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伶說完,不等他有下一步動作,隻見白骨突然從棺材裏坐起來,直撲上去掐住了季清婉的咽喉:“你害死含霜小姐,我要你陪葬!”那迅捷的速度,與先前說話時被迫的緩慢截然不同。


    那是極度的憤恨。


    “救……救命……”季清婉從喉嚨裏發出幾個字節。轉瞬間的功夫,她好像就要被掐斷了脖頸似的。


    陶月兒見狀,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衝上去抓住白骨的手,情急之下又用牙齒去咬白骨的手腕。然而白骨紋絲不動,稍一抬手就將陶月兒推了出去。


    而後,她就像一枚翻飛的葉子般離地而起,向後倒去。


    “你不要命了!”花伶飛速掠去,將陶月兒攔腰抱住。這才讓她不至於大力撞在身後的樹幹上。


    “快救季姑娘!她不能死!”陶月兒捂住胸口,顧不得自身疼痛,掙紮著從花伶身上跳下,再次衝向燕青的白骨。


    花伶歎息一聲,知道攔不住她,便不攔了。


    他站在她的身後,右手食指在袖中不動聲色的一指,一道白光便向前飛掠,沒入了白骨的額心。也就在這一刹那,漫山遍野的火焰熄滅,緋色鮮花燃燒殆盡,大風將停,一切恢複了平靜。


    季穆遠、季子涵和季仲黎三人從天掉落,跌在地上,入眼的便是白骨扼住季清婉喉嚨的模樣。


    季穆遠手裏握著的鏡子已經碎了,那白骨顯然是被姽嫿附身,再次有了自己的意識。


    “你害死小姐,今天,你們一個都跑不了!”白骨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吼。


    季穆遠、季子涵和季仲黎三人迴過神,立刻祭起長劍,向白骨砍去。


    白骨沒有了姽嫿樓中的幻影所庇護,在三人麵前隻是一堆骨頭,長劍分別砍在他的頭骨、手臂和盆骨。


    霎那間,骨頭齊齊碎裂,落在了地上。季清婉也恢複了自由。


    “咳咳咳咳……”季清婉落在地上,大聲的咳嗽,她剛迴過神,便從懷裏掏出金網,將散落的白骨網在裏麵。


    白骨失去護身之法,很快化作一灘黑水落在地上,其上冒著絲絲黑煙。


    “終於……結束了麽?”季清婉驚魂未定。


    “這一次應該真的結束了吧?”季穆遠也是一臉懵懂。


    子涵和仲黎渾身大汗跌坐在旁邊,都是一臉心有餘悸。陶月兒鬆了一口氣,整個人也跟被抽盡了力氣一樣,坐在地上。


    隻有花伶,跟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垂手站在陶月兒身邊,無所反應。


    片刻後,天地恢複平靜,四周隻剩焦坑。白骨被燒成了灰,散落一地。而不腐屍身和黑金棺槨也都化作煙消雲散。如夢一場,不複存在。


    “接下來,你們有什麽打算?”季清婉麵上帶著優越感,問陶月兒和花伶。


    她以為燕青的白骨是被他們玄清宗弟子合力圍剿而死,而她是玄清宗的寶貝,自然而然的覺得自己技高一籌。


    花伶雙眼細長飛挑,看著陶月兒,似乎是在征詢她的意思。


    陶月兒握著花伶的雙手,將他的衣袖拉起,卻見他雙手仍帶著姽嫿留下的印記。


    “不知各位少俠,可有法子讓花伶恢複正常?”陶月兒問道。


    季清婉幾人麵麵相覷,最終搖了搖頭:“我不會,但我的長輩們一定可以。”


    陶月兒急道:“求求小姐救救我家少爺!”


    季清婉皺眉,遲疑了一會,問她:“你們究竟是什麽關係?一會兒弟弟一會少爺。”


    陶月兒麵色一紅,囁嚅道:“他比我小,所以是我的弟弟。但我發自內心的覺得,他……應該是個少爺。”


    陶月兒說話時,花伶快速的轉頭看了她一眼,似有些不滿,但最終也沒有反駁。


    而季清婉則“哦”了一聲,點頭道:“無所謂,你們是什麽關係對我而言不重要,這樣吧,你們隨我們迴玄清宗,屆時請師叔師伯為他診治,可好?”季清婉指著花伶。


    “可以嗎?”陶月兒問花伶。


    花伶沒有說話,不反對也不應承,那就是聽陶月兒的意思。


    陶月兒便站起身,鄭重其事地拱手作揖:“那就拜托季姑娘了。”


    季清婉很滿意陶月兒的禮數周全,見二人對自己還算客氣,便也端起對師弟們的高高在上的態度,淡然地點了點頭。


    六人歇息了一會,天色便漸漸暗下,臨走前,陶月兒將散落在地的灰燼攏至一處,而後開始挖坑。穆遠和清婉十分不理解她的做法。


    清婉蹙眉道:“這等魔物,曝屍荒野、挫骨揚灰也罷了,管他作甚?”


    陶月兒一邊挖土一邊道:“若看不見也罷了,既然看見了,還是不希望他曝屍荒野。他……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他可憐?那那些死去的人可不可憐?”季清婉翻了個白眼:“就連我們也差點葬送在他手裏!”


    陶月兒沒有停下手中的活,沉默一會,才道:“我在姽嫿樓中,她們待我都還不錯,並沒有為難我,是我們攪擾了他的安寧。我到底還是有些不忍心,便能幫忙的就幫助一二吧。舉手之勞罷了。”


    “迂腐!”季清婉氣得跳腳,但也沒有很強硬的阻止她。其餘三人便也沒有多說什麽。


    陶月兒抬頭看向花伶,生怕花伶也跟著他們一起不滿。但好在,花伶沒有那樣做。


    花伶站在一旁,麵對夕陽,陶月兒隻能看見他的背影。


    他的背影修長高挑,氣質出塵,宛若誤入人間的謫仙。


    陶月兒突然就明白了他這副與眾不同的氣質是從何而來了……


    原來他也是一個玄修者。


    他會法術,隻是可能沒有季清婉她們那麽高超罷了。


    陶月兒突然開始對玄修有了絲絲興趣,如果能更加靠近花伶,跟他一起學習,似乎也很不錯?


    陶月兒一邊想著,一邊將燕青埋葬了。


    傍晚,山裏便多了一個小墳包。沒有墓碑,沒有棺槨,隻是避免了曝屍荒野的命運。陶月兒也沒覺得自己在做善事,她隻是想那樣做,於是就做了。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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