天涼,她衣服不穿、鞋也沒來得及換,花伶想讓她迴房去穿鞋顯然是不大可能。索性,迴去再說。


    兩個人朝夕相處了三年,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陶月兒早已不再驕矜,一聲不吭任他抱著,滿腹心思隻在迴房之後,迫不及待的告訴花伶她所發現的‘真相’!


    花伶的房間裏,永遠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清蓮、又似幽蘭、梔子,清香無比,沁人心脾,可細聞去卻又找不到出處。不論在任何時候,這股香味似乎都在你的身邊,可是抓不住。就像花伶一樣虛無又高潔。


    “好香。”陶月兒總是沉浸在這一股子香氣裏,每日到了他熏香的時候,都恨不得湊過去大吸一口。


    花伶將陶月兒放在塌上,拿帕子為她清理了腳底,才又走到桌邊,燃了一縷香。正是陶月兒最喜歡的那一味。


    陶月兒聞到這香氣,心定了許多,但也依然覺得很是震驚。


    “我發現常穗的手掌裏,有很多繭子。”陶月兒道。


    “所以呢?”


    “而那些死去的人手裏,也有繭子,但不多。”陶月兒將昨夜探訪常府的事情說了,而後道:“而常穗按照她的說法,以及我聽他人提及,常穗從小就不喜打鐵,她姐姐便送她去了玄門修煉,隻不過她天賦低微,所以一直也沒什麽起色。照理說,她的手裏不該有這麽多打鐵留下的繭子和傷疤,她的手上,至多也該隻有如季寒羽他們似的,握劍而來的繭子,且均勻分布在掌心才是。”


    “繼續說。”花伶沒有反駁,繼續往下聽。


    陶月兒又道:“而常穗在玄修者麵前,幾乎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她就算天賦再差,也不該這樣愚笨。而她在那些人麵前的所作所為,又不像是裝的,所以我認為……常穗的真實身份,應該是常瑜。而她這樣著急的燒掉‘常瑜’的屍體,應該就是想毀屍滅跡,讓我們無從查起。”


    陶月兒說完,花伶眼神中帶了幾分欣賞和肯定,半點驚訝都沒有。


    “你也這樣認為?”陶月兒試探性地問。


    花伶點了點頭,道:“我倒沒有最先懷疑常穗的身份,我隻是覺得,這一切都很奇怪……從我們落入蒼國開始,就好像被一隻手推著走。但這隻手我不知道是何人,今日聽你一說,我大概便明白,想來,整個蒼國一行,都是常瑜為了引得玄清宗報複,讓滅門案件轟動又合理,而故意炮製出來的一出大戲。”


    “她為什麽要這樣做?”陶月兒大驚。


    “這就不得而知了,或許是為了讓整件事情看起來合理,而摘掉自身的嫌疑,又或者蒼國有她想要的東西,所以故意引大夥兒去,總之,這雙黑暗中的手,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在布局了。之前我不知道是何人,但你說完,我便明白,做這一切的就是她。也隻有她。”


    “她沒有幾分修為和靈力,她怎麽能做到?”


    “你別忘了,她是築器大師,世人隻知道她鑄劍,可誰知道她還會做什麽?我現在甚至懷疑,就連那妙法錦囊,或許……都出自她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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