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坐下!我幫你清理。”陶月兒急忙走過去,一手抱著他的雙腿,一手拉著他的衣袖,讓他坐在溪邊。


    陶月兒撕下自己的衣裳,在水中打濕,一寸寸地清洗著花伶腳上的傷口,而後脫下自己的鞋子,給花伶穿上。


    “忍一忍,等到家了我再想辦法給你買一雙新的。”


    陶月兒突然就覺得自己又有新的目標了——她要給花伶買鞋。


    花伶啞口無言,見她的眼裏突然又有了神采,覺得很是不可思議。


    當他意識到這神采來自於她要給自己買鞋時,更是無言以對——她的夢想,怎麽就都這麽、這麽、這麽的小呢?


    “有沒有可能,你的人生不要圍繞著我?”花伶忍不住問。


    陶月兒疑惑:“那不然我還能有什麽目標呢?”


    “四洲九國,各有千秋,蓬萊洪荒,都是可能,你可以把目光放長遠一些呢?”


    花伶說完,地上的季寒羽‘噗嗤’一聲笑出來了:“哈哈哈哈……蓬萊洪荒都說出來了,花伶,你是不是太大言不慚了?!”


    “你閉嘴。”說完,花伶直接抄起腳邊的布鞋,向著季寒羽一扔。那被他換下來的、沾滿泥土的鞋子就快準狠的落在了季寒羽嘴裏。


    他全身無力,連吐都吐不出來。


    “走吧,我們迴家。”花伶起身,牽著陶月兒,可剛走了兩步,發現陶月兒沒穿鞋,自己雖然穿她的鞋過於小,隻能踩著邊緣,但好歹也是有鞋穿。


    他想了想,在陶月兒身前蹲下。


    花伶之前也背過她一次,她知道花伶的意思,且花伶一旦做了什麽行為、說了什麽話,就不會允許人更改,於是也不拒絕,聽話的趴了上去。


    “抱歉,今天你受委屈了,我不該兇你。”花伶對肩上的陶月兒道。


    陶月兒趴在他身上,感受著他身上的溫暖,他一點也沒有嫌棄自己,他依然很關心自己。


    那她還有什麽委屈的呢?


    或許全天下的人都會看不起她,可是花伶依然愛護著她,她就什麽都不怕了……


    “不委屈。以後都不會覺得委屈了。”


    她已經擁有了旁人無法擁有的東西,那就是有一個人,在人生路上相扶相持、不離不棄。


    她很滿足了。


    二人親密地在一起,往樹林外走,沒有人還記得季寒羽。


    “陶月兒!你有沒有良心!”季寒羽張大了眼睛,看著他們離去,急切的唿救道:“我怎麽辦?喂——!”


    季寒羽雖然在心中大聲的呐喊,但根本喊不出來——布鞋還在嘴裏!


    如果眼神能殺人,那麽花伶這一刻,恐怕已經死了一百次了……


    花伶背著陶月兒迴到家的時候,天邊一起泛起了白光。


    晨光熹微,空氣清新,路上行人稀少,家裏的火盆中炭火已經熄滅,洗澡水也已經涼透了。但就算如此,陶月兒心中的暖意也仍不斷的湧出。


    花伶是很關心自己的……


    陶月兒暗暗發誓,以後絕不會讓花伶失望和擔心了。


    花伶重新燒了熱水,點燃了炭火,給陶月兒準備了一場出獄禮,絲毫也不含糊。


    陶月兒雖然疲憊,但也格外配合,配合完,也忍不住為花伶倒了洗腳水,看著他虛弱無力的清洗,她恨不得自己上手!


    但花伶拒絕了。


    “你我雖然親密,但我不忍心你為我做這些,但假如你需要,我倒是不介意……”花伶說話的時候有些臉紅。


    自古男尊女卑,女子伺候男人天經地義。可是他卻不這樣覺得,他覺得陶月兒吃的苦夠多了,他照顧她才是應當的。


    隻是有時候,陶月兒懦弱得可恨,他才會偶爾對她冷眼相向。


    “花伶,你的臉怎麽紅了?”陶月兒聽不懂他的話,卻關注著他身體的些許變化。


    花伶沒注意到自己的臉頰,但他確實覺得有些窘迫。


    他還是第一次跟別人說,他也可以幫她洗腳,但是對方,絲毫也沒在意他的話?


    就在這時,陶月兒直接上手了。她一摸他的額頭,發現他額間溫度滾燙,所以臉上也跟著泛著一股紅暈。


    “不好,你染風寒了!”陶月兒驚覺他在野外尋了自己大半夜,著了涼,發起了高燒。更加自責。


    “你快躺下,我去給你找大夫。”


    “別,我就是大夫……”


    “你那點醫術,怎麽能治病呢?”陶月兒沒理他,強行讓他躺下,然後端茶遞水擦汗換毛巾,一直陪在他身邊。直到西市開業,她又趕忙出門找大夫。


    陶月兒不放心貧民窟的赤腳醫生,便找了城內赫赫有名的大夫。


    大夫上門為花伶醫治之後,開了一堆的藥,這幾乎花光了陶月兒所有的積蓄,但是她連眼睛都沒有眨過。


    再多的錢財也沒有花伶重要。


    哪怕以後再也賺不到,她也在所不惜。


    當天,季寒羽到了下午才恢複力氣。


    他在河邊吹了一整夜的風,又暴曬了半日後,整個人渾渾噩噩,便尋著陶月兒的香味,敲響了陶月兒家的大門。


    “咚咚咚……咚咚咚……”


    陶月兒聞聲,從窗戶上往下看,便見季寒羽鐵青著一張臉站在門外。


    她這才想起昨夜自己似乎將他忘在了荒郊野外,心中又是好一陣內疚。


    陶月兒連忙下樓打開門:“抱、抱歉啊,昨天把你忘記了……”


    “你……”季寒羽見到陶月兒人畜無害的臉,想發火卻沒有力氣:“你可真是好樣的。”


    季寒羽說完,隻覺自己恍恍惚惚。再下一刻,便兩眼一黑,直直向陶月兒倒去。趴在她身上,不省人事。


    季寒羽也病了。和花伶一樣,感染風寒,高燒不退。


    陶月兒本想將他放在花伶的床上,但轉念一想,這兩人明顯的不對付,便將他背迴了自己的房間放在床上,脫去外衣,蓋上被子。


    同樣的藥煎了兩份,讓二人服下後,陶月兒便迴了花伶的房間,守在他的身邊。


    一整夜,陶月兒都有些恍惚。


    她其實還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


    過去不論順境還是逆境,她身邊都空無一人。童年時期還有陸冠廷和陳秋碧,可是再長大一些,他們都離開了。就連阿公阿婆也走了。


    她一直煢煢孑立,孤身一人。


    花伶和季寒羽認識時間不算長,但他們對自己的關心她還是能明顯感覺得到的。


    這倆天人之姿,人中龍鳳般的男子,一直在自己身邊圍繞著,她究竟何德何能?


    如果需要,她甚至願意拿命去還他們的情。


    可是她也知道,花伶不需要自己的命,他希望自己能珍惜自己的命。


    至於季寒羽……此人太神秘,不做評價,隻等他病好了,還是早早趕走,遠離了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花月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柏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柏夏並收藏花月記最新章節